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9日，是新任政教处主任司马宣文“四不准”禁令实施的第一天。
早读时间的各个教室里议论纷纷。
“听说学校大门口有政教处的人守着，男生穿短裤女生穿不过膝短裙的，一律不准进学校！”
“什么听说！我亲眼看到有男生被赶回家换长裤的！”
“有个高三的女生穿短裙不准进学校，害怕耽误早读都哭了……”
“还是我们单位有个高二女生聪明，她昨天就让我们单位妇产科开了一个证明，说她生下来就是个小卷毛儿。”
“唉，今天住读生不一样被保卫科的人堵在宿舍楼门口检查着装。你们女生还好，只是不准穿不过膝短裙，裙子长一点儿照样凉快。我们男生就惨了！短裤一律不准穿！收音机上说，今天最高温度35度啊。”
“我进校时碰到个高三男生胆子大，敢跟亲自把关的司马主任顶嘴，说凭什么女生还可以穿过膝短裙而男生不可以穿过膝短裤？你猜怎么着？司马主任说，你要是穿裙子，不过膝的我都让你穿！”
……
学江之远扎马步虚坐在凳子上的江之永，望一望自己换上的长裤，心如止水。只有聚精会神练功，才能暂且忘掉教室里的燥热。他不禁愈发佩服起某位小姐姐——为啥我脱掉的衣服，只穿一件起来就如此之难啊。
同桌Evy轻轻摇动一把小折扇，誊正昨天的三处错误，倒没有任何不适应之处。
江之永忍不住问她：“Evy，美利坚的学校有没有空调？”
“有的有，有的没有。”Evy很奇怪江之永问这个，“我们中学是三十年代的建筑，没有配空调系统。教室里有一个电扇，只对上课的老师吹。我读小学时也没有空调，不过温度超过104°①就会暂时停课。”
原来美帝也有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中小学生。
江之永点了点头，他的心里好受了一点点。
“你热不热？我的扇子可以借给你。”
“谢谢。不过夏天的扇子不能借。”
“why？”
有时候Evy会忍不住蹦出可以单独成句的单词。
“昨天吕老师念的四句诗你记住了没？”江之永没回答，转而又问她一个问题。
“没有……我只知道里面包含我的名字。好像很美的样子。你可以写给我吗？”
“我只记得后两句，‘今日得一醉，犹得及芳菲’。不过，我可以给你另外写一首诗。”
江之永接过Evy纯洁的折扇，拿钢笔在背面题了一首五言绝句：
夏天天气热，扇子离不得。不是我不借，你热我也热。
……
这个年代的学生大都比较单纯，比如高一（四）班的书记兼班长何兮兮同学，面临如此重要的教师节，就只利用中午时间把班委成员聚集在教室外边的走廊里，商量到底是给每位任课老师送一张节日卡片呢，还是给每位任课老师在校广播台点一首歌曲谨致以节日问候。
“都…来吧。”许东阳挥挥手，“十几块钱的小事儿。不用其它同学掏钱了，班委成员每人五块钱，剩下的钱再给女老师买一束花。不够的我凑。”
“我来。”江之永很自然地掏出五十元，不由分说塞进何兮兮手里，“我说过咱们班所有活动的所有经费都由我负责。何兮兮你就按许东阳的意见准备吧。不过卡片也好点歌也好鲜花也好，别的班可能也会做。我再给老师们准备一个咱们班独有的礼物，顺便也给同学们谋一下福利。班长没事儿了吧？没事儿了我现在就出去采办礼物。”
半个小时不到，斜挎了一圈电线的江之永抱着三个长方体纸箱返回教室，身后跟着一位双手各拎一个工具包和一把冲击钻的师傅。
很快，高一（四）班教室的天花板上，多了三顶吊扇。一个挂在讲台正上方，其余两个位于同一中轴线上均匀分布在同学们上空。
当工人师傅依次把三个开关扭到五档，教室里和呼呼风声相呼应的，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
下午的主课是英语，王德冼走进教室，感觉凉爽不少，随即发现教室上空多了三顶呼呼转动的吊扇，愣了愣，倒也没说什么。
第一小节课后，江之永主动找王德冼汇报了吊扇的来历。
“教室和宿舍里装不装风扇，学校以前讨论过。反对的意见占多数，主要是说在你们能够吃苦的年纪让你们多吃一些苦，可以培养你们抵抗挫折和磨难的气质。吕校长对这个意见是持默许态度的。他的办公室，甚至连风扇都没有。”
王德冼稍有些沉吟，“刚来的政教处司马主任有些严格，如果他知道咱们班特立独行装了电扇，说不定会强拆。这样吧，你让何兮兮班长写一篇广播稿，就以送给教师节的特别礼物为主题，送到广播台播一播。”
“好的。还有一件事……”
江之永又汇报了准备用小吃车组织全班同学勤工俭学的计划，略去了找过吕校长部分。
“只要不耽误学习，我不会设置任何障碍。在不耽误学习的前提下，还能锻炼其它方面的能力，我个人更是举双手赞成。”
王德冼的表态很干脆。
……
“耽误大家一点点时间，做个调查啊。下过厨的同学请举个手。”
留着小胡子的生物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江之永后脚就踏上了讲台。
“蛋炒饭算不算？”
“煮面条算不算？”
江之永点头，举手的多了几个。
“吃过麻辣烫的同学请举个手。”
六个。
“吃过关东煮和铁板烧随便哪样的同学请举个手。”
三个。
“在右江范围内吃过麻辣烫、关东煮和铁板烧的同学请举个手。”
零个。
“看样子没人在我们本地吃过这三样小吃啊。”江之永点点头，“我决定在我们学校和隔壁文昌中学卖这三样小吃筹集班费。筹集班费，人人有责。所以我要求每个人都要参加。我订做的移动餐车明天就到，明天的课外活动课上，我会示范并教会大家如何做一个合格的餐车厨师。有没有人有问题？”
“可不可以交钱当班费不用参加的？”
“第一，根据我们学校的作息时间表，课外活动17：50开始，晚餐19：50结束，这中间足足有两个小时空挡，我只需要一个小时。而且不管是我们学校还是文昌中学，每次两人一组轮班，每个人每个月只需排两班。也就是说，你最多每个月为班级牺牲两个小时。
“第二，卖小吃不止是筹集班费，也是一种勤工俭学。既然是勤工俭学，那么除了锻炼个人能力，也该获取报酬。所以卖小吃赚的钱留足班费之后，会全部分配给个人。我不知道每个月这笔钱会是多少，但选择拿现金交班费的同学，每个月都需要等份交一次班费。哦，顺便问一下，汪丽霞同学家里是教委的吧？
“第三，中国有句俗话，千金在手，不如一技傍身。虽然我们右阳一中是省重点高中，升学率也不是百分之百哦。万一，我是说万一有某位同学不幸最后没能考上大学，到时候如果有其它的前途当然很好。但是说不定这位同学也会发现，找个合适的地方，每天做那么两三个小时小吃车老板或者老板娘，收入将会超过大多数大学毕业生。
So，有谁不想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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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华氏。华氏104°，大致相当于摄氏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