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卓然第一次见到楚明月的时候,楚明月还是粉嫩嫩的一个小丫头片子。
当然,那时候他自己也没有多大,不过瘦长的少年已经看得出将来要迷倒万千少女的大明星的轮廓。
整个T中无人不知江晚风和夏卓然,学霸兼帅哥,一个阳光温暖,一个翩翩温婉,校园少女们粉了一年的一对CP,咳咳,有点不太对劲。总之,江晚风和夏卓然关系很铁,而且都是单身的好汉,简直是校园少女眼中好大两块肥肉。
直到……楚明月考进T中。
于是二人行变成三人行,跟踪围观的吃瓜群众里也混入了男生。学校论坛一个帖子被悄悄置了顶:论新晋校花花落谁家。
作为铁哥们,开学时夏卓然自然是跟着江晚风一起去迎接他的发小兼好妹妹。
那时候夏卓然还没有料到这个小姑娘会在未来很多年里牵动他的心绪。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如果有选择,他宁可永不曾见。爱情和亲情的排位赛,无论哪个赢了,都是一场悲剧。
楚明月个子比同龄人高挑,人群中一眼就被认出来。看见她提着行李箱远远地向江晚风挥手,夏卓然眼前一亮。
小姑娘开学第一天费尽心思打扮了一番。纯白的露肩泡泡袖衬衫,肩口一片晶莹雪嫩的肌肤。下身是深蓝的半身裙缀了点点繁星。乌黑的长发简单扎成马尾,随风招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双眼睛,好像装了银河一般,闪亮亮的。
夏卓然跟在江晚风后面,怎料楚明月竟直接略过了江晚风,一脸欢快地扑到他面前,没错,是扑。一向高冷的夏卓然真真是措手不及,一错身给楚明月让开一片阴凉地。
“啊,帅哥!”楚明月一腔热情扑了个空。
虽及时刹车,却因此引起一片哄笑。
这便是楚明月的开场。
滑稽且传奇。
初见的惊艳都是错觉。
楚明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这一点,在夏卓然初见楚明月时就可以看出。而且更在往后的相处中点点滴滴印证。
夏卓然记得高一的时候江晚风把楚明月夸得天花乱坠,连温柔大方这种词都用出来了。不不不,楚明月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这厮温柔?大方?夏卓然严重怀疑江晚风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背到狗肚子里去了,赤裸裸的欺骗啊欺骗我良家少男纯洁的感情。
夏卓然起初不知道江晚风为何总是想方设法制造夏卓然与楚明月独处的机会,后来知道楚明月的心意,肯定是楚明月各种威逼利诱导致江晚风不得不妥协。
说实话,夏卓然很不耐烦。
他顶烦楚明月那一副老娘天下无敌的架势。那是一种全世界都把她捧在手心上宠才能宠出来的骄傲,是有绝对底气有恃无恐的骄傲。
她璀璨耀眼得万物都失了色彩,他夏卓然却偏偏不爱。
无可否认,夏卓然是优秀的。俊秀的外貌、省重点丅中的年纪前五,足够成为他扬着下巴走路的资本。
可是只有夏卓然自己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他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的父母,一点一点用血用汗供出来的。所以他从来不敢骄傲。
有时候他会去想,为什么?凭什么?
夏卓然不知道。可是他好恨。他不应该归责于父母,他们已经很辛苦很辛苦,已经为他付出太多,多到让他心疼让他歉疚。可是这不公他该去怪谁?他那么努力的学习,却考不过日日玩闹的江晚风;想要靠学习给自己一条出路,也比不过江晚风、楚明月这类人从小锦衣玉食,永远不需要为这些所谓身外之物发愁。
夏卓然对楚明月敬而远之。
但他显然低估了楚明月。
楚明月是谁啊。这姑娘最擅长的就是撒野。
于是楚大小姐充分发扬乘风破浪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把对夏卓然的暗恋发展成轰轰烈烈全校皆知的明恋。
全校皆知是个什么概念?夏卓然随便走在哪里都能听到有人议论纷纷。
好脾气的夏卓然终于忍无可忍。
奇的是,楚明月就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夏卓然越是想要找个机会与她好好谈一谈,就越是寻不见她的人影。
夏卓然绝望地来找江晚风。
江晚风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分外语重心长:“放宽心,她过阵子自己就好了。诶惭愧惭愧,都是我们给惯出来的公主病。”
大概连江晚风都没想到,楚明月愈挫愈勇,追夏卓然一追就是整四年春秋。
甚至追着夏卓然去了同一所大学。
大一结束的那年盛夏,楚明月没有告诉任何人,孤身一人去了遥远的G市,据说那里有一大片向日葵花海。
二千零一十一年八月,夏卓然拆开一个包裹,滑出一朵小小的干向日葵花,还有一张明信片。
一大片向日葵簇拥着这个姑娘。
姑娘把一头蓬松的长卷发编成麻花,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邻家女孩连衣裙,对着镜头笑出同向日葵一般的灿烂。这灿烂被永远定格在明信片的正面。
阳光撒了那姑娘满身,温暖却留在看相片的人心里。
夏卓然突然就觉得,不那么讨厌楚明月了。
她从来没有刻意的盛气凌人,只是心怀坦荡的不谙世事。
夏卓然从心底产生一股冲动,他想守护她的笑容,用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用他的……一辈子。
打开手机,他存了一个录音,是江晚风发来的。
楚明月在唱歌,时下流行的《告白》。
雨快来了
可是风一样远
我想了很久的,是今天该说了
你说过的,我之后都记得
那些是爱情呢还是我想象的
以为会忘了
微风中飘浮着
夏天要过去了
一想你会心痛
无声的天空好像要说话了
时间它告诉我
我爱你全是真的
你说的梦只有我听得懂
认为爱像微风,常常是隐形的
在回忆中,我们沿沙滩走
影子是平行的,感觉却重叠了
往事的尽头
老实的记录着
有些事不能懂
……
爱在夏天倒数计时的问我
我要瞒着你多久
我在那一次下雨,就应该说
不要等明年这时候
叹息爱情曾经来过
雨要停了
天还是一样冷
而你走过来了
微笑地看着我
你听我说
安静地听完整首歌。夏卓然第一次知道,原来楚明月有一副这样清澈的嗓音,不同于她平日张扬跋扈的个性,纯粹得让人觉得现世安稳,忍不住一听再听。
明信片的背面,楚明月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用正楷写道:
“我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