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施华领着邬建来到藏龙阁内,进得第一层处,只见一圈的书架成环,分为八处,赫然便是八卦卦象中的“乾、坤、巽、震、坎、离、艮、兑”。
其中施云云和吕有昌正在四处穿梭,整理书籍,邬建只见层层书架,浩浩书海,只有这么几人在上下整理,没有半点偷闲的功夫,邬建顿时有些同情师兄师姐,又担忧自己若是四师祖要自己来加入整理书籍的行列,自己能不能吃得消。
邬建暗骂自己:“邬建你为师兄师姐分担重任,为清平山出点力,应该要感到高兴才是,怎么自私自利成这般丑陋模样!”心中已经将自己千刀万剐了。
施华领着邬建来到中间一处大厅堂内,只见堂下摆了几张垫子,堂上一张席子,一张桌台,桌台前坐着一位老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厅堂两边又有多盏九龙灯点亮,两边香炉袅袅,老人背后的墙上面挂了一幅巨大的百仙山居图,题曰:
“经书千万藏真意,道就一字胜天书”。
邬建进门便远远地望到了这位不曾一见的四师祖,正在全神贯注的看书,捧着一本书看的入迷,就连二人齐声拜见也不理不睬。许久,邬建跟着施华,不敢起身,就这样弯着身子低头拜着。
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的老人抬起头,将书放下,余光瞄了下面的邬建,又将书举起接着看书,翻了一页说道:“你们来得有些早了。”声音回响在阁内。
施华正色道:“四师祖未曾说过什么时候带小师弟来,我就让小师弟回山来就立马来藏龙阁,请四师祖恕罪。”
老人有些生气地说道:“我说来早了就是早了!”说完,眼神如炬地看着二人,二人一时不敢说话。
接着老人把书放下,摆了摆手说道:“施华你下去接着整理去吧,小邬建你过来。”
施华拜退,邬建不敢不从,缓缓地直起身,往前走去,见到眼前的这位老先生面容和善,倒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长长的白色胡须使得其有些神话中的仙人气质,不高的鼻子,淡淡的眉毛,白发束起,这便是朱先生的四师弟金行玉吗?不由得让人感到亲切,邬建心里就不那么感到害怕。
邬建走到四师祖金行玉的面前,摆着等他老人家的吩咐,只感觉四师祖正在静静地看着自己好一会儿,听到四师祖说道:“你似乎有些奇怪,你可是学过佛家心法?”
邬建将《妙法经》的事情如实地说了一遍,四师祖摸了摸白胡子,说道:“难怪难怪,慧能和尚倒不会去行害人之事,只是事情诡异,而且我山门内从未有人修行过佛家心法,也不知你身上的变化是好还是坏,明日我叫施一和施隐来问问清楚。”
邬建听见四师祖说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便好奇的问道:“四师祖,弟子身上有什么变化?”
四师祖说道:“有什么变化相信你自己也能多多少少感觉到,看上去不是坏事,只能说你一夜之间离圆通境更近了一步。不过今日我并非为了此事而找你来的,来。”说着招手让邬建到他的身旁。
邬建走过去,乖乖地立在四师祖右手边,四师祖将大手放在邬建头上摸了摸,轻声说道:“二师兄说过,你是一个好孩子,让我照顾你一二,虽说你来了山中有些日子,我也没见你,今日算是第一次见你,才相信了师兄所言。如今你到了山上,可曾受什么委屈?”语气关怀备至。
“弟子自家中双亲罹难,孤苦难耐,是师傅和施华师兄将我带到山中。山中长辈恩同再造,师兄师姐都待我胜似家人,如今我已当清平山是我的家,清平山上的人就是我的家人。邬建知修道漫漫,来日方长,便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也会努力修炼,绝对不气馁不懈怠,只为将来能保护这些我想保护的人。弟子山中哪里曾受过委屈,便是受了委屈也不打紧。”听到四师祖关怀的问话,邬建心中温暖,将心中从未说过的话对着这位老人家说出来。
四师祖欣慰的说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不管你将来修行如何,只要不行恶事,不违背山规,你都是清平山的人。这次找你来欲将一门身法传授予你,可助你早日圆通,可是我从来不做无缘无故的好事情。”
邬建心中已经是感恩戴德,哪里需要四师祖为自己做什么,当下立马说道:“四师祖,弟子已经受了您的无尘衣,还未前来拜谢,今日又有师祖你这一番话,便是大恩情了。”
金行玉一笑,说道:“那无尘衣算不得什么宝贝,只是送你的入山门的小礼物。我只问你,这门身法,你要不要?”
“要!”
“哈哈哈,那好,你只要······”突然四师祖一顿,挥手施展一道声音屏障,隔开外界众耳,接着说道:“我先说我要给你的东西。我这儿有两道妙法,分别为《三十六变腿法》以及《七十二变拳术》,都修至小成之时,便是圆通境初期,修至大成之时便是圆通境后期,最适合你不过的了。只不过,我也不白教给你东西,你得帮我做件小事。”
“什么事情?”邬建问道。
“昨日你吃的那只烤兔可好吃?”四师祖突然非常认真的问道,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邬建。
邬建老实地回答道:“不是很好吃,没带什么调味品,只是果腹倒是勉强。”但是说完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触犯了清平山上的自己都不知道的哪条山规,连忙跪下请罪道:“四师祖恕罪,邬建不知是否可以这么做就妄做杀生之事,请责罚我吧。”
“哈哈,我们清平山又不是什么佛门,吃一只野兔又有何妨?”四师祖摸了摸长须,大笑地说道:“你明天下山之时,把东西带全咯,明晚三更之时悄悄的过来,烤兔带来一只给我,让我尝尝滋味,我便授你那两本身法,如何?”
邬建又惊又喜,连忙跪下磕头道谢:“邬建明白!”又拍着胸口一脸严肃地说道:“虽然没有啊爹的手艺,但吃过几次,记得味道,定不负四师祖所托。”
“二师兄之前委托我授你识字通文,好让你能够看得懂书类。但是我向来懒散,你便去找我徒儿如清,也就是你如清师太,她定在后山竹林里的一座小院中,将我这封信带到,她便会教你。”说完又掏出一封信,邬建也接过了,再次跪谢。
四师祖也不多留,又再问了几句便让邬建回去了,邬建磕了三个响头,退了出来。摸了摸怀中的信,虽然有些好奇里面写了什么东西,能让四师祖如此肯定的保证性格古怪的如清师叔会教自己识字,但也是万万不敢过多揣摩,反而笑自己有些多虑了。邬建望了望方向,往后山走去。
邬建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走着,那座五彩斑斓的池塘,邬建还是忍不住驻足观赏了半刻,又摸了摸那参天大树,朝着那口深井望了望,喊了一声“喂”,直到回响彻底消失后才起身接着往前走。
快看见后山入口时,突然听见后面有破空声,回头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御剑飞行。
施隐本是要去祠堂拜祭,快到祠堂时,发现脚下一个小小的身影也在往这方向走去,形单影只显得鬼鬼祟祟,倒是有些奇怪。当下把剑一收,稳稳地落在地上,眼前这个看见自己赶紧慌慌张张地拜见的正是刚刚收的小徒弟邬建,走近去问道:“你来此处为何?”
“师傅,弟子按照四师祖的吩咐来找如清师叔授课习字的,要去后山竹林处,经过此处。”
施隐有些不悦,自己的徒弟这些天来竟是没想过来找过自己,倒是找了什么四师祖又是如清师叔的,便喝道:“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师傅,为何这两天不来找我教你授课习字反而来找你的如清师叔来,可经过我的同意?”
邬建顿时不知所措,这两日早上起来匆匆忙忙,白天又是下山完成任务,晚上又是默念经文心法,自己来回奔波,奉四师祖的命来找如清师太,师傅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狠狠地斥责了一遍,心里纠结委屈。但是邬建对师傅施隐那是绝对的尊重和敬畏,也不敢过多解释,只轻声说到:“弟子知错了,请师傅在责罚。”
施隐本待这个小徒弟解释两句自己再给一个台阶下,哪知道小徒弟不按自己的剧本出招,一时竟想不出责罚的手段,只得骂施华和元寸这两个师兄来出气:“阿元和施华倒是教的好!教了你不少如何应付我的手段,却没教你如何尊师敬道,回去再罚你们,哼!”说完意念一动,一柄金光宝剑飞出,破空而起,瞬间不见了人影。
邬建见师傅生气要责怪两位师兄,心中慌了,张了张欲解释两句的嘴巴,到底来不及说半个字,就不见了师傅的人影,邬建又是委屈又是担忧,不禁觉得路上的风景甚是无趣,风也凉飕飕的,冷到心里。
自己还没来多少天就让师傅如此生气和失望,还牵扯了两位待自己这么好的师兄,不免深深的自责。邬建看了看祠堂的方向叹了口气,便往另一边竹林走去。
话说施华几人这边,浑然不知到发生了什么事,吕有昌倒还好,步入神气境不知道多少年,甚至已经半只脚踏入上清境的门槛了,只是苦了施华与施云云这两人,施华虽说是神气境中期,但是境界不稳,而且施云云才勉强达到神气境,两人都是长时间驭物十分吃力,不到午时便已经满头大汗。
虽然四师公吩咐只需要整理下三层的书就可,听起来似乎很轻松,可是下三层的书籍数量之多,摆放位置要求之精确,书架又高又大,将书整理一通放回去便只能使得驭物的手段,不然将整理到牛年马月,跟别说修行了。
只是凌空将书放回原位,是极耗心神与法力的,施云云此时偷偷观察了一下四师祖,看到其正沉迷看书,一屁股瘫坐下去,对着同样有些吃力的施华暗中传音说道:“师兄,我已经不行了,我要歇一会了,肚子也饿得不行了,还有这么多书,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施华也是快不行了,虽然自己比施云云的修为高了一些,但是五十步不笑百步,加上心神疲累,肚子还饿得不行,只是勉强支撑着还能再收拾几本书。
施华刚要说什么,突然见施华望着自己像看见鬼似的,一屁股蹦起来,老老实实地在旁边收拾去了,问她怎么了也不回答,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又过了几刻钟,听见四师祖心神传音让大家散去回去歇息的时候,施云云才悄声说道:“刚刚你的脸好好地突然就变成四师祖的脸了,狰狞无比,大声喝道‘你这小子想偷懒?’真真吓死个人!”
施华听了联想起施云云见鬼般的滑稽模样,忍不住弯腰笑出声来,吕有昌见状忙问怎么了,施华转述一遍,两人跟着一起弯身笑出声来。
此时邬建终于找到了那座竹林深处的小院子,此时天色渐晚,邬建感到身体有些又累又饿,又想起师傅的事情,脚步沉重起来。
抬头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邬建摇摇头,努力不让自己多想。从门外看去,只见院子里种了些不认得的仙草灵株,整齐干净没有一颗杂草,院子坐落竹林之中,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意境。
此时从院子里面,飘来一股莫名的饭菜香味,勾起邬建的食欲,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同时心中疑惑,如清师太应该是上清境界之上,怎么会食人间烟火。
邬建站在门口,张嘴欲喊如清师太,却又想到自己打扰师太的就餐,怕是极其不礼貌的,欲回头吃过饭再来。
突然一位白发妇人从院子里的房门走了出来,身着非常普通的衣服,淡青色的衣服配上白色腰带,不正是如清师太吗?如清师太咋一看竟不像是个修行的人,有点像许奶奶,邬建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母,心里一酸。
如清师太似乎并不惊讶自己的来到,开口清冷悦耳,竟不像是个老人的声音,倒有些像是年轻女子在说话,只听她说道:“进来吧。”
说完院门自动打开,邬建礼拜一下,走了进去。
邬建第一次来到如清师太的屋子,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的,谨慎揣度自己如何言行,生怕惹这位脾气怪异的师太不开心。
进去门内,放眼望去,屋内几乎什么都没有,甚是清净,地上摆着一张矮小的血色木桌子,桌子上摆着饭菜点心,饭是灵液浇灌的凤眼白米饭,菜是一年一生的麒麟仙株嫩牙橞,糕是宝莲九子七星糕,水是地心灵脉三泉水,馋人无比。
又见上方墙上除了一幅画,邬建仔细看去,画中一男子的手搂着一位女子,男子俊美无比,女子端的无比美丽,依偎男的肩膀上,看起来和谐幸福。两人仙风道骨,风蕴缥缈,使得背后的风景黯然失色,邬建不免望的有些出神,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又是如此绝配的情侣,不知会折煞多少世人。
诸葛如清走到右边的席位上,理了理衣服便随意的坐下来,端起水壶倒水,看见邬建正望着画像发呆,说道:“这两位便是你的师公徐枫与师太诸葛尤梦。”
邬建听到了如清师太的话后恍然大悟,非常认真地对着画拜了一下。
诸葛如清喝了杯中泉水,说道:“若是你没有这一拜,便是说什么也不留你,过来坐下。”邬建走到左边的席位上,正襟危坐,只听师太轻声说道:“水要喝便自己倒,饭要吃便自己盛,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吃完你再说来此所为何事。”
听到这话邬建拜谢:“谢师太。”
说完便放开了吃喝,只觉饭香无比,清菜甘爽,浑身有了力气,身体感到十分的满足与放松。
邬建吃的投入,不知何时何地钻出来一只大猫,白毛黑斑,毛色岑亮,婀娜走来,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邬建看,似乎在好奇突然来访的陌生人。
大猫悄然无声息的出现在诸葛如清的身边,用自己柔软的身子轻轻蹭了上去,发出一声“喵”的清脆的叫声后,诸葛如清微笑着将其抱起,温柔的放在怀里抚摸着,这只猫发出了低沉的享受的喉音。
邬建没有问为何师太深居后山竹林不愿在四宫住,也没有问为何年纪比自己师公徐枫小却如今满头白发,甚至没有问这只猫是公的还是母的,只是静静地吃完饭,放好碗筷,将怀里的信拿了出来给三师太,说这是四师祖交代让自己给她的信,便没有说任何其他的话。
如清师太把猫放下,慢慢地将信拿出来,静静地读着。那只猫似乎知道主人此时有要紧事要做,也不做纠缠,只是眼神幽怨的看了一下邬建,跳了下来。邬建转睛看去,它一个转身便只留下孤绝的背影。
“你先回去吧,明日有空来我这,你回去吧。”三师太一边将信折好,一边说道。
邬建知道三师太下逐客令,不再说什么,拜了一拜,起身又拜了一拜,退了出去。
待得邬建走出院子,诸葛如清又忍不住将信打开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直到一滴清泪落在纸上,浸湿一片,才无力的抱着信哭泣起来,那只猫不知又何时出现,在身边喃喃轻声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