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悠悠,马蹄声声,如血的残阳伴着渐紧的西风……
一切都诉说着淡淡的离愁。
淡吗?至少对一个人来说是有点浓的。
皇城,连带着父皇、母妃、还有皇兄,都与她渐行渐远。
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又或许相见无期,只盼望梦中团聚,互吐衷肠。
风梓烟心情郁郁,身边的蓝沁也只顾盯着车内的羊绒地毯发呆,偶尔拨弄一下暖炉里的炭火,使它燃得更旺一些。
蓝沁是从小跟着她的,风梓烟稍长她几个月,有时没人的时候便会逗她叫一声“姐姐”。
因为跟公主的日子久了,公主也没什么脾气,又经常一起打闹,渐渐的胆子大了,有时忘了彼此的身份,由着性子和她胡来。
此时见蓝沁闷闷不乐,风梓烟心下不忍,便随口和她开起了玩笑:“沁儿,本宫看你沉思良久,是否想着到了楚国便找个好儿郎,托付终身啊?”
蓝沁没料到公主会冷不丁的开口,一开口便是拿她开涮,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腾”的一下闪过一丝红晕,可嘴巴却也没闲着,嗔道:“奴婢倒是听说楚国人才辈出,个个文武双全,尤其是那几位皇子,都是个中翘楚,长得更是风流倜倘,不知道公主会钟情于哪一位?”
本也是句玩笑话,可风梓烟听来,心下却莫名地悲戚起来。即使是青年才俊,那又如何?表面上以公主的身份风光大嫁,而所嫁之人又是当今国力最盛的楚国的皇子,想必普天之下只要是女子,都必定此生无憾了。
然而此事搁在她身上,却只觉得甚是荒唐。尤记得当时高公公捧着圣旨踏进明华宫时,母妃硬是强忍着泪水,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她说道:“烟儿,这也是你的福气。”
风梓烟原以为是皇兄在边疆立了战功,父皇送来了赏赐,日后和母妃在宫中的生活会好一点,可谁知竟是要将她远嫁楚国。
风梓烟当时心中五味陈杂,根本没心思仔细听清圣旨的内容,只记得一句:“二公主梓烟,聪慧过人,甚得朕心。现将其许配给楚国皇子轩辕氏,愿两国同结秦晋之好……”
“现将其许配给楚国皇子轩辕氏”,这句话越想越觉得好笑。
自古派公主去他国和亲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况且风梓烟的姑姑、姑奶奶都去楚国和亲了。可是和亲的对象却只说明姓氏怕是有史以来第一回,好巧不巧地被她赶上了。
楚国共有八位皇子,太子和二皇子已有妻室,四皇子年幼夭折,六皇子三岁时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七皇子是姑姑昭和公主所出,只可惜三年前已剃度出家,八皇子尚未成年。
众多皇子中只有三皇子与五皇子尚未婚配,据说三皇子骄奢淫逸,日日眠花宿柳,风流成性。五皇子常年镇守边关,性格清冷。
这位五皇子,风梓烟倒是时常听哥哥提起,可能是境遇相同,自小便离京戍边,在军营中长大,彼此多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一旦到了楚国,嫁给谁就不是父皇说了算的,还得看楚皇的心思。不过他老人家的心思是出了名的难猜,连父皇都无可奈何。
蓝沁见公主沉默良久,略一回想,知道戳了她的痛处,当下局促起来,小声地喊了句:“公主”。
风梓烟勉强扯了个笑容,说道:“本宫没事。”
轻轻掀开车帘的一角,只见外面夕阳渐沉,天色渐渐地暗了起来。屈指一数,这已经是离开皇城的第十天了。
正准备放下车帘,却听得“得得”的马蹄声似是朝这边而来,风梓烟顿了顿,心下略一沉吟,终是将车帘再次掀起。
只见夕阳的余辉下,背光而来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是此次护送大队的统领,瞿逸飞。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只是不知这巧合是天意还是人为。
这几年来他对自己的情意风梓烟自然是知晓的,自己也把他看成是除了皇兄外最亲近的男子,尽管或许这无关风月,但若是父皇将她许配给他,那她自然也是乐意的。
可是造化弄人,偏偏让他亲自护送风梓烟去和亲……
“公主……”,他轻轻地唤了声,眼神有意无意地错开车内人的视线。
风梓烟没有应声,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但是良久,他都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骑着马与马车并行。
风梓烟也没有催他,自顾自地掀着车帘,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风景。
一旁的蓝沁终于看不下去了,挪了挪靠近窗边,问道:“瞿统领,有事吗?”
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但随即又转了回去,看着前方,说道:“回公主,再过半个时辰就到泗水城了,楚国的使臣会在那里接见公主殿下,之后…”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之后便将由他们护送公主前往楚国都城,而末将……末将明日便将启程回临安。”
风梓烟原本想回一句:“本宫知道了,瞿统领多加保重。”可他话音刚落,便一夹马腹疾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她的话到了嘴边也硬是被吞了回去。
或许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了,但可惜的是竟没来得及说出口。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马车外渐渐的热闹起来。风梓烟知道,泗水城终是到了。
即使走得再慢,该到的总是要到的。
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蓝沁忍不住好奇,频频掀帘张望。碰到实在有趣的,便撺掇公主一块看看。
风梓烟一方面碍于身份,不方便频繁露脸,一方面确实也没什么兴趣,但也不想拂了她的兴致,所以随口应和着。
然而,她心里清楚,泗水城远不是表面上看来的那么简单。
此地是当今三国:楚国、风国、夜国的交界处,但是实际上却没有哪一国真正管辖此地。所以,说得好听点,这里商贸繁荣,文化多样,民风开放,三国百姓可以自由往来、嫁娶。
但是,说得难听一点,因为此地没有正主管辖,所以秩序混乱,但消息灵通,各国探子常来此地打探别国消息,各路盗匪贼寇也喜欢来此销脏。这里没有王法,谁的脖子硬,武功高,谁就是王法。因此,或许这里白天还是人间天堂,但到了晚上却是修罗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