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梓烟自顾自地想着,马车已经缓缓停下。蓝沁给她戴好幂蓠,扶着她下了马车。自己也同一众宫娥带好面纱,随侍在旁。
双脚刚刚落地,便有一中年男子走至身前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风梓烟摆了摆手,说道:“免礼。”
中年男子起身,走在右前方三步开外,一边为风梓烟引路,一边恭敬地说道:“公主殿下,微臣是楚国礼部尚书于聂,奉吾皇之命特来迎接公主,公主一路辛苦了。”
“本宫一路坐着马车,说不上辛苦,倒是尚书大人一路风尘,周车劳顿。”风梓烟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起这位尚书大人,面容慈善,稳重端庄,谈吐稳妥,不卑不亢。心里不得不感叹一句,楚皇确实善用人才!
因为时间也不早了,双方客套了几句,相互传达了两国皇帝的问候,尽了些应尽的礼数,便各自用完膳,回房休息了。
蓝沁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讲个没完,无非是楚国的迎亲队伍多么神气威风,所下的聘礼多么珍贵精美,在她即将又说到楚国皇子多么英俊潇洒之前,风梓烟把她打发去准备沐浴的热水。
关上门耳根清静了,才猛然想起好像从她下马车起就没见到瞿大哥,不知他跑哪去了,此时他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摇了摇头,把纷乱的思绪抹去,这些都不是她现在所应想,所能想的。
微拢了下鬓边散落的发丝,回身,蓦然惊觉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黑衣蒙面男子。
风梓烟尚未来得及惊呼出声,只见来人伸手一扬,一团粉状物事便由空中散开,淡淡香味沁入心肺,只一瞬,便浑然不知人事了。
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年少之时,听母妃抚琴吹箫,吟风弄月;看皇兄骑马射箭,捕鹰猎兔……那时候时光荏苒,岁月静好。
渐渐地,画面开始转换,急速地从眼前掠过。
明黄的圣旨,送行的马车,皇兄愤怒的脸庞,宫人冷漠的眼神,
还有许多年轻男子,但面容模糊,看不真切,只是依稀觉得里面似乎有瞿大哥。
紧接着,是凤冠霞帔的蓝沁,含冤而死的母妃,此时,心脏猛地一抽,无边的痛楚弥漫全身。她想哭,却只是无声的抽泣,她想喊,却似被人扼住了喉咙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是震天的喊杀声,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于风中,如罂粟花般绽放……
不要!不要!
猛然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混沌的朦胧。虽已是深秋时节,但汗水却早已将亵衣湿透。还好,这一切只是个梦,一个很长,很可怕的梦……
突然,不知从何处刮来一丝冷风,风梓烟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同时到也清醒了不少。
可一旦回过神来,便觉得不对劲。周身颠簸,马蹄声声,显然是在马车上,还是辆疾驰的马车。
难道是楚国的迎亲队伍?可是怎么会走得这么急?
下意识地想起身,可全身无力,竟是一点劲都使不上。
“沁儿。”风梓烟轻唤道。或许是出于本能,毕竟从小到大,除了母妃和皇兄,沁儿便是她最亲的人了。
果然,话音刚落,马车厚重的车帘便被掀起,先是皎洁的月光倾泻了进来,随后便是一个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这里可没有什么沁儿,不过凌儿倒是有一个。”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充满着戏谑与玩味,若是搁在个花前月下,定是个不错的邂逅,然而此时在风梓烟听来却满满都是危险的气息,因为这个声音是陌生的。
“你是谁?”蓦然想起客栈的黑衣蒙面人,心中不由得一凛,“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护送公主去和亲。”话音刚落,他已一步跨进车内,在左前方悠然坐下。光线太暗,无法看清他的容貌,只有一双如星光般璀璨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仿佛能将世间的一切看透。
风梓烟使尽全身的力气往后挪了挪,终于靠到了身后的车厢,稍稍能使自己与他平视。
看到风梓烟的举动,来人不由得轻笑一声,说道:“但凡这世间的女子,见到我无不投怀送抱,唯独公主避之不及,到让在下好生奇怪。”
他嘴上尽是纨绔子弟的风流不羁,但他不但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能在戒备森严的驿馆将她劫走,定是大有来头。
风梓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挑明道:“你想将我劫往哪里?”
或许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男子先是愣了一下,但随即又大笑起来,“没想到公主这么直接,那我也就直说了,夜国。”
夜国?也是,风楚两国的联姻,最不利的就是夜国。而一旦风梓烟被劫走,弄不好,风楚两国联姻不成反起战祸,到时夜国便可坐收渔翁之利,真是卑鄙。
见风梓烟良久沉默不言,他又开口打破这份平静:“公主不必惊慌,在下也是成人之美。只是我家主上早就听闻公主乃是风国第一美人,才华更是无人出其右,早已思慕良久。本就想找个机会向风皇求亲,却不想楚国捷足先登。是以,我家主上日日茶不思,饭不想,竟是为公主害了相思病,在下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主上日渐消瘦,遂想了这个下下策,公主莫要责怪。若有幸公主与我家主上结了良缘,那必是琴瑟和谐,总好过到楚国被人挑挑拣拣,不知归宿。”
他一番场面话说得好生漂亮,然风梓烟心中唯有一阵冷笑,况且他最后一句又戳了她的痛处,看来此事普天之下已是人尽皆知。
心中隐隐燃起怒火,遂也反唇相讥道:“是么?倘若真如你所言,哪天本宫成了你家主上的女人,那你此番在车中言语轻浮,就不怕到时你家主上要了你的性命?”
风梓烟本还欲多言,却不想马车突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她本就全身无力,便没能稳住自己的身子,惊呼一声,直直地往前倒去。
本打算摔个鼻青脸肿,却不想撞上个温热的物体,淡淡的麝香中夹杂着浓烈的男性气息,竟被熏得有些晕晕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耳边又传来一阵轻笑:“我早就说过,世间的女子无一不想对我投怀送抱。”
风梓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躺倒在他的怀里,或许是因为摔下的冲击力,他已不是靠在车厢壁上,而是和怀中之人一起倒在了车内。风梓烟的脸与他挨得极近,甚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看来公主对在下……”他的言语又开始轻浮起来。
风梓烟实在没有力气靠自己的力量起身,当下又羞又恼,随即呵道:“放肆!还不快扶本宫起来!”
他许是没有料到怀中之人会有如此反应,竟不自觉的愣了一会,但随后还是依言将她扶了起来。
风梓烟依旧勉强靠着身后的车壁支撑自己。他将风梓烟扶好后,没多做停留,直接掀开车帘出去了。随后便听到一个略为尖细的男声问道:“爷,怎么样?”
“哼!早晚有一天她会求着我让她做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