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刘青松最先发问。
“车站里面的小卖部肯定是内部承包的，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三家穿的都是工作人员制服？我们进去卖吃的，就是跟人家直接竞争。买我们的多了，买他们的就会少。”
“各凭本事呗。”孙小堰拍一下自行车座。
“那我们在这个小广场喊着卖。”刘青松不服气。
江之永扬起下巴示意小广场入口处的门卫岗亭：“那个可不是摆设。你们进来时没注意到岗亭旁立的牌子？”
四人往那边斜了几步，果真看到“小摊小贩禁止入内”的告示。
“就算车站里面和小广场都不让卖，我们也可以到马路对面去卖。”刘青松说这话底气也不足，大热的天儿，有几个人耐烦跑出车站顶着毒日头穿过小广场和马路去买煮苞谷？
江之永道：“你说的也可以试试。不过，大家有没有别的建议？”
江少侠朝车站后面瞄一眼：“要不我们冒充乘客混到车站后面，卖给上车的人？”
“后面的工作人员就不赶你了？”江之俊嗤之以鼻，顿一下道，“依我看，最好能跟车站里面的小卖部合作，把煮苞谷便宜一点儿卖给他们，就当是批发。”
“对哦！”刘青松和孙小堰异口同声称赞。
“小哥说得不错。”江之永点头道，“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负责进去谈……”
“为啥是我？不行不行，我不行！”江之俊连忙推辞。
江之永望着江之俊，等他颤动的厚嘴唇也静止下来，认真说道：“小哥，你行的。第一，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第二，你看起来最老实；第三，你辈分最大。所以你进去谈肯定比我们四个进去成功把握都大。”
江之俊看一眼大他一岁的江少侠，又看一眼小他四岁的江之永，道：“好吧。你说下要注意些啥。”
“第一，是卖生苞谷，不是卖煮苞谷给他们。他们自己可以和鸡蛋一起煮了卖。第二，别只跟一家谈，三家都要谈。你要讲做独门生意不如三家价格同盟一起赚钱。第三，价格上，可以三家一起算。不超过三百个，六毛；三百个以上，五毛五；六百个以上，五毛一个。第四，每天早上我们按约定时间送货，生苞谷送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接受退货。第五，前四条谈好之后，再跟他们讲，我们可能会在车站里面卖烤苞谷，卖的话价钱会比煮苞谷贵一半，不会跟他们抢生意。”
“你肯定早就想好了，只等我冒出来。”见江之永一五一十有条不紊，江之俊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总共五条，对吧？啥时候去谈？”
“现在就去谈。”
“现在就去谈？！”
四个人都吓了一跳。
“打铁趁热。”江之永道，“刚才跟你搭腔那老板娘说不定对你还有印象呢。”
“好吧，迟早都是一刀。”江之俊顿了一下，顺一顺小平头，“那你们在外面等我？”
“不。”江之永否定，“我们四个先去龙门商场。你谈好了直接去百货大楼，在南门外喷泉那儿等我们。”
********
环绕右阳县城西北的龙门湖，原是一条分别向东向南蜿蜒的河汊，解放后才变成龙门水库。水库沿岸杨柳依依，四季水波不兴。靠近县城的这边，凹进来一块水面，平静的碧波宛如铜镜，无论是朝阳初照，还是夕阳辉映，鱼鳞般的细纹都会泛起五光十色的霞彩，引人流连。水泥护栏边，石砌的步行道，是城里人最喜欢散步的地方。走得累了，近岸的龙门广场上，如盖凉阴下，木制的长椅，水泥的条凳，都可以小憩。
龙门广场东边不远，便是龙门镇的龙门商场，无论是单层建筑面积，还是楼高，都稳压右阳百货大楼一头。
还隔龙门商场老远，四人便听见锣鼓喧天和鞭炮齐鸣。
孙小堰顿时一脸兴奋：“有人中大奖了！”
龙门商场南边一直延伸到龙门广场之间的大片空地上，此时摩肩接踵，沸反盈天。人山人海中间，有一个钢管和木板搭成的七八米宽近百米长的两层展台，窄的两端各立了一个红色的充气拱门，拱门下有斜坡可以上下。这边的拱门贴着四个大字“利国利民”，那边四个字想来不是体育彩票就是福利彩票了。
展台第二层两边旗帜招展，中间有一个过道，过道靠两侧停放了各一长溜儿的崭新自行车和摩托车，靠里堆放了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包装纸箱，大一些的纸箱可以看出来有彩电、冰箱和洗衣机等，小的五花八门的看不清楚。最夺人眼球的还属展台那端停放的二辆一黑一白的捷达轿车和十来辆黄色的津门大发面包车。
展台两边拥挤的人群正蜂拥向展台底层的工作人员买彩票刮奖。
四人远远就下了自行车，不敢靠前。
“这么多人！要是一人买一个煮苞谷……”
“啧啧，一天一亩田苞谷都不一定够卖！”
“十亩田也就卖十天。要不要跟李建勇庄银河他们四人说每家也拿两亩田早苞谷出来？”
“别做美梦了。”江之永适时打断，“别看人多，这里说不定卖得最少。”
“为啥？”又是刘青松最先发问。
“一张彩票多少钱？”
“两块。”回答的是孙小堰。
“一个煮苞谷我打算卖八毛，一个烤苞谷卖一块。想要吃苞谷的很多人会想，一个苞谷就是半张彩票，吃一个苞谷就吃掉半个大奖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江之永不禁哑然失笑：“做生意首先要找准目标。绝对数量大不一定有用，抓住潜在的目标群体，提升转化率才是关键。啥叫转化率？就是可能会买的变成实实在在掏钱买的。”
江少侠望一眼龙门水库：“那我们的目标是水库旁边带小孩玩儿的人？”
“不错。不过做生意还有一点更重要，培养目标群体。这里这么多人，我们白白放过岂不可惜？想买彩票发财的人不舍得买苞谷吃，我们就想办法改变这个状况。”
“大声吆喝呗。”江少侠道，“就跟电视里的广告一样，喝了娃哈哈，吃饭就是香！想个广告词儿，吸引别人来买。”
“吃煮苞谷，中大彩电！不对，还有烤苞谷吧？那就吃苞谷，中大奖！”提出第一个广告词的是孙小堰。
“不错！不过，为啥吃苞谷就能中大奖？这两者有联系么？”
“那我们只在这里卖黄色的煮苞谷，白的、紫的、花的都不在这里卖。”刘青松眉头一扬，“吆喝声就喊‘吃黄金苞谷，中彩票大奖’，或者就直接喊‘吃黄金苞谷中大奖’！”
江之永这才满意：“你们看那边，好多大人举着小孩去摸彩票，因为觉得童子的手气最旺。买彩票的人最迷信，一堆屎都能联想到金元宝，更别说黄澄澄的煮苞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