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村
南头老井,一身肮脏老叫花正靠着老井发神。过往村民像是习惯了其疯癫模样,也是不做搭理,自是自顾自的赶路,没人多看他一眼。
老叫花子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半边身子,泛白的眼睛像是死鱼一般不曾有任何闪动。
风起,一阵劲过,数片枯叶飘落。老叫花左手凌空一捏,半空中将三片落叶抓住,右手抓起地上一捧黄土,土叶相混往身前一洒,三片加土叶片飘落地上,呈品字状。
艮离合位,天字当头,地人离散,是为圣。想不到这孩子竟有入圣之命!
老叫花子移走三叶中的两片,只剩一枚朝向东北落叶。
嗯?不对!叫花子似乎有所疑虑,赶忙将剩下那片叶子抓起。手中细细摸来,三颗石子赫然出现。
叶上现石,必有灾祸,石子数既是灾数!除去他自身的问题,剩下的两灾为何?叫花子细想之际,身后井口忽而刮起阵阵阴风,远些尚且不得觉得,若是离近却是觉得背后发凉。
叫花子感受到身后异样,却是不作理会,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莫作强求,他能活到现在,本就是违了天命!
而今进得义庄门,便寻得一线生机,至于怎个活路,全凭他的命数!你已经尽了一个娘亲的本分,明日子时之前,快些与他告别,之后便下九幽之地转世。否则,你那井中灵器破散,你必魂飞魄散!老叫花子厉声一喝,身后阴风顿时消散。
村南天空,数片红云腾起,就着午后日光,看着祥和至极!老叫花子撑着身子起来,不似那平常疯癫模样,迎着霞光,挺拔身子笔直站着。
回首百年,不过南柯一梦矣。入我义庄门,便与义庄缘。得我义庄道,变我义庄运。百年一子,大气运也!霞光中,一糟粕老者恍若大德。
义庄里
金羽与那陈先生一同用饭,三两青菜,一碗清汤,两碗米饭就着。哪里顾得清淡,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可比这差得多。金羽扒拉三大碗,便是赶忙出去扫着院子,这陈先生平常面色板着,与其同用饭,不自在极的很!
四尺长短扫帚手中摆弄,金羽卖着气力扒拉地上落下松叶,怪事俩字不禁浮现脑海。扫着一上午到如今,倒是院子在大,落叶再多,也不是到现在一半都未曾扫完。
打眼瞧去,院子地上,叶子依旧落的都是。但这义庄,却是没风搅动,这松树看着健壮,不像是得了怪病。
莫不是这义庄当真有鬼?金羽心下疑惑。手中扫帚饶是加快了速度,左扒拉,右扫着,松叶翻飞。扫完这一片,迈着步子,往那片赶。待金羽再回首,刚才所清扫之处,依旧是完好如初,叶子呆在地上,不曾有半分移动。
怪事!
金羽惊的不禁大喊一声,手中扫帚紧握,冷汗从头不自觉流下。
先生,快来看,有怪事!顾不得其他。拎着手中扫帚,金羽便是飞身前去寻那青衫陈远山。
陈远山正在屋中擦拭灵位前案台,被这一喊,不禁回头看来。
何事惊慌?陈远山说道。
先生,祸事了!金羽气喘吁吁,似那被惊吓得雏鸟。
不要慌,你且说是和祸事,陈远山摸了把身上青衫,淡然说道。
方才在哪院子清扫地上落叶,扫了一上午到现在,饶是我愚笨,但不至于扫到现在依旧是一点未清扫。无风也无雨的天气,这地上落叶却是一点未少,先生说是不是怪事?金羽满脸不可置信说道。
听得金羽话语,陈远山未作应答,便是拿起了金羽手中扫帚,兀自向门外走去。
随我来!
四方院子中,陈远山手中抬起扫帚自院子西南一角,赶着地上落叶。婆娑声响,叶子翻滚,陈远山清扫的仔细。无论是那棺材下的缝隙,还是棺材盖子上的落叶,一叶不曾遗落。
西南清扫至东北,显露地上青石板,青石板上的苔藓鲜绿生活。叶子清扫罢,方才金羽所见怪事却是未曾出现过。
怪了,莫不是我脑子混,做事糊涂了?金羽心中疑惑。
陈远山放下扫帚,整理了下青衫。
金羽,可知为何扫不尽这院中落叶?陈远山说道。
金羽本就一浆糊,听闻陈远山所说,只得摇了摇头。
你且看这院中大松,纵是几个汉子合抱,怕不是抱的过来。可就是这么大的一桩大树,你觉的它能制得住自己叶子飘落吗?它能让自己的叶子飘落何方吗?陈远山背手含额,瞧着眼前大松。
金羽听着不明所以,不禁就事回答:大树和人一般,生老病死皆是控制不得。待在哪里,去向何方,也是全凭周边生活,不知这么说,先生觉得可对?
陈远山闻言低头看来,不禁微微点头。
讲的不错,想不到你这般年少,口中却也有不俗话语。
先生谬赞了,这话是听村口一老人家说的,我也就是映着此时话语说出来罢了,金羽挠了挠头憨憨说道。
噢?如此说来,此人见解却也是不凡,陈远山难得一笑,僵硬的面容换上一抹笑倒是让金羽感到一丝放松。
道理是如此,不过这老人家却是有些疯癫,平日里一会正经,一会儿又满口道理的。听不得真假,金羽讲道。
哈哈哈,真假自在人心,说他是真便是真,说假也就是假。就想着院中落叶,若是心中无叶,自是没有叶。倘若心中有叶,就是千万扫帚拿来,怕也是扫不尽吧,陈远山拾起一簇松叶放在身前来细细把看。
身旁金羽闻言倒是觉得斐然,眼前先生话语倒是觉得有些深意。
多谢先生教诲,金羽躬身行礼道。
教诲?是何教诲?陈远山闻言倒是有些兴趣起来,不禁向金羽说道。
嗯,,,金羽沉思片刻,却是闷不出个声响,陈远山看着金羽,金羽瞅着青石板,俩人倒是安静起来。
不知道!
憋了半天,好歹冒出几个字,说出来讲于陈远山听,倒是叫他些许苦笑。
陈先生讲的话我也是明白几许,想必先生是再教我这院中落叶清扫法子,亦或是教我些许道理听。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金羽说道。
噢?哪里不对劲?说来与我听听,陈远山好奇问道。
说不得,个中体会,说不上来。先生讲的话和那村口老叫花讲的某些道理一般,表面上看着是再说眼前事,但仔细琢磨一下,倒像是在说别的东西,金羽解释道。
一叫花子讲出这般话语,倒是有趣,可是那烂柯村门口的破落老人?
正是,先生识得?金羽闻言疑问道。
呵呵呵,算是吧,在露笑容,陈远山此时的身影在金羽心中,倒也不是那么古板。
仰看天边祥云,陈远山掐了把手指,怡然神情不禁流露些许忧愁。
金羽,今日你先姑且回去把,这是工钱与你,路上小心些,陈远山怀中掏出一袋铜钱与金羽。
金羽看着递来钱袋,似是有些疑惑。
先生,现在刚是丑时末,离结束尚早,为何先让我离去,金羽疑问道。
呵呵呵,第一日相见,怎可留你太晚。况且待会儿我这还有客人前来,怕不是能招待你,陈远山说道。
原来如此,晚辈冒昧了,谢过先生,金羽恭敬上前接过沉甸甸袋子。
去吧,路上当心。
是,先生,金羽领过五十大子行礼过后,便是离开。
此时天色也是尚早,义庄门外,金羽惦着袋子中的铜板,心中十分高兴。
院子中,陈远山手中那一簇松叶变得枯黄。阁楼二层一串古青风铃摇响,几声清脆铃声,天边一支木鸟扑闪着翅膀飞来。木鸟脚上拴着一铃,随着翅膀闪动,叮铃直响。细细听来,这铃声和那阁楼中铃声似是同步在叮当。
木鸟飞进陈远山身旁,陈远山抬手接过。那木鸟落在手上便是不再动弹,像是平常雕刻一般。解下木鸟脚上铃铛,陈远山细看,只见古青铃上,一“妖”字镌刻正中。
瀚海百丈,潮生潮落。阁下来自东海,所为何事?陈远山凭空讲道。
话音刚落,一妖媚女子声音传来。
陈先生果真是大修为者,许久未见,修为倒是精进不少,倒是越活越年轻了。女子声音极尽妖媚,若是一般人,想必就凭着声音便是沦陷做了裙下狗。
修为所何,自有天道。寻常人,窥探不得,饶是东海活了万年妖将。不也是被那南明剑仙取了性命?陈远山笑呵道。
你!这女子声像是动了怒,但又像是忌惮什么,顾自憋着忍了下来。
我时间不多,有事快些说与我听,在做口舌之争,当心取了你性命!一声怒喝,三道剑气凭空而生,气之环绕翻转,像是取人性命之势。
那女声似是大感意外,一时间,倒也是顾不得颜面,低声道歉。
先生之威,我等见识了,还望先生海涵我冒犯之举。此次前来,是奉妖帝之命,取回我妖族之物。如有冒犯,望先生莫作惩罚。
陈远山闻言,三道剑气随即收起,沧桑双眼里,倒是些许怒火压制不得。
一声冷哼,陈远山拂袖向阁楼走去,临近门前。手中那一簇松叶飞出,直射院外。
十年内,不得上岸。若有违反,义庄之人,尽屠东海四品以上大妖!松叶飞出,话语言尽,自始而终这义庄之门不曾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