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的客运服务公司都是你的合作伙伴，剩下的就不用我管了吧？”
王学宁抬下巴示意了下右江火车站大楼，塞给江之永两张火车票，施施然上车走了。
江之永看一下火车票，普快！硬座！
他不禁回头对满怀憧憬的王琪薇报以同情的眼神--这怕不是体验吧？
棒球帽、黑T恤、牛仔短裤的王琪薇紧一紧鼓鼓囊囊的深蓝色双肩包，怀抱四方的小提琴盒，拿脚踢了踢江之永：“快走！”
她此刻很兴奋，生平第一次坐火车，身边还没有长辈！
江之永背的同款同色双肩包大一号，里面全是饮料和食物，挺沉。此外还有一个大号的咖啡色帆布斜挎包，和双肩包相同的醒目标识，一对背靠背的狗男女，里面装的是他个人物品。这俩包是八姨奶奶赞助的。
江之永从斜挎包里抽出一根拇指粗细、尺许见长的榆木棍子，带头走向进站口。
幸运的是大热天出行的人没有想象的那么多，所以江之永没走后门，老老实实检票、进站、等候、上车。
麻烦的是王琪薇的妈妈坑她坑到家了！普快！硬座！过路车！
好在年轻人跑得快。
在榆木棍子的指引下，王琪薇顺利地爬上了开往羊城的火车。
进了倒数第二节车厢，王琪薇磕磕绊绊跟在江之永后面找座位，车厢里热浪袭人，窗户尽数半开没起到丝毫作用，头顶上点缀的小风扇也不停摇头表示无奈，它已经尽力了。
58、59号在车厢中段，正好是靠窗的双人座位。姨甥俩走到跟前时，座位上坐了两个大男人，靠走道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皮肤黑，皱纹深，红色背心，看不出底色的裤子，见有人停下来，稍显局促；靠窗的男人小几岁，黄色polo衫被金利来系在裤腰里，留着青皮胡的嘴上叼着一支烟，打量着窗外奔跑的各色旅客，嘴角似笑非笑。
江之永从短裤裤兜里掏出车票，捻开，在两人眼前晃了两晃：“这两个是我们的座位，请让一下。”
大叔抬头看了看江之永，又看了看王琪薇，起身让开。
青皮胡男人恍若未闻，冲窗外吐出一个烟圈，又吐出一个烟圈。
车厢内的味道已经够难为王琪薇的了，不过她还能忍，也在适应，但在空间封闭的人多环境中还有人抽烟就让她不爽了：“抽烟别在我座位这抽！又占别人的位置又当众抽烟，你有没有公德啊？！”
青皮胡男人这才转过身来，打量了两人几眼，随手往面前置物桌上的空盘子里弹了弹烟灰，随后又抽了一口，轻飘飘朝王琪薇吐了个烟圈，慢悠悠道：“我就是没有公德，你又能怎样？”
王琪薇忽然平静下来，用手扇了扇烟圈，侧退后一步，异常温柔地对江之永道：“交给你了。”
江之永把榆木棍子拿到左手，右手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小学生削铅笔的小刀，一下一下削棍子。榆木本是常见的硬木之一，又硬又有韧性，但江之永还是用力削出一个尖尖。
他一边削，一边冲青皮胡男人喊了声：“大侄子。”
第一声青皮胡男人没有反应过来，听到第二声，才炸了起来：“你欠抽是吧？你?叫谁大侄子呢！”
“当然是叫你。”江之永微笑，“你父母只生养你，没教养你，我帮你父母教养你。至少应该算你父辈吧？”
青皮胡男人撑着桌面就要站起来。
江之永没给他站直的机会，持棍的左手一挥，便把他吸了大半截的烟头送到右手，一把摁在他青筋绷起的左脖子上，清晰可闻的“嗤”声中，把他摁在车厢和靠背的夹角里，刚扎过烟头的榆木棍尖也随即抵住他的喉结。
直到“啊”声不绝的青皮胡男人停止惨叫，江之永才拿开熄灭的烟头，随手扔进空盘子里，右脚摆脱掉凉鞋，踩上座位，右手春风拂柳般掸了掸青皮胡男人脖子上的烟灰，盯着对方圆整的双眼：“要不要道个歉？”
迅速围过来瞧热闹的人民群众非常不尽兴地看到，眼里涌现莫名恐惧的青皮胡男人移开视线认怂：“对不起。”
“不对。要加点儿诚意，要正视对方。”江之永拿榆木棍子扳正他的脑袋，“还有，别弄错辈分，我是大叔，后面这位是姨奶奶。”
青皮胡男人只好遥向江之永身后的王琪薇：“姨奶奶，大叔，对不起，我不该抽烟，更不该占你们的座位。”
哄笑声中，江之永点点头，表示满意：
“那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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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座两位应该是一对小夫妻。
年轻妻子穿着一件式样朴实的绛红色衬衫，肩上挽了个黑色的人造革包，长发用手绢随意系了个花，脸色红润，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也掩不住腼腆不安的样子，似乎刚才的冲突吓到了她。
年轻丈夫剪了个很顺眼的碎发，发梢略微右侧，红里透黑的面庞，嘴唇稍微有一点儿厚，鼻子稍微有一点儿大，敞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薄夹克，里面是一件白背心。
夫妻俩的各一只手在俩人挨着的大腿之间握在一起，发觉江之永的眼神，年轻丈夫还给了他一个憨厚而害羞的微笑。
江之永报以一个友好的微笑，捡起餐桌上的烟头，丢进置物桌下面的烟灰盒里。
王琪薇嫌弃座位被刚才的青皮胡男人坐过，要先坐在外面。
她把小提琴盒子塞在江之永和厢壁之间，抱着双肩包，还算愉快地坐了下来。一坐下来就从包里摸出一个干净的大苹果奖励给了江之永，想了一想，又摸出两个请对面的小夫妻吃。
年轻丈夫连忙摇手：“包客气！包客气！额们雾达也产苹果。”
王琪薇不顾对方拒绝，把苹果放在了靠对方一边的桌面上。
……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来，腿收一收。”
火车重新启动不久，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叫卖声就随着微风飘了过来。
王琪薇大感兴趣，伸长脖子一直望到小推车停在面前，果然在一堆发泡塑料盒中发现了透明封装的煮花生，遂大喜：“煮花生多少钱？”
“右江特产水煮花生，五块钱一盒。”乘务员立马拿起一盒双手递给金主，一边找钱一边吆喝，“最新上市的水煮花生哎，五块钱一盒！一盒只要五块啊！”
以自己为圆心的四个卡座很快卖掉了三盒，乘务员满意地移转战场。
江之永掂了掂盒子，最多四两，撕开薄膜剥了一颗，没有半丝咸味，心底不禁佩服：“果然黑！”
王琪薇的乐趣在于买，顺便多支持一下江之永的赚钱事业，何况在家里已经吃过，便象征性捡了一颗，其余的放在桌面中间，又请对面的小夫妻吃。
年轻丈夫又连忙摇手：“包客气！包客气！额们雾达也产花生。”
“扑哧！”王琪薇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年轻丈夫有点窘，还是妻子善意地回应她：“么四！”
江之永端起塑料盒再次邀请夫妻俩：“来，包客气！包客气！这是我们雾达产的花生，就我们村的，昨天刚卖到火车上。尝一尝我们雾达的花生跟你们雾达的花生是不是一个味儿。”
不知道是他三脚猫的三秦话，还是眼里的诚意，终于打动了小夫妻俩，开始品尝江之永雾达的水煮花生。
不到四两的花生很快吃完，年轻丈夫起身端盘子去丢垃圾，妻子也随他站了起来，离开之前担心座位，又不好意思望了望江之永。
江之永会意：“放心。位置不会有人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