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另一处,衣随风正带着些许外卖送到城主府。府里有自己的大厨,但吃得多了味道总有些许相似而让人腻味。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季节有些菜品是城令禁止的,但不让吃反而越想吃,为了不落人口实,府内不便制作,就找些想拉关系的馆子给做了。而这迎风酒楼最擅长趋炎附势,经常迎合府内老爷夫人口味搜罗烹制。
今天随风带来的菜式,名为香雪艳情羹,是府内两位城主夫人所点。春天这儿有一种雄鸟发情后会散发香气,血液内最为浓烈,但交配后味道就消散,所以需要在雄鸟交配前捕获,再放血滴入调配好的液体瞬间凝固。血滴散开如雪,鲜艳正红,香味依旧。制作上很考究厨师功底,加入的其它佐料不能和香味冲突了,还需要丰润口感,避免太过单调。迎风酒楼也是花大价钱找了位老厨子才做得味道醇正,在小城商贾权贵圈子里享有美名。
“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回来,”一位美艳少妇面对美食竟然没有多少食欲。
“你是想念老爷呢还是老爷的器物?”另一位年长些的少妇调笑道。
“我可不像你,敢出去偷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和城里一位红头发俊俏小生打得火热。”
“他今年来就没碰过我,只许他自个寻欢作乐,还要我憋死不成,我的事他都知道一些,各玩各的,不要紧。”
“那位如何?”年轻些的女子来了兴趣。
“是我经历过最完美的一次,各方面都无可挑剔,”想到午后的激情场景,被香雪艳情羹挑动的知觉让少妇面色潮红,不过看到年轻女子渴望的神色还是赶紧泼了冷水:“你还是收着点,老爷现在宠着你呢,如果这时候败坏他名声,那就不好收场了。”
“切,他那玩意也不如从前,现在就喜欢嫩的,对一些未经人事的下手。”
“这我有所耳闻,说是卖衣物的吴家幼子初试差了一些,就让次子新婚没几个月的媳妇来伺候着,不曾想那婆娘是个烂货,没有畏惧反而主动迎合。老爷见对方和青楼女子一样就没了兴致,但这婆娘还反过来嘲笑老爷,结果老爷那儿就不行了。”
“难怪呢,他现在就想找一些嫩的寻回感觉。前几日杨家选中的一个家仆,有个妹妹长得不错,老爷说让他妹妹侍寝一夜,就带他俩一起去镇南城,不用再呆仁和院受气,结果这贱民也是硬气,直接撕了契约。”
“以老爷的性格,不是正好以这个借口让对方屈服,只要扣下这兄长,他妹妹没多少见识,来到府衙恐吓下肯定会屈服的,”年长少妇跟城主的时间久一些,知道他的做事风格。
“这不知道了,只是听说贱民背后有人撑着吧,让老爷有点忌惮,而且这段事务较多,不想再惹得一身骚。说是等镇南城回来后再慢慢谋划,一定要在贱民面前要了他妹妹。”
“贱民就是不懂得放下,像我们,开始不也是老爷强要来的,结果呢,该享受的享受了,反而觉得当时要死要活真的没必要。”
“是啊,亏得他名字里还带舍字,反而不知道取舍之道,不舍怎么有得呢,他的妹妹再捧着以后也很可能是到芳艳阁的,还不如现在给了老爷。”
开始时门外的衣随风还像听八卦趣事一样听着,上流社会的各种阴暗面,反而在闲谈的时候才会流传出来一些,多是男女之事,但他这种懵懂的年纪颇为喜欢。只是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劲了,仁和院中名字带舍字的人不多,再结合杨家选丁,那就是衣舍,而且有个妹妹这点也只有他符合。
仁和院的孤儿大多是一个人,少有的兄弟兄妹也是衣辛衣易这样的双胞胎,至于衣舍和衣依这种岁数差了七岁左右的兄妹就只有这一对,他俩是在衣依刚出生的时候送到仁和院的。被落魄武者抛弃的女子,没有多少收入的母亲,丢下两个孩童后随车队到其他城镇青楼谋生,只为了避免了在本地被人数落。随风因为和衣依岁数相当,受到衣舍照顾颇多,而且同衣依算两小无猜,对她有了些男女之间朦胧的感觉,这种美好的感觉单纯而不容亵渎。
愤怒,是此刻衣随风的感觉,他忘记了丘脊的警告,全身血液在沸腾,想要突破那枚隐匿血脉身份药丸的限制,把这儿给掀个底朝天。而心口的太岁仿佛感应到他的意志,也在试图苏醒。
突然而来的剧痛让他冷静下来,胸口处一道鞭痕。是府卫,手里拿着皮鞭,皱着眉头斥责道:“要是身体不舒服赶快出去,免得影响夫人用餐。”空气中弥漫着异味,是气血沸腾后随汗液排出的药物味道,夹杂着汗臭更显难闻。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衣随风冷静下来,凭他的本事要对抗整个城府肯定不行,而且城主也不在,就算杀光了也消不了气。
因为臭味,两位夫人没了食欲,让人把碗碟撤了,交给衣随风带回去,平常的打赏都没了,但随风已不在乎。
走出城府的时候,城卫没有查验就放衣随风出去,因其身上臭味还未散尽,避之唯恐不及,所以没有看到随风衣服破口内的伤口已经痊愈,皮肤光滑如新,疤痕都没有留下一点。
到酒馆后,衣随风和掌柜说了声累了要休息,转身就走,没有听对方的训斥,搞得掌柜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
吃饭时,奎勇竟然带着婼惜怜一起来了。
“她不愿去镇南城,这几天只好跟着我,”奎勇解释道。几人想想可能也是这样,城主现在正在那儿,过去后如若见到反而不好。
陆无为没说什么,反正一桌子菜是够十个人吃的,差别就在于他少吃一些,一个人甚至几个人的菜量就多了出来。
坐下后几人相互分享了情报,奎勇说了下城主府的情况:启源城每年上交镇南城和杨家的岁奉一般是年底上交,也多是当地特产。每个季末也会给一些讨好之物,但没多少珍品,今年春季的已同那群少年和家仆一并运至镇南城,而城府里现有之物里最珍奇的就几样,一盆散发木灵精气的灵栽、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等,听说都是城主从杨家带过来的,已拥有多年。
“K哥,你怎么搞到城主府里的内部情报?”慕沙华对于自己任务达人的称谓有所动摇,酒馆收买的小二说丘脊那群人昨晚已经离开,为了拿到更多赏钱还跟到城门口看着他们出城,这目标一走沙华就不知道从何下手。
“你们那不是有句谚语:‘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们这些无产阶级代表人物还能舍弃什么,不就只有自己的身体,”陆无为含沙射影说出了答案。
几人见奎勇老相好在,都不敢说什么,只是隐晦笑了笑。没想到婼惜怜反而不在意,调笑道:“难怪我好友说看到你和城主姬妾中午在一起用膳的,想必吃完后发生了什么。”
“只是为了获取情报,”奎勇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按你们那说的,这算是给他戴绿帽,所以我不会介意,”婼惜怜笑着说道。
“看不下去了,你们的道德已经down到人类低点,感觉这队伍可以转职卖身行当,”说着盯着慕沙华不怀好意说道:“不过我喜欢这个调调,嘿嘿,这个培养下有头牌资质,可男可女,可双可单。”
“我们沉沦了带队的你也脸上无光吧,”顾安说。
“我又无所谓,反正一年比试之期也就输一个人给那货,正好少带个轻松点,”陆无为说道,他和另一个引导者有过赌约,一年后队内各选一个人比试一场,输的一方输一个人。
“陆哥,他们那边实力怎么样了?”戴芬妮好奇问道。
“还好吧,你们两队大概是他和他俩的差距,”陆无为说着,手还比划了下奎勇、顾安和慕沙华。
“那还好,”慕沙华松了口气,原本那一队大多是联邦精英,而这边人少一个不说,还有两平民,自然会差一些。
“我说的性经验的差距,”陆无为仿佛恶作剧得逞般大笑起来。
“怎么可能差这么多?”双重打击下的慕沙华质疑道。
“爱信不信,反正一年后就知道了,只是别像只弱鸡接不住对方一招,那脸面就丢没了只剩屁屁。”
“老大,你还没呆腻啊,快带我们远走高飞吧,”慕沙华放下姿态说道。这儿的修院已经无法传授更多,如果是一个人,他都想跟狩猎队伍到远处转转,打打小怪练练手,只是那样来回要一个月左右,这前期还不好脱离队伍行事。
“毛都没长齐又想飞,”似乎是受不了慕沙华的碎碎念,陆无为放下碗筷出门了,才吃了大约两人的饭量。
来收拾的是另一个小二,几人都诧异衣随风出什么状况,一问才知今天他从城主府回来时就闷闷不乐,直接回仁和院休息去了,不知受了什么打击。慕沙华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口,准备明天顺着这条线打探一番。顾安原本想把上午衣随风的事给说了的,但那种推心置腹的话语如果再说给第三人听似乎是背叛,而且他也隐隐有点期待风暴的来临,不再像之前那般犹豫和畏惧。
至于婼惜怜,之前听到奎勇可能要走的消息也没说什么,此后只是微笑着靠在他肩头。
女人心海底针,唯清可鉴。
饭后几人在院子里坐着,天气阴沉得见不着月光。
顾安和慕沙华对练了一会,开始时慕沙华还想只凭灵能和对手周旋,却发现灵力的运转速度和灵能等级竟然比不过顾安,正面对抗处于下风,修院习得的灵技攻不破武馆几个金币买的西贝货,再三遭受打击让慕沙华抓狂。
“你还是使用念能吧,我已经刻灵了,”顾安还是忍不住说道,今天这一场让他找回了些自信。
“什么!”不只是慕沙华,奎勇也大吃一惊,似乎只有戴芬妮有所察觉,没有显得惊讶。
听了下顾安刻灵的过程,基本不可复制,只有他灵力对撞能出现的纹理,吸收木依族诡异药材生成的灵纹,基本上都是奇遇。
“混蛋,难道你的幸运属性满点,感觉这是主角路线啊,”慕沙华语气中是赤果果的嫉妒。
“大多是你不要的,那根人参是你自己不吃,再说了,你可是修了阴阳元气,比五行灵气更高等的,以后应该能位列阴阳无量道尊。”
说到这个慕沙华更气了,直接拿出念能和顾安再较量一场。这时候就是压着打了,加持念场后的反应速度又快了几分,而配合念刺、念印让顾安难以招架,顾安打不着他,时不时挨几下有点憋屈。虽然顾安也能通过火灵力感应一定范围,但慕沙华试探几次后多使用离念攻击,因离火同源,让顾安难以感知,发现时已躲避不及只能硬抗。而被念刺扎中可不好受,不只是肉体受伤,经络也有点影响,阻碍灵力的运转。应该是在修院里对战累积的经验,慕沙华打斗起来颇为阴险,随身体对抗不断朝对手体内释放念刺,让顾安感觉在打刺猬,无从下手。
“不打了,阴险小人,正面搞不过只会小动作,”顾安停下来抱怨道。
“这是战斗智商好吧,只有野蛮人才傻乎乎选择硬碰硬,再说了,我也是有大招的男人,正面对抗可不怵你,”慕沙华傲然说道。
“不就是放几团火点点烟,”顾安用了激将法。
“哼,稍微给你展示一下,”说着慕沙华举起右手,突然,手心处升起一团青色气焰,没有火的猛烈,幽静,带着寒意,看得出应是用阴气生成的阴火。
“我靠,你这是玩阴的啊,就不怕真变成阴阳人,”顾安惊道,原以为慕沙华吸纳阴气只是为了镇压阳气,不曾想敢做到这步。
“那混蛋说得对,如果我连这点控制力都没有的话,还不如做阴阳人呢,”慕沙华坚定说道,接着又想到什么,转过头问戴芬妮:“戴姐,你认为他说的可信?我们和另一组真差距那么大?”
这几日他俩讨论颇多,所以对戴芬妮的意见比较信服。
戴芬妮想了想后点点头,“很有可能,这些不算机密的可以告诉你们,他们中大多数都是精英。说句可能让你俩气馁的话,如果以刚到这的实力测算,我们这里实力最强的奎勇是100的话,那他们中大多数都在150以上,甚至有一个高达200,比你俩现在还强些。”
在一旁视若无人腻味着的奎勇一直没怎么搭话,这时听戴芬妮提到自己,显得不在意说道:“你说得都对,但你忘记了一点:曲线理论,力量在开始的时候增长的快点,后面不就慢慢趋同了。”
“你说得都对,但你忘记了一点:拐点理论,增长慢的都会先衰减,进入瓶颈期,然后上限差距就体现了。”这话语来自门外,只见陆无为踢门而入,反手背着一筒酒,另一只手抓着一瓶,面色微醉。
“差就差吧,我又没想着和他们比,输就输了,”奎勇满不在乎说道。
“不错,这句话爽快,敬你是条汉子,”说着陆无为把背后那筒酒递给婼惜怜,“小妞,给爷们倒满,这可是城里最好的酒了,满堂红,100金币一筒。”
陆无为找了个椅子坐靠着,和奎勇相互碰杯对饮后,盯了顾安和慕沙华看了看说:“输了也不要紧,只要把他俩扔一个过去,两队平均值接近不少,扔两个过去就一样了应该。”
“混蛋,要走也是我自愿过去,弃暗投明可以形容那时刻的心情,”慕沙华说道。
陆无为不怀好意笑道:“别的不好说,但如果真让你过去,我肯定你不会高兴的。”
夜已深,几人围坐着,品了下所谓的好酒,连戴芬妮都忍不住喝了两杯。再后来,慕沙华经历今天的第四次打击,被奎勇扫地出门后,只好到顾安房间共宿。不曾想,隔壁两人完全不在意楼上的视频狂人,动静声、碰撞声和呻吟声让他体内过剩的阳气险些失控,一晚上没睡好。
城里还有一位无心睡眠的,衣随风,和衣静坐在床上,抱着双膝,不知在想着什么。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看了看手里的晶石,用手轻轻一捏,粉末随指尖滑落,还未落地就升腾起焰火燃烧殆尽。没有理会火焰灼烧手掌,与心中的伤痛比起来这不算什么,做完这一切,他把头埋进腿间,眼角滑落下泪珠。
而在城外戒守的丘脊似乎感应到什么,掏出一块晶石,看着它从透明慢慢变成黑色。
“他下定决心了,”丘脊对其他几人说道。
“这么快,”连虎噬都感觉惊讶,这个还被他吓得尿裤子的少年,竟然如此果断。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意,不似有假,只是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形变与心变,孰轻孰重?无人能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