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深刻的当然还有江之永。
他是10日下午两点左右回到鹏城的，罗湖入关后片刻也没有停留，直接赶到了离南头检查站不远的农行鹏城南头支行。
路东的银行门口有两个保安，手握棍式器械，嫌弃而又警惕地注视着台阶下的两伙人。
路边的行道树绿阴下，一伙十来个似乎是没有买到抽签表的人还在交谈，神情颇为激动；另一伙三三两两围着两个明显是黄牛的人正在讨价还价。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汗臭味，也难怪保安脸色难看。
径直走上台阶的江之永被保安拦住：“做乜？”
“取钱。”江之永亮出一个存折。
也许是人畜无害的未成年面容没有威胁，也许是刚走出来的双号码车牌大切诺基带有威慑，保安正常放行。
“取钱。取十万。我之前打电话预约过。”江之永把存折、户口簿和身份证递进柜台，补充了一句，“顺便帮我找一下证券投资部的黄经理。”
“你揾佢有咩事吖？”柜员多看了他几眼。
“我有亲戚是另一个支行的副行长。”江之永微笑，“我过来找黄经理拿抽签表。”
柜员仔细打量江之永，犹豫了一下，拿起身边的内线拨了个号码，很快对冲大堂喊了一声：“保安，带这位……先生上楼找黄经理。”
……
“请问贵亲戚係边个？”
二楼的某间办公室里，油头粉面的农行南头支行证券投资部黄副经理笑眯眯，“嚟，嚟，请坐。饮茶定係咖啡？”
“黄经理，不必客气啦。”热腾腾的十沓钞票码放在办公桌上，推给黄经理，“我知道你珍藏了五千张抽签表，能不能割个爱，让给我一千张？”
笑眯眯的黄经理一楞，眼睛扫过那堆钞票，转到江之永身上，最后落在江之永左腕一只黑色表盘蓝宝石表镜银色精钢表带的手表上。
棉T短裤凉鞋，十足一副乡下仔的样子，跟肯定不是漏嘢货的劳力士海使16600完全不搭嘅。
手表是王学智舅爷送给江之永的见面礼。
他随身背着的斜挎包里有两只表盒，另一只是王学武舅爷送的欧米茄1978阿拉斯加计划III。两个舅爷不约而同各送了一只手表给江之永。
江之永从容迎上黄经理探究的眼神，静静等待对方的反应。
“未请教你尊姓大名啊？”
“鄙姓江，江之永。大江大河的江，之乎者也的之，永远正确的永。黄经理，一回生二回熟。下回见面我们就是朋友。”
“一千张。可不是小数目。”黄经理眼里有些寻味，“行里上上下下都有份的，我手里剩的也不多。”
“贵同事三十来个，还有一万大几百张，也不够分么？”
“冇问题啦。一千张就一千张。我最中意同叻仔做老友啦。”江之永莫测高深的样子让黄经理的笑容迅速恢复。
……
比十沓钞票略厚的十沓新股认购抽签表很快从保险柜取了出来。单联154mm×160mm的上下两联都盖有发售网点的业务专用章和收讫章，防伪水印，印制精美。抬头是鹏城市1992年度新股认购抽签表，右上角是罗马数字IX II即92打头的冠字号码，也即抽签号码。正文第一行认购股数一千股已事先印好，第二行认购申请人姓名空白，第三行认购申请人身份证号码空白。余下是九条注意事项。
黄经理提醒道：“今天下午六点钟之前填好抽签表返回给我，就OK啦。”
“没问题。我六点钟之前交给黄经理。”江之永补充一句，“不过今天下午人行鹏城分行应该会通告把抽签表回收截止时间推迟到明天中午11点。”
……
回到车上，江之永很开心：“二舅，十三姨，饮下午茶先，我请客。就刚才拐过来前的那个福记。”
“咦！”王琪薇很奇怪，“江之永，你也知道孝敬长辈啦？”
“永仔。”拐弯后的王其舜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几天到处都在传股票的事。你之前也说一百变一万。刚才你是不是就去买这个股票了？”
“差不多。不过不是直接买的股票，而是买的新股认购抽签表。每张身份证买一张抽签表，最后从总共五百万张抽签表中抽中五十万张抽签表，每一张中签表可以购买一千股即将上市发行的新股。”
“才百分之十的比例，三张身份证可能就给别人增加一下分母罢了。”王其舜并不失望，“抽不中也没关系，永仔你别放在心上。我喊穷不过是嘴上说说。”
王其舜喊穷确实只是嘴上说说，六日晚上，他在南海酒店请远道而来的外甥和弟弟妹妹们吃饭，人均花费超过吃遍麦当劳的标准十倍。
……
福记一楼有富裕位置，江之永还是要了一个小包间。
王琪薇刚喂自己一个虾饺，便听见呲一声，拉开斜挎包的江之永抓出一大捆塑封卡片。
“身份证！这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