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主任是真服贴还是假服帖，江之永懒得管，他还要卖他的煮苞谷，数不清的美腿把他的摊子前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盘腿坐地上的江之永猜想女导游的团员们应该是市少年宫舞蹈训练班的，因为试图从眼前齐膝短裙下找出哪怕一条不那么完美的腿，都是徒劳。
这一条条小腿如同剥掉衣子的煮苞谷一样纤秾合度，啃起来，不对，小腿是小腿，苞谷是苞谷，江之永摇了摇头，抬起来环顾半圈，感觉右江市区的美少女除了一个之外，似乎都集中到眼前来了，叹一口气，道：“各位小仙女，买苞谷可以挑颜色哦。白的吃了可以美白肌肤，黄的吃了可以改善视力，紫的吃了可以增添青春活力，黑的吃了，黑的吃了不增加啥，但是可以减肥和养颜。都是一块钱一个，不讲价，长得再漂亮也没有优惠。”
“我要两个黑……玉米。”江之永话音刚落，一个有点儿婴儿肥的小仙女指着旁边一个看起来腰最细的小仙女开口，“我同学请客！”
“好嘞。”
“荔枝，你怎么又听到‘减肥’就管不住自个儿了。不是说好先问问题后买玉米了么？”虽然都是小仙女，江之永也不得不承认刚说话的这个小美女才是最美的七仙女。
“是啊是啊！荔枝，小胖儿，你这个好吃包！这个……这个老板卖了玉米不肯回答问题怎么办？”腰最细的小仙女似乎有点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荔枝”大大的眼睛努力转啊转，声音里的委屈几乎就要淌下来：“仙女，妖精，我饿了……”
江之永觉得那个大声喊别人外号的腰最细的小仙女很可恶，喊别人外号也是霸凌嘛！何况还是贬义外号二连击！他决定打抱不平：“你叫荔枝？其实你一点儿都不胖，更不需要减肥。婴儿肥的女生最可爱了，人为减掉会显得精神萎靡。等你十六七岁大，脸就会自然变瘦，到时候比谁都美。”
“荔枝”顿时神采飞扬，婴儿肥的脸上变得笑语嫣然：“我妈妈也这么说。谢谢你！”停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荔枝’是我的外号，我真名叫尹荔，伊尹的尹，荔枝的荔。”
“喂！”腰最细的小仙女“妖精”叉着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腰细，“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们这几个坏蛋为什么坐在这里不动了？你把他们怎么了？”
“可能是羊角风犯了，四肢抽筋儿了，要歇会儿才好。我可没有把他们怎么着，你们刚才应该看得清清楚楚啊，我完完全全是一个受害者。”
“哼！信你才怪！枉我们替你担心，本来我们还想让贾仙女请她爸爸下令市里警察来这里抓坏蛋呢。”
“喂，明明导游姐姐已经报警了好不？”最美的小仙女贾仙女飘了“妖精”一眼。
仿佛是应证一般，“呜呜呜”的警笛声响了起来，断断续续，“呜呜”两声便急促停顿一下，随即又“呜”一下，好像吃坏了肚子的人，放屁都不大敢放。
一辆带警用标识的面包车很快出现，一直开到山门口，拐个弯，停了下来。
两个腰带得逆时针人工加眼儿的警察先后下车，个头高一些的警察手持不锈钢磁化杯，扶一扶腰带，张口问道：“刚才谁报的警？”
台阶边上的女导游迟疑一下，举手：“我。”
“有什么事，你讲一下。”
女导游指了指坐在地上的二主任及其狗腿子们，又指了指分开的小仙女丛中的江之永：“他们抢劫，抢那个摆摊卖玉米的少年。”
高个警察扫了一圈，颇为玩味地跟二主任对了一下眼，不动声色，又扫向江之永这边：
“那个摆摊的，过来，问你话！”
江之永还没动，有人忽然站了出来：“我可以作证！是地上的这四个人意图抢劫，也是他们先动的手！”
高个警察瞥了瞥出头的贾仙女，不紧不慢点头：“公民履行义务，勇于作证，值得表扬！不过我们要先询问一下当事人。”
贾仙女注视了高个警察一眼，默不作声了。
江之永站起身来，向最美的贾仙女报以一个感激的笑容。
“喂，你别怕！我们还要买玉米呢。”“妖精”在他身后嚷道。
“把零钱压在篮子底下吧。”江之永老老实实走到高个警察面前，“两位警察大哥，我可是受害者，我是同志。雷峰①同志说，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
“谁是你大哥！叫‘警察同志’！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谁知道你是不是受害者！态度端正一点，不要巧言令色！”
“那请警察同志调查吧。”
“说一下你的身份，还有事情经过。”
“我是学生，叫江之永，隔壁丰集镇的，来这里勤工俭学卖苞谷。那四个人冒充景区管理人员找我收钱，一言不合便动手抢。抢我苞谷不说，还抢我的钱，抢我的自行车。警察同志你看，我收钱的挎包还在那个劫匪怀里，我的自行车也被他抢走了。”
“大头，你去看看。”高个警察指使另一个头确实有些大的警察，又继续问江之永，“你凭什么说他们是冒充的？”
“他们四个跑过来收钱，既没有证件，也开不出票据，肯定是冒充的。”
“那我也没给你看证件，是不是也是冒充的？”
“有可能。”
高个警察盯着江之永看了一眼，正要说话，大头警察攥着挎包走过来，附耳跟他说起了悄悄话。
说完悄悄话，两个警察看江之永的眼光就有些不同了。
“你真是学生？”高个警察有些沉吟。
“丰集初级中学92届毕业生，91--92年度的市三好学生，警察同志可以给我们学校或者市教育局打电话核实啊。”
“这四个人都是你打的？”
“不是打，是正当防卫。《刑法》第十七条：为了使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正当防卫行为，不负刑事责任。我年纪小力气也小，保证没有过当。”
“啧，啧啧，你还懂法呢！”
“‘三好学生’的一般要求就包括模范遵守学生守则及校规校纪、遵守社会公德和国家法律、法规。”
“这样吧，双方都去所里，做个正式笔录。所里要正式立案调查。”警察又指着二主任等人，“对方肯定会申请法医鉴定，你最好别弄出任何一个轻伤出来。”
“警察同志，轻伤不是很轻的伤么？”
“这轻伤不是那轻伤！弄出轻伤就是犯罪，不止要坐牢，还要赔偿对方！”
“可我还没成年呢。”
“未成年也可以弄你去少管所！”
“可我年底才满十四岁呢。”
“你还是先想怎么赔别人吧。赶紧处理你的玉米，准备跟我们回派出所！”警察同志的涵养很好，始终保持不温不火的工作作风，最后吩咐大头警察，“大头，把车开过来，后门拉开，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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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永转过身，发现小仙女们人手至少一个苞谷，菜篮子里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绿色的纸币躺在篮底。
“妖精”站到江之永面前，伸出一只白白的小手：“加上荔枝小胖儿那两个，一共四十七个玉米，找我三元钱。”
尹荔在一旁抱着苞谷啃得正得劲儿，听到说她，连忙点头，还不忘冲江之永使出一个我们支持你的眼色。
江之永捏着三个一元的钢镚儿悬在“妖精”手心上：“原来是你请客呀。可不可以也请一下我？”
“你就是卖玉米的呀。你还要别人请你吃玉米？”
“卖油娘子水梳头，卖肉儿郎啃骨头。这句话听过没？”见“妖精”不由自主地摇头，江之永便又继续卖惨，“《卖火柴的小女孩》总学过吧，我就好比那卖火柴的小女孩，饿死都不舍得吃玉米。”
“可是，”“妖精”同情中带有一丝疑惑，“就算我请你，你也没有玉米了呀。”
“没关系。”江之永毫不客气地收回三个钢镚儿，弯腰捡起那五十元，一并放入自己兜里，“你可以折现啊。我收下这三元，就当你请我吃了三个又嫩又甜的大玉米。”
“妖精”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有一点儿懵，不自觉瞧向身旁的尹荔和贾仙女，似乎想平衡一下心灵受到的重击。
尹荔只是发了一点点小呆，继续啃她的玉米。
贾仙女却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冲江之永乐道：“你怎么一点儿不担心去派出所啊？你到底把那四个坏蛋怎么了？”
江之永瞄一眼正抬着德罗莎上警用面包的俩警察，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对着嘴哈一口气，道：“我告诉你哦，我是海灯法师的师弟。海灯法师知道不？会用二指禅倒立，做过少林寺第32代方丈。我们师傅死得早，七百多年前就死了！所以我还没学会倒立，不过我会用二指禅点穴。”
“哇！”
最先反应的是尹荔，刚啃完一个玉米，满眼惊奇崇拜，“我看过《海灯传奇》呢！你好厉害！”
“妖精”将信将疑：“你真是海灯法师的的师弟？”
贾仙女抿嘴一笑：“我信你会功夫，我不信你会点穴。”
江之永左臂挎起大提篮，一边向警车走去，一边向天插去两根手指：“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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