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是右江市中小学期末统考的第一天,一大早,从下丰集往右阳县城的沥青公路上,五辆半新不旧的二八大杠风驰电掣般你追我逐,半个小时左右完成了二十公里的路程,进了县城。
右阳县城东西分为两个镇,城关和LM县城人习惯称城关为城东,龙门为城西。
城关镇是右阳县政治与文化中心,县政府和右阳县第一高级中学即右阳一中都在城关镇。龙门镇则是右阳县经济与金融中心,包括右阳百货大楼、龙门商业广场等商业中心以及右阳县财政局,还有右阳县农行在内的各家银行县支行都在龙门镇。
整个右阳县城被八条大道划分成为一个大大的九宫格。八条大道,东西向从南往北依次是振兴大道、前进大道、苏维埃大道、工农兵大道,南北向从东往西依次是东方大道、中华大道、团结大道、龙门大道。
江之永五人便停在振兴大道与东方大道交叉的转盘路口,也没下车,各支着一条腿,稍微喘口气。
不等江之永发问,孙小堰便道:“我哥说,县城里平常最热闹的老就那几个地方:电影院、右阳百货大楼、龙门商场和龙门广场。特别是龙门水库边上的龙门广场,最近那儿在摸奖,天天都人山人海。此外还有各个学校,不过这两天学校考试,一考完估计就没人了。最后就是东城客站、西城客站和北边的长途车站。”
“东西两个车站就算了,进进出出的人,不是赶着进城,就是赶着回家,没几个人会停下来买苞谷啃的。”江之永望着大家道,“我们就按秩序看一下电影院、北客站、龙门商场和右阳百货大楼。”
右阳县人民电影院位于前进大道与中华大道交叉口西北角,骑楼下的大门正对中华大道,进大门两边的过道墙上张贴着一排排大幅连环画电影海报,如《情归鹭岛》、《君子复仇》、《“冥王星”行动》等三部并在一块儿,跟周里京专栏似的。另一个享受专栏待遇的是张艺谋,《菊豆》和《大红灯笼高高挂》旁边,超大幅的手工电影预告海报:《秋菊打官司》张艺谋导演巩俐主演刘恒编剧宽银幕彩色故事片8月31日即将上映敬请期待!
刘青松对周里京很感兴趣,《高山下的花环》和《新星》上映的时候他还小,周里京的名字却被他记住了。
另一边墙上也多是去年和今年上映的电影,比如《大围捕》、《侠女黑玫瑰》、《江湖八面风》、《浴血红马车》、《地狱大搏杀》、《东瀛游侠》等,最后竟然还有一部内地与香江合拍的老片子《乱世英雄乱世情》正在上映。
江之俊突然指着《浴血红马车》和《地狱大搏杀》的海报:“东方闻樱!还记得那个《江湖恩仇录》不?去年暑假补课的时候,下了晚自习还翻墙出去看,看了都后悔!她竟然还拍电影!”
“《红楼梦》看过没?”刘青松转过头鄙视他,“探春就是她演的。”
“我不看《红楼梦》。”
早上的电影院几乎看不到人影儿,过道大家也就没走完,折回大门出去往电影院后面走。
虽然很向往室内电影院,却知道那是给城里人看的,倒没人不舍得走,只是有人边走边感叹:“啥时候我们也能进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就好了。”
发感叹的是江少侠。
“是啊。”孙小堰接道,“从小到大都只进过四回电影院,还是学校组织看《妈妈再爱我一次》和《大决战》三部曲那四场。镇上露天电影院的那种水泥长墩子,想起来就屁股发凉。”
江之俊洋洋得意道:“我进过五回,比你们都多。”
“你凭啥比我们多一回?”刘青松不服气。
“86年你们才读几年级?那会儿学校组织看《少年犯》,每个小学才给30个名额,没满十二岁的不准看。”
刘青松又问江少侠:“那你呢?”
江少侠很遗憾:“我那会儿上初中了,满是满十二岁了,可抓阄没抓到我。”
“都不用遗憾。”江之永道,“以后有钱了,随时可以进城里电影院看电影,想在打谷场看露天电影说不定还看不到了。”
“怎么看不到?”江之俊一脸促狭,“过个十年八年,等你结婚时,做哥哥的我给你包三晚上电影到你们家稻场上放,一晚上放两场。甘蔗见人发一根。哈哈!”
听到江之俊打趣,其他三人也都笑了起来。
江之永也一笑:“小哥,那我可记住了。”
电影院背后有一条四五米宽的巷子,叫做太平巷,是好几十年的老巷子,连着前进大道与苏维埃大道。
巷子两边一溜儿式样单一的霓虹灯招牌,某某录像厅,某某游戏厅,有的甚至名字都没取,直接挂了录像厅或游戏厅的门帘子。录像厅门口挂着的水牌上节目名单大同小异,最下面都有醒目的四个字:包夜五元。江之永看到好几家都有了《黄飞鸿之壮志凌云》。
隔三差五开着门的院子里,都支着几张台球桌,有的高高搭了亮色的防水油布,有的就扯了一大块透明塑料遮着。一大早人气都还不错,啪啪啪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大家推着自行车沿巷穿行到苏维埃大道,上了自行车左拐,骑到团结大道右拐,顺道往北。
团结大道是城关镇与龙门镇也即城东与城西的分界线,北边的终点就是右阳县长途客运站,县城人习惯称之为北客站。北客站是一栋长长的两层高苏式建筑,外墙除了顶部有“右阳县长途客运站”的水泥字嵌入墙体外,灰不拉叽的没有任何装饰。
车站前的小广场上零零散散几个人,大家靠边锁了自行车,径直进了车站大厅。里面其实就一层,一进门对面中间是售票处,两边都是入口。大厅里左右两个候车区,有靠背的长条椅上坐了一些人在等车,小孩的手里大都有吃的喝的,无非是些饼干鸡蛋火腿肠方便面健力宝天府可乐等。大厅角落里挨着有三家小卖部,以卖香烟饮料零食为主,品种就几样的水果筐子里竟然还有西红柿。每家摊子前面都有一个小煤炉在煮茶叶蛋。江少侠随便找了个小卖部打听煮鸡蛋多少钱一个,看他不像买家的老板娘赏了他一个白眼儿:“五毛!”
大家转了一圈,鱼贯而出。
走到停自行车的地方,江之永没有马上开锁,其余四人也停下来看着他。
“北客站我们不卖煮苞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