“幼儿园的张老师，最近天天在到处找车。”刚听到这句话，陈木就感觉自己脑袋一热。难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咽了一口口水，盯着艳艳，鼓励她把话说下去。
“张老师的公公，上个月去世了。收拾遗物的时候，竟然发现一把车钥匙！现在啊，张老师和她老公天天轮流骑着自行车在外面转，挨个车的对着按钥匙。”艳艳把手里的绘本翻过来盖在桌子上，一边站起来，一边继续说：“从来只听说丢了钥匙的，头一回听说丢了车的。”
“老人的遗物里面，难道没有车辆行驶证吗？那上面，有车牌号的。”
“就是没有啊。还有人打趣张老师呢，说那钥匙是你公公在哪儿捡来的吧？不过也有人说，行驶证一般不都放在车上吗？在家里找不到很正常啊。”
“张老师的公公多大岁数了？”
“八十多岁了！我们也觉得奇怪，照说不会自己开车的啊！”
“那她婆婆总知道点啥吧？”
“她婆婆早就去世了。所以她公公多数时候一个人住，不舒服的时候才搬到几个儿子儿媳妇家，轮流照顾。”
“那是挺奇怪的。钥匙是在老人家里发现的？”陈木在心里盘算着，十有八九就是医院里的那辆车了。
“嗯，几个儿女全都不知道有这么个车的事儿。”艳艳喝了口水，把杯子递给陈木，继续说：“怎么样？这事儿好玩吧？”
陈木接过杯子，却没有喝，而是直接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大腿上，挺直了上半身。“艳艳，我得见见这位张老师。我们领导，今天给我派了个任务，找医院里一辆闲置车的主人。我觉得有可能就是这位张老师的公公。”
“有这么巧？！”艳艳瞪大眼睛，微微张开嘴巴。
“很难说。”陈木下意识地摇摇头。“首先要确定车钥匙是什么牌子的。艳艳，你明天先问问她，要是她不知道，你就要过钥匙帮她看。钥匙上，有品牌的标志。你认识福特的标志吗？”
艳艳摇摇头。
陈木扯过草稿纸，在上面写下了“ford”几个英文单词。“虽然是花体的，但是很容易认出来。如果是这个标志，就有可能是了。标志一般在钥匙背面，也有可能在按键中间，应该不难找的。”
艳艳接过那张纸，瞥了一眼上面的单词。
“暂时不要透露医院这边的车的事情，”陈木顿了一顿，与艳艳对视了两秒钟。他用手指了指艳艳手上的草稿纸。“万一搞错了，恐怕车的事情会闹得满城风雨。”
艳艳赶紧抬起手来，仔细地看着陈木写在纸上的英文，就好像中学生背单词的阵势。
“不用担心，车牌子里没有容易跟福特弄混的。不像三菱和奔驰，乍一看只是一个胖点，一个瘦点。”
“哎呀！不要吓唬我。”艳艳笑着把那张纸放回桌子上。然后后退，一个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2017年5月24日，周三。陈木心不在焉地坐在办公桌前，他满脑子都在手机上。等艳艳的消息，使他坐立不安。
按照计划，这个时候他本应该在争分夺秒地进行调查。可是他直觉到张老师的公公，一定与车有什么关系。甚至很有可能，钥匙，就是车的钥匙。如果是这样的话，其他的调查可能都是白费功夫。
耐着性子等到8点半，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手机报！
干等真是痛苦！陈木把手机放回桌子上。一动一静之间，他瞥见侯小丽正仰着头，把几个药片丢到嘴里。陈木想起了昨天在车下面找到的那个药瓶子。昨天晚上光顾着查车的信息了，再加上艳艳讲的故事，他把药瓶子的事情完全忘记了。
陈木把那个瓶子从背包里掏出来摆在办公桌上。打开搜索引擎的界面，连蒙带猜地把瓶子上的英文单词输进搜索框里，结果只找到一堆不知所云的英文。是不是哪个字母弄错了，陈木对着瓶子上模糊的字迹挤眉弄眼。一番折腾，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找到。
只好去咨询专业人士了。
上班时间要离开办公室，陈木每次都会跟赵主任打个报告。除了开会，剩下的时间，赵主任都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敲门，听到他说“进来”之后再推门进去。门通常不会反锁，不需要赵主任亲自站起来开门。
陈木把自己的复杂的调查计划跟赵主任汇报了一遍，考虑到时间紧迫，他说准备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人的方面。他还提到了在车底下发现的药瓶子，但是没有提到艳艳口中的“张老师的公公”。
他把那个药瓶子递给过给赵主任看，赵主任摆摆手，拒绝了。“去找医生看吧！有什么进展了，再说。”
从赵主任的办公室出来之后，陈木拿上手机和纸笔，把药瓶揣在兜里直奔去急诊部。他在急诊部没有认识的医生，但他相信别在胸口的名牌能起到一点作用。
“是速效救心药。”年轻的姜医生，接过瓶子看了看。
陈木点点头，请求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药是进口的，很贵。但是今年年初被加入到医保报销范围内了，所以现在使用的也算比较普遍了。”
这可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那么去年呢？去年8、9月份？”
“应该用的人很少吧。”姜医生疑惑地看着陈木。
“急诊部也会开这个药吗？”如果车上的人火急火燎地来看急诊，就是为了这个药，那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会的。现在很多心脏病患者，会随身带着药。急诊部也会开。”
“那么，能够查到急诊部开这个药的记录吗？”陈木瞥到姜医生脸上为难的表情，“时间可能是在去年的8月9号左右，记录应该不会特别难找。”
“这涉及到病人的隐私。”
“我可以保证不泄露信息。”
“可是你为什么要查这个呢？如果只是要认药的话，我已经帮你认出来了呀。”
“这事，跟医院申三甲有关。”陈木向前探着身子，压低嗓门说。
姜医生楞了一下，叹了口气，然后站起来，说：“那你跟我来吧。”
结果去的地方，是医院的病例仓库。密密麻麻的牛皮纸口袋摆满了密密麻麻的货架，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消毒水的混合味道。阳光从高处的窗户照进来，光线里细小的尘埃飞舞着、盘旋着。
“要大海捞针吗？”陈木苦笑着。
“不用。”姜医生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病例房尽头的小房间里，两个年轻女孩正在整理病例。仔细一看，她们正在把病例录入到一台台式计算机里。
“能让我查点东西吗？”听了姜医生的话，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让开了。
姜医生查资料的时候，陈木只好打量这间小房间。小房间里很温暖，甚至有一点热。高高的窗台上摆着一瓶绿萝，是水培在截去一半的矿泉水瓶子里的。剩下的，就是一张桌子，一台电脑，两把椅子。桌面上零散地放着些纸笔，胶水，便利贴，剪刀之类的文具。
两个女孩垂手站在一旁，穿着便装的她们不像是护士或者护工，也没有佩戴名牌。
“找到了，2016年8月9日，急诊部开了两次这个药。”姜医生拿起桌上的便利贴和笔，把两个名字抄在上面
“谢谢，你们继续忙吧！”姜医生站起来，把电脑还给两个女孩。“我们走吧！”他说完，径自朝外走去。
陈木赶紧一溜小跑跟上去。路过急诊部的后门，姜医生把那张便利贴递给了陈木。
“能不能查到具体的开药时间？”既然已经强人所难了，干脆再得寸进尺一些。
“这个恐怕无能为力了。”姜医生的表情是冷漠的。
“好吧！那实在是多谢姜医生您了。”陈木陪着笑。
“希望你的工作进展顺利吧！毕竟，我们都希望医院快点申三甲成功。”陈木仿佛听到他内心里说，快些结束这些折腾。他点点头，目光移向不远处的那辆白色的车。
“那么再见吧！”姜医生说完，没有等他回答，就转身走掉了。
留下陈木站在原地。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是ford！！！”艳艳的短信，带着一串激动的小感叹号。
陈木的心脏嘭嘭嘭的打起鼓来，他下意识地去看车。哈哈哈，车，我要找到你的主人了！
陈木又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了。事不宜迟，赶紧回办公室拿上背包，跑着到幼儿园去找艳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