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枕着手又躺了一会儿,令狐隗这才翻身下床洗漱。
按照祖制,每位皇子皇女,身边都能有五名近侍、八名暗卫、丫鬟奴才若干。令狐隗也一样。
但自从她知晓了父皇的心思后,便再也没事事重用过这些人,将他们全部赶去了外院。
美其名曰:
“自己一人散懒惯了,不需要他们伺候。”
洗漱完,将水直接泼在了草丛。回屋给自己绾发,穿衣。
今日是朔日,又是取血之时。虽已对每月剜心取血这事麻木,但这不代表她不会痛。
相反,正是因为每月不间断的剜心取血,使她对疼痛尤为敏感,也因此憎恨一切和刀剑相关的物品。
她痛、她怨、她恨!
打开衣柜,令狐隗随便选了件火红色的外衣。
她总觉得,这张扬外放的颜色和她最是契合:
你笑我张扬跋扈,却永远不知我在啼血长歌。
这袭红衣也并非单是一匹红布制成,上面有用秘银勾出的暗纹。
离远了看,纹路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走在街上,绝对能吸引路人注意。
若是仔细瞧瞧,有些眼力的,便能发下这些暗纹其实是阵符的叠加。
将阵符勾在衣服上,对于穿戴者有一定的加持作用。
若是御字符,那便可替穿戴者抵挡同等级修者的物理攻击;若是急字符,则可以加快穿戴者的身法速度。
这些阵符,在实战或是逃命中,那绝对是可以救命的宝贝。
这么好的宝贝,自然不可能是令狐秉璋的赏赐。
不过,令狐隗倒是不怕穿着这件衣服在令狐秉璋跟前晃悠,一是他压根不会在意自己究竟穿了什么;二是他还没有这个眼力。
令狐隗抬手,向虚空中一探,幻出一件有五个指节长短的骨笛。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几个音节。
这个笛子构造倒也奇特,通过其内部的阵符,声音可转化为特殊的灵魂波动。
这样一来,很是巧妙的防止有人窃听。
虽然没有回声,但令狐隗知道,自己想要传递的消息,已经送出去了。
收起骨笛,令狐隗推门往外走去。
“来人。随我去寒阁。”
话音刚落,令狐隗的面前就闪现出一个人影,他单膝跪地,应了句“是”。
应声的是她身边的暗卫,排行为一。令狐隗也懒得取名,直接用暗一来称呼。
离皇权中心越近的地方,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就越多。
在这宛若漏风筛子一般的地方,令狐隗不相信自己院子里的这些人是一回事,可身为皇女该有的排场却又是另一码事。
不然下一秒被人误以为自己失宠事小,被在父皇跟前上眼药就麻烦了!
不过她此行毕竟特殊,寒阁内院这些人也带不进去,便也没必要多带。
一个近侍,一个暗卫,后面还跟着两个丫鬟,足矣。
令狐隗的淞槐院在西侧,而寒阁在东北方向,紧挨着皇族禁地。从她院子过去,势必要先经过御花园。
虽说现在初春,花园里只有冒出的嫩芽,并没什么可赏的。但却按捺不住有人蹲守在那故意惹些事情。
若说躲一旁的树上吃瓜看戏,瞧上一出狗咬狗的戏码倒挺惬意;但倘若自己成了这戏中人,感情就没那么美妙了。
“这不是九妹妹么?”
呵,烦什么就来什么。
这刚进了花园,就见二皇姐跟她的胞弟坐在一侧的凉亭里。
“二皇姐,三皇兄。”
碰上面了,自然要寒暄一番。
“这如今天色尚早,九妹妹这是为几何啊?”
“二皇姐你们这不也一样。在这料峭春风里坐着,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令狐隗背着手,柳眉一挑,微笑着答道。
“你!你怎么跟皇姐说话呢!”
一旁的令狐霆峰先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就打算站起来,打算跟他理论一番。但被一旁的胞姐瞪了一眼,才又不甘地坐好。
令狐霆峰的性子向来急躁,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做事还不经大脑。
也幸好他姐姐是个绵里藏针的,能兜住事儿,跟他后面摆平了不少麻烦。
令狐婷雪喝了口灵茶润润嗓子,接着用一种带着些怅然的语气说道:
“妹妹这怕是又要去寒阁吧?这般圣眷,我们其余兄弟可没法比啊。怕是再过些年,九妹眼里便没有我等的位置了。”
令狐隗平常便最不爱和二皇姐说话。令狐婷雪的话总是话里有话,一不小心就会被绕进去。
若是你想尝试月月剜心取血的滋味,那也可时常进寒阁走一趟。只不过,恐怕你这血半点作用也没有,出来也指不定快成个废物了。
令狐隗在心底嗤笑。
“父皇的心思,我们又如何能揣测?皇姐若有这般心思,倒不如想想如何摆平那王家二郎的事情。”
倒不是令狐隗八卦,这中州上下,估计都传开了。
令狐隗没仔细了解,只从院里丫鬟的耳语中,知道似乎是那王淮晟跟令狐霆锋看上了同一个茶楼的姑娘,中间还起了些口角。
若只是打架还好,可冲突过程中,这令狐霆锋一怒之下毁了人家的子孙根。
这下可坏了大事。
这几日人家在朝当户部尚书的爹天天进宫,也不要求惩治三皇子,只在那哭诉自己命苦。烦得令狐秉璋脑壳疼。
“令狐隗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令狐霆峰的暴脾气又上来了,不过碍于胞姐的叮嘱,他压下火气阴阳怪气地说道,“姐,您瞧瞧这哪用再等几年,看九弟现在的模样,分明已经不拿我们当手足了。”
“不知皇姐还有何吩咐?看这天色,臣妹再不走恐怕就要误了时辰了。”
这个时候,父皇所谓的恩宠,倒是非常适合当挡箭牌。
虽然,她也是很乐意用那条名为血泣的鞭子教训一下三哥,让他长长记性。
令狐婷雪也是能忍。
她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
“我与你三皇兄已到十五,修为也近三十,父皇已下旨准许我们在宫外开封建府,还望九妹到时能来捧个场,跟我们续一续手足情分。”
“哦,差些忘说了,时间是下月初一,妹妹莫要忘了。”
令狐隗一听,心底暗自冷笑,呵,原来在这等着呢。
但她面上不显,露出女儿家兴奋的笑容:
“皇姐之命,小妹我又岂敢不从。先在此恭喜皇姐皇兄了。”
令狐隗笑着应了下来。
看着时间越来越接近辰时三刻,匆匆告罪一声,便带着那四人快速向寒阁掠去。
看着令狐隗远去的背影,令狐霆峰往嘴里抛了块酥糕,问道:
“姐,咱这样能成么?”
“急什么。她令狐隗每月朔日都被父皇召去寒阁议事,三日后才能出来,这些年从未间断。你当我这时间是瞎选的么!”
令狐霆峰这会儿也绕过弯来,拍手笑道:
“妙,妙啊!还是皇姐棋高一招!这样一来,不管她令狐隗来与不来,都落不着好。”
“你当这事就这么完了吗?若是她敢来,这后头的好戏还多着呢。”令狐婷雪取出帕子仔细地擦拭着玉手,“行了,既然正事办完了,那就回去吧。别让母妃久等了。”
令狐婷雪说完便起身往亭外走。
令狐霆锋见状,立马放下茶点,在衣服下摆上擦去手上的糕点屑,也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