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月从小哭起来就很没德行,作为一个美女梨花带雨什么的是不可能的,要哭自然是号啕大哭。用她爸的说法,这一点完完全全遗传她妈。
江晚风对这种阵仗见怪不怪。直接拿来了整一包纸,很耐心地安抚她。
楚明月已经很久没哭了,自从父母去世后她接手公司撑起从前不知所谓的责任二字,她便再没哭过。可是面对这个人,她就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无论是张牙舞爪的她作秀的她还是脆弱的她,他都包容都理解。
“好了别哭了,妆都哭花了。”江晚风轻轻地替楚明月擦去眼角的、脸颊上的泪水,满眼心疼,“傻姑娘。”
“你才傻。”楚明月不傻,只是在江晚风面前有些痴。
楚明月止了泪,一个劲的打嗝。江晚风帮她把鞋穿上,抱起来:“我们回家。”
楚明月扯住他的袖子:“你……你不工作吗?”
江晚风抱着她向门外走:“我不坐诊,今天也没安排手术。”
“我们回……哪个家?”楚明月一时有些懵。她确实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个家,尤其那个“我们”在前面。
江晚风低头笑看她:“你想回哪个家?”
“我有家。”楚明月斩钉截铁道。
“你只是有住的地方。没有我的地方怎么能叫家?”江晚风纠正她,“今天先送你回去,等脚好了,我带你回去见爸妈,他们也很想你。”
江晚风啊江晚风,六年以后你还是一样厚颜无耻。
楚明月认命地窝在他怀里,她很贪恋他的温度。而且她确实要去见见叔叔阿姨,和他们报个平安。父母走后,她切断了与国内的一切联系,包括江家,他们,一定很担心吧。
江晚风走到门口,楚明月配合地旋开了门。以李寞为首的几人失去了支撑一个接一个跌在了地上。
“……”
几人连忙爬起来往后退,点头哈腰异口同声喊:“师父好!师娘好!”
“……”
楚明月表示受到了惊吓。
出奇的,江晚风竟没有生气,嘴角似乎还挂上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是不是嫌工作太少了?”
“没有没有,师父我们马上就去干活!”李寞的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拉上旁边的人脚底抹油一溜烟跑没影,临了还不忘回过头来喊一句,“师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楚明月顶着三根黑线:“你手底下都是些什么活宝?”
江晚风淡笑:“也是你手底下的。”
车上。
江晚风一边开车一边不时扫过后视镜,女子撑着下巴靠在车窗上,脸上变换的表情全落入他眼里。嘴角不经意的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眼里岁月静好的浅浅笑意自己也未曾察觉。
楚明月转过身来就是这样一张脸。五官还是熟悉的模样,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多了成熟与深刻,只是那微弯的唇和闪着琉璃光的眼叫她一时看得呆了。这样的他,比六年前更引人注目。
“住在哪里?”
从停车场开到医院门口,江晚风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应该向哪个方向拐。
“洞天。”
江晚风显然有些惊讶,连声音都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怎么还在洞天?我记得那里……”
他剩下的话被楚明月打断:“我不知道。兴许只是因为住惯了。”自嘲的笑笑,“人本来就是矛盾体不是么?”
就像我打算与过去告别,可是见到你,那些坚定再也无处着落。那座宅子,有故人之悲,可是更多的还残留着家人的气息,残留着……我们的快乐。
求你,求你别提那件事,否则我怕我再也无法和你处在一个空间里。罪恶让我无地自容。
车子转入熟悉的路线。车里静默了一阵。江晚风开口道:“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当然要走。”只有楚明月自己知道,这话说得有多艰难。她要走是事实,可不想走也是事实。
江晚风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青筋凸起。楚明月深吸一口气:“我们谈谈吧。”
苏晓月的电话回拨过来的时候,楚明月已经到了家。
人走茶凉。
楚明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脑海里反反复复是他离开时决然又寂寥的背影。
是她,亲手将他推了出去。
苏晓月匆匆赶来,她几时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楚明月。
“我遇见他了。”楚明月空落落的声音响起,在空落落的大客厅里引起空落落的回响。
苏晓月看着面无表情的楚明月,一时无法开口。她是研究心理的没错,但可悲的是,她很难用它去救人,特别是像楚明月这样,明明心里什么都清楚,却迈不过那道坎的人。说什么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我跟他说了A国的事,关于我的未婚夫。”楚明月自顾自的说着。
“你知道吗?没有他的六年我生活得有多好。他一出现,全乱套了。”
“明月……”苏晓月有些看不下去。
楚明月反而笑起来:“这样就好了,很好了。”
那位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楚明月再也没有接到过骚扰电话,而Moon一事的热度同时也被压了下来。设计一行不似明星,本来也没有太多外行人关心。楚明月乐的在家安心养好了伤,江晚风除了那一次见面再没有在她生活里出现。除了工作,她的生活难得平静。
机场。
高大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碧色的鹰眼。挺拔的五官、黑色的风衣让他整个人显得凌厉威严。看起来似乎是个混血儿。
“Jay,”男人一口流利的中文,“夫人在哪里?”
“老板,我们请人去过夫人名下十余处房产,都没有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身侧的助理露出为难的表情。
男人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淡淡地点点了点头:“无妨。去查另一个人,”他碧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冷漠得如同上帝,“Mr Jiang。”
与此同时,楚明月的声音炸开在整栋别墅里:“Pardon?The smelly man is back!”(你说什么?那个臭男人回来了!)
江晚风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而男人同时也在打量着他。
“江医生年少有为,陈某在A国亦闻先生大名。久仰久仰。”男人率先开口。
“陈先生说笑了,我不过在国内小有名气罢了,先生大概是听明月偶尔提到才认识我的吧。论起年少有为,我哪里比得陈先生白手起家在A国打出天下。陈先生才是真正的成功人士啊。”江晚风礼貌回应,话里却有意提醒陈珀自己是靠着什么才有今日。
“江医生过奖。”陈珀面不改色地顺着江晚风把话题转移到楚明月身上,“陈某是仰赖月的父亲才有今日,可惜楚先生已经走了,楚父临走前的托付陈某不敢忘,所以月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知道江医生能不能告诉我,我的未婚妻,在哪里?”他刻意咬重了“未婚妻”三个字。
呵,好一条忠犬。“先生的未婚妻,我怎么知道?”几乎是讥讽的语气。
“既然江医生不知道,那我们不妨再等等,陈某跨洋而来,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说着便在江晚风的对面坐下来,俨然一副反客为主的姿态。
江晚风似乎也并不在意,同样坐了下来,向李寞找了招手:“小寞,给陈先生沏一杯茶。”
李寞看看若无其事的师父又看看正襟危坐的那个外国男人,莫名闻到一股硝烟味,哭笑不得。心说这俩人在干嘛,隔空斗法吗?大人物互掐果然和我们这些凡人是不一样的。
内心腹诽,李寞还是乖乖地倒了一杯茶给陈珀,而江晚风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手一抖,清莹碧透的茶水泼在了桌子上,他悄悄抬眼看向师父,见师父只皱皱眉接了电话,暗暗松口气。
江晚风放下手机,眉皱的更紧,望向陈珀。
后者冲他一笑。
江晚风和陈珀赶到时,洞天花园的东西南北门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苏晓月瘦小的一个挤在人群里,焦急地向江晚风挥手。
“怎么回事?”江晚风挤到她身边,护着她向人群外走,“明月呢?”
“他们在里面。”苏晓月急的都要哭了,“夏卓然!夏卓然他疯了!他直接就来找明月!”
江晚风看见陈珀安安静静地靠着门而立,两只手颇有几分悠闲地插在口袋里,和混乱的场面格格不入,胸口一闷,涌上一股怒气,冲上去就揪住衣领在他脸上砸了一拳。
陈珀笑起来露出一口皓白整齐的牙齿,脸上火辣辣的痛没有让他的表情有丝毫动摇:“江医生,这么多记者在呢。”看着江晚风愤怒的样子,陈珀咧嘴笑得更开,眼里闪过商人的特有的精光,“可惜,这一次,轮不到江医生上头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