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武林英雄榜,由曾经的武林霸主“慕容世家”唯一的传人慕容忘情所创,目的为点评天下英雄武艺之高低,亦可激发壮志、勉励后辈。天下习武之人千万,虽只有十位顶尖高手能够荣登英雄榜,但其评比范围极广,除去遭朝廷忌惮而低调蛰伏的秋月庄,整个中原习武之人,无论门派大小,有名无名,孤胆游侠或是豪族世家,皆可参评。
虽说江湖变更,风水轮转,慕容氏已成为传说,但代表了中原武林最高水平的英雄榜评比,却延续至今,成为武林的标杆丰碑。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英雄榜迄今已评过数十载,除了榜首之位为天下公认、无可争议,其余九个位次的排名皆不分先后。因此,除去几次赫赫有名的抗击魔教大战和中原武林内战会导致榜单换血洗牌,但逢和平时期,榜单变动都不大。
然而,中原大地门派众多,高手辈出,虽然慕容忘情老先生的眼光向来为武林权威,无人敢轻易质疑,但以他一家之言来评定天下英雄等级,多少还是会有偏颇疏漏。因此,八年前,在逍遥阁的协助下,慕容老先生广撒英雄帖,邀请天下高手同聚京城,开擂比武,群雄逐鹿,决出十位当下最强的武林高手荣登英雄榜,以比武名次排定榜单前后位次。这般由天下英雄亲眼见证的公开比试所评定出的英雄榜,纵也有弊端,但比起从前的一家之言,更为客观公正,因此广受好评。
自此,四年一度的群雄逐鹿大会便成了中原武林的最高盛事,即便无法荣登英雄榜,若能受邀参会,与天下各派名流齐聚一堂、切磋交流,观摩中原最高水平的比武盛会,亲眼见证十位名震天下的英雄榜高手诞生,亦是莫大的荣耀;若能拥有一两位榜上高手在门派中坐镇,其门派马上便能成为江湖上炙手可热的强派。
而协办盛会的逍遥阁,虽非正统江湖门派,却也因此,渐渐在武林中声名显赫。
逍遥阁,十年前横空出世,仅一年就在全国各地建起了分阁,势力渗透举国每一寸土地,朝野闻名。只是其究竟由何人创立,如何不声不响便在一夜之间发展壮大,始终是未解之谜。
许多人猜测一举开创英雄榜、举办逐鹿会等武林盛事的慕容老先生便是逍遥阁的创始之人,老先生却亲自出面澄清,坦言与逍遥阁仅是合作关系。事实上老先生年事已高,数届逐鹿会都是逍遥阁在主持运作,支撑如此庞大的盛会所耗财力物力也由逍遥阁承担,老先生只需签发英雄帖、在大会上坐镇评判即可;如此八年过来,逍遥阁在中原武林越发位高权重,逍遥阁的总掌事宁绎霖,身份地位也已不输于中原任何一派的掌门人。
话分两头。行走江湖,受伤中毒在所难免,因而除去民间普通的医馆、药堂,不少武林门派对医学之道也颇有研究。倘若天下的医学诸门也来评一张名医榜,前三甲必出自秋月庄落英阁、东海神医谷和楚州姚氏医馆三家无疑。
其一秋月庄,号称武林至尊,已取代慕容世家称霸武林近百年,素来广收能人异士,其总坛设四阁五令,权位庄内排名第二的落英阁专司医毒药蛊之术,自是汇聚了不少医术高超、身怀妙手回春之术的医者。
其二东海神医谷,广收门徒,桃李满天下,且出过不少宫廷御医,可见实力雄厚。
其三该数楚州的姚氏医馆,姚氏医馆向来低调,但医术奇绝,传说有起死回生之术,只是医馆主人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心情好时常开馆为贫苦百姓看病而不收诊金,心情若是不好,便是万两黄金堆在眼前也不正眼瞧瞧就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但若身患奇症怪病,医馆主人一般来者不拒,比如按常理早该被馆主踹出门去自生自灭的北院那一位。
“说了多少遍你不能乱动!你的伤口一旦撕裂就没法止血!”
又来了。
北院里晨起忙活的弟子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对望一眼,辛苦憋笑,忙不迭去关门、洒扫,遮掩动静。
“在床上横了那么些天,骨头都躺软了,我不就想翻个身……”韩潞脑袋缠着绷带,捂着左肩无辜地看着柳眉倒竖的羽湘儿,血色慢慢自他指缝中渗出,顺着指尖滴落。
“有事怎么不叫弟子进来帮忙!亏我每天派人轮班杵在这儿守着你,你却给我乱来!你当是为什么要放这个传信铃在你枕边?”湘儿怒不可遏,重重将热水放下,挽起袖子净了手,亲自给他处理伤口。
“……这不是刚睡醒,正迷糊着,没想起……”韩潞分辩道,逢湘儿抬头来瞪他,便在眸子里蕴满了状若无辜的神光,衬着半身绷带和满肩满手的鲜血,活叫人一口气生生梗在喉间无处能发。
湘儿都快给他磨得没脾气了。此人被送到医馆时几乎已断了气,浑身上下大小伤口数十处,断了好几根骨头,除去肩头无法凝血愈合的特殊伤口,一共挨了四十多针缝合,内伤亦重得连翻身动作猛了都能牵扯呕血,却有本事在醒来的第二天便蹦下了床,扯裂了半数伤口,被栓回病床上重新挨了四十余针,灌了安神镇定的汤药。
好不容易让他安静地睡了两天,醒来一个没看牢,又让他逃了喝药,捉回来还不肯吃饭,直嚷嚷着胃疼恶心,挑三拣四令人牙痒,侃侃而谈易牙之道,哪有半点重伤病患的模样;北院弟子强行来喂,却连他牙关都撬不开,无奈只能请湘儿亲自来收拾他。
医馆因对平民百姓开放,求诊病人不绝,前庭时常满座,湘儿要主持医馆之事,哪有时间一日五六趟地陪他折腾,稍稍盯漏一瞬,就要给他闹出翻天的动静,没过两日,医馆上下全知道了北院新收了个祖宗,偏偏这祖宗还病得极重,伺候得稍不周到些,让他逃了半口药,半个时辰后就得掐着人中点着引魂香连滚带爬地冲出去找湘儿回来抢救。北院弟子被折腾得哭爹喊娘,几次险险将他小命从阎王爷手里讨回来之后,人人都觉头秃发落、憔悴沧桑,一月间就跟老了十岁似的,恨不得严厉的老馆主早些回来,将这祖宗打出门去。
湘儿只觉脑仁疼。她随师父行医多年,妙手回春活人无数,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病人,一来二去哪还有能耐心,每每便忍不住生气。好在此人尚且懂得看人脸色,近日还渐渐收敛了些,若不留神惹过了头便赶紧卖个乖讨饶,免得湘儿真将他扔出医馆去。
“倒是你有理了?你身上有致命剧毒!无解你知不知道?一旦毒发我这一个月就白忙活了!你自己还不当回事!是觉得我太闲?”
北院众弟子拄着扫帚直乐。姚馆主外出云游,将医馆交给了湘儿打理。湘儿本性温婉稳重,向来端庄自矜,最近想是独挑重担压力略大,又给这捣蛋病人折腾得焦躁,这才每日忍不住脾气。不过见她每次冲这病人嚷嚷完,回头做事不觉都会轻松很多,仿佛压力也跟着释放了不少,倒也未必见得是坏事。
嗯,这位病人真乃神人也。众弟子在心里默默给他烧香点蜡。
湘儿还在生气:“……要不是看着别人的面子我早把你扔出去了,每日在这儿费心费力好意给你治伤,你还给我瞎折腾添乱……”
韩潞默默地拉过被子,把自己缩进去,只露出一双无辜黑眸,然后因为动作牵扯,肩头再度漫开血色。
“说了不许乱动!你有完没完!”
又一群惊雀轰地四窜飞起,扑扇着翅膀没命地逃离了北院。
医馆真是一天比一天热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