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邬建这边,被领到大伯家中,此时一言不发,米水不进,坐在床头看着地面发呆,脸上的泪痕未干,只是自己已经流不出泪来,每一道呼吸心都会一阵痛,可怜小小的年纪突遭横事,不免令人心生怜意。
屋内的舅舅阿姨叔叔姑姑们看着眼里,心疼不已,一个个的叹气流泪。已经到了深夜,几位亲戚聚在邬建的大伯家中,就是为了讨论邬建今后的安排,一直聊到深夜,最后邬建的大伯邬三立力排众议,让邬建留在自己的家中,承诺像亲生儿女一般对待,这才没人反对。
邬建恍恍惚惚,加上身心折磨疲累不已,被大娘抱着入睡,梦见阿娘在耳边讲故事,阿爹在桌上训斥,直直地睡到第二天天亮。
时间就这样过去,这件命案的调查却没有什么进展,城里的议论也渐渐少了下来。如今邬建已经在大伯家住了一个多月,虽然渐渐明白阿爹阿娘再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但是性格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像以前那么淘气可爱了。
王玲玲有时会来看望自己,说道朱先生走后,她和胡涛等学生只好转到城南的一处学堂,还提及到家里人说过等王玲玲再大几岁就不再方便出来读书了,到时候请先生到家中教书。
胡涛等人等也会偷偷地来送些吃的给自己,城主曾经派人送来些银两,被大伯收下。这段时间大伯家不曾亏待过自,只是邬建还时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但是山上阿爹阿娘的分头那么的新,墓碑上的字是那么的真切,坟上的泥是那么的厚实,以前熟悉温馨的家中只剩寂静的漆黑,门外的院子也开始长出了杂草。
有天晚上自己噩梦醒来,听见大娘和大伯在争吵,似乎大娘对大伯将自己留在家里意见很大。大伯家也不是富裕之家,家中有哥哥弟弟妹妹五人,本就举步维艰,如今加上邬建,更是雪上加霜。
起初两人还小声交流,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拍桌子声,最后相互揭短,甚至开始对骂。邬建捂住耳朵不愿去听,躲进被子里小声的哭。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邬建就偷偷地上山去看阿爹阿娘了。昨晚的情绪还未消散,邬建还未走到半路就已经泣不成声,最后趴在阿爹阿娘的坟前一个劲地流泪,把头磕肿了也不自知,哭到最后没有力气,就躺在父母坟头中间,望着天空发呆。
待眼泪干,有力气了,站起身来,放眼望去,树随风动,草浪阵阵,身下竟不知往何处走去,只是浑浑噩噩地就走着走着。走到一处小院子,抬头一看,竟是朱先生的学堂处。
王玲玲和邬建说过,这几日朱先生有急事出城去,却不知何时回来,便让城东的前朝相公张先生代为授课,可是这位先生教了没几天,因为父亲重病回家照顾不教了,学生散的散,这学堂也就关闭了。邬建也自己不知道自己为何来此,只是见院门紧闭,又想起往日的时光,不由得又流下泪来。
“你可要同我走?”一道声音打破平静,声音熟悉又好听。
邬建赶紧偷偷擦掉眼泪,转身看见施华立在自己的身后,春风般的微笑,身后太阳灿烂。
“去哪里?”
“去我家,可愿意?”
“你别哄我,怕是这世上没有哪个人家要我这样的累赘。”
“家父吩咐,让我带你去住,上学求真,格物自知,修身立性,将来能有大作为,你可愿意?”
“可是……”
“朱先生示意让我来接你,他已经书信一封给你大伯,我刚刚去问了,你大伯是愿意你随我们走的。”
邬建心里不免失落起来,想来大伯家已经这个样子了,自己真的不好再待下去了。
“我家不缺钱,就缺你这样的人!话说天底下还真没有这般待你真切的人家了,有什么好犹豫的。”当下施华心情正好,见不得他人伤心,说完就向施华就走了过来,一把拉住邬建的手,而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柄袖珍宝剑,邬建只见此物兀地青光闪耀,大小变化,抖身一变,竟变成五尺长剑。
“嘿!看剑!”施华持剑而起,竟然拉着邬建往天上飞去。
邬建又惊又怕,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只见施华反手一拉,便将邬建稳稳地背在身后。
“抱紧了!”说完,施华一个加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邬建大叫,全然忘记刚才自己的悲伤。
话说邬建这边随施华上得天去,这时从来都没有的经历,紧紧地抱着施华的背。在邬建觉得手脚冰冷,心跳不止的时刻,突然记起梦中下坠的感觉,又记起青姐姐带着自己飞的场景,就慢慢地不再害怕,反而往下望去,自有一番风景。
脚下有几处炊烟袅袅,河水流淌,又有大树伸张,一一都从身下掠过。抬头望去,天上候鸟齐飞,自己竟和候鸟比翼,之中流云变化,竟是如此迷人的景色,不觉痴呆了。
“习得飞剑术不过三年,自然不太平稳,且当赶路用。待得我们山上去了,教你看各个师兄师姐的厉害,到时候你就觉得这只是皮毛功夫,嘿嘿。”施华开口说道。
“这可是仙术?”邬建好奇的问道。
“不是什么仙术,这是道术,这世上却没有什么神仙的,有的只是人、妖、魔,书上都是杜撰的罢了。”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邬建接着问道。
“到了便知。”
邬建便不再问什么,细细的感受施华脚下飞剑的律动,空气的流动,想起施华的身姿与手势,忍不住模仿,右手突然一伸,两指作剑,大声喊道:“看剑!”施华一个趔趄,一个右倾,便前摇后晃起来,两人在空中就这样越飞越远,越过酚岭。
不知飞过多少山,此间森林广袤无垠,林中云烟四起,两人又经过一个小湖,不过多时施华按剑下潜,背着邬建降到地面上,把剑一收,剑身立刻变成盈尺大小,飞进施华的袖中。
这一手出神入化,邬建看得拍手叫好,施华心中也颇为得意,接着平静心情说道:“到了此处,便不可再飞了,否者找不到路的。”
说完也不多解释,就领着邬建往北面走去。也就走了一刻,两人已经入得林中,这时邬建发现这边的林子似乎有些不一样,只是说不上来哪里来的不平常,心奇之下左顾右盼。
这时施华过来将邬建的手牵住,望着这片林子说道:“此处名三环林,是我山门的护山林,围山而生,内有七星回转阵法,若是乱入此处的人,只会在林中走失,甚至有生命危险,绝进不去山中。”
说完便迈步走去,七转八回,邬建此时已经彻底的分不清方向了,抬头望去,只见太阳一会东一会西,奇异非常。往里走着走着,四周竟开始弥漫着迷雾,越往里走,迷雾越浓。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能看见一条路直直的往山上铺去。
这山真是好山,只见一条玉河自上而下,一片氤氲,山上隐约可见古树参天,瑞鸟齐飞,其中又有宝兽低吼,珍禽争鸣,细看地漫金莲,隐约有飞檐耸起,高楼错落,宛若天上琼宇,一派仙山模样。
“我们到啦。”施华顿时感到轻松无比。
邬建能感觉得那是回家的喜悦,想必施华的家人、同门此时都在等着施华上山重聚,只是,我的家呢?
邬建跟着施华往上走,才发现这山比远远地看上去还要高,仅这上山的路就可容纳十来号人齐肩并走,而且地面石板铺陈,表面光滑无比,石板每一块大小如一,宛若鬼斧神工。不知走了多久,邬建已经疲惫不堪。
突然一道陌生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师母让我接小师弟上山。”
已经汗流浃背的邬建抬头看去,施华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擦拭着自己的剑,笑着看自己,也不知道在此等了邬建多久。施华身旁立着一位精炼男子,肩膀挺括,手脚上线条分明,身着麻衣。邬建加快脚步,迎了上去,不觉气喘吁吁,双腿酸痛。
汉子问道:“几岁了,可曾上过学?”
施华见邬建此时无力答话,就帮忙回答道:“师兄,邬建八岁了,二祖处上过学。”
“午时过后若是还上不了山,你便送他回去吧。”说完就男子往山上走去,不一会就消失在山顶。
施华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太阳,说道:“那我也叫你小师弟吧,刚刚你也听到了,我们得赶紧了。”
“为何我们不飞上去?”邬建有些想不通,疲惫不堪之下甚至有些生气,非要在这么高的地方上住……
“除非特别情况,新弟子第一次入山,只能一步一步的上山,这是规定,我也没办法。快走吧,上山去再和你一一细说。”施华拍了拍身后的灰尘,收起长剑,一步一步轻快地往上走去。
其实也是得幸于邬建的淘气,从小就在山中玩耍,又有一位好父亲,身子骨较寻常人家孩子好。只是这爬山的痛苦常人难耐,邬建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拒,到最后竟是手脚并用,才勉强支撑下去。
终于走到尽头,到了山门前,邬建已经躺在地上,大口喘气,侧头望去,施华正与之前的男子说着话。
邬建头顶便是清平山的大门,细数有九道台阶,一个正门两边设有四个侧门,大门上有匾,大字曰“清平山”,字如虬龙游走。右边小门上分别是“灵秀仙山”、“广越神台”,左边小门分别是“造化天峰”、“龙凤绝顶”,字迹迥异,门上还有联三对:
“手清脚清眼明心清,山平剑平天下太平”
“九窍成罡天地破,五行颠倒踏云松”
“百年来修身养境一生遗憾,一条漫漫路走来半道成空”
只是邬建不识得字,也被这气派震撼,还未看得仔细,施华就来把他拉起来,说道:“快起来吧,再晚些就没饭吃了。”
“吃饭!”邬建顿时蹦将起来,哪里是刚刚上山的模样?
“元寸师兄让我们午时前上山,能够赶得上午饭,其实师兄他外刚内柔,是个极好的人,将来你就更明白了。”施华好心的讲到。
三人一起进了门,便往一处宫楼走去,宫楼前有匾,曰:“太阳宫”,这时宫门打开来,跑出来一名十六岁模样的少女,只见她头戴双蝶齐飞银钗子,身着镂金短袄,五彩贴花裙,脚踏翠色玲珑鞋,朱唇峭鼻,雪白肌肤,见之忘俗。
少女蹦蹦跳跳地朝着三人跑来,上来亲切地对施华元寸二人叫了声师兄,弯身摸了摸邬建的脑袋说道:“想必你就是那位小师弟了吧,快叫师姐。”
邬建望着如此逼近的脸蛋,显然有些被这少女的热情吓到,一时间脸红起来,不敢看她的眼睛,赶紧低头乖乖地喊道:“师姐!”
少女心满意足地和大家一起走进门去。
直走到得宫中一处厅内,邬建迎面见得厅内亮堂,分明的一张朴素的实木圆桌摆在中间,围着摆放着几张椅子。主位上静坐着一位妇人,三十几岁模样,端庄圆脸,小巧鼻子,亲切地打量着进门来的邬建。
此时拉着邬建的少女跑到妇人身边,抱着妇人的肩膀,甜甜地说道:“娘,你看我们有小师弟啦,以后可不许再说我小了。”
施华与元寸师兄一起向妇人施礼道:“掌门师娘好。”邬建赶紧学着也说了声“掌门师娘好”。
妇人一一微笑点头示意,招手示意邬建走近。邬建走到妇人面前,妇人伸出手来摸了摸邬建的脸,笑着说道:“好孩子,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将来若是有什么委屈就直说,我替你主持公道,尤其是云云这孩子。”说着就拿食指去戳少女的额头。
少女眉头一皱,嘴巴一翘,撒娇地道:“娘~”
邬建感觉妇人的手非常的温暖,就跟自己的阿娘一样,加上眼前母女恩爱的画面,不禁此刻非常思念自己的阿娘,伤心得忍不住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