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州,西地边陲重地,所处之地群山莽莽、延绵万里,其间险峰林立、绝壁横生,形成一道天然的绝地屏障。
燕南关,西关塞外的一座名城,就坐落与绝峰险壁之间,屹立在屏障之外,抵御入侵的妖兽,据守着人族门户。
时值仲秋,午后申时的斜阳下,关外战场广袤的荒野丛林之中,有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奔向关城。
马背之上是一个少年人,身穿兽衣,秋风中凌乱的头发,在清秀的面庞上来回飘摆,露出的膀子却肌肉结实,上面有几道的伤口,暗红的血液不断滴落下来。
此时关城外开出的大道上空无一人,少年一路西来,身单影只一路策马疾驰。
飒飒秋风之中,少年孤身独行,两侧山峰之上,碧海林涛、青山莽莽,多有秋色残凋之感。
身后处斜阳映照,气象空阔的沙场上,旷野寂静无声、晕红的天际有烟雾缥缈,沙场肃杀之意尽显。
马蹄飞扬,带起的尘土并不多,阵阵腾起的尘烟轻舞中,已然来到了关城之下。
构建雄伟坚固的城楼,高高耸立,庚金铸造的城门紧闭,仅有一侧狭窄的门洞开着。
几名体魄健壮的官兵,持刀佩剑守在门洞之外,为首之人正值壮年,身形高大魁梧、双眼偶有精光流露,精悍的神色显现出不俗的修为。
风尘仆仆的少年,行到城门稍近处就已缓缓止住马蹄,身形轻跃利落的跳下马来,迈步向前,看着身量却不是很高。
行走之间,朝着魁梧的壮年人笑着喊道:“关二叔,今日又是你当值啊?”
少年一边说话,一边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布袋,轻轻一抛扔给对方。
“一坛果子酒,二叔拿去尝尝滋味如何。”
“呵呵,好,你倒是有心了,”
壮年人名叫关鹏,看着眼前估摸十八九岁的少年,略带清秀的面容,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爽笑容,坚毅的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些煞气。
“往日进出城门,多有二叔你关照,知道你好这一口,正好今日寻了一坛来。”
少年说着,来到关鹏近前的一块石板上坐下,手里扯出一根布条,包裹着手臂上的伤口。
“在战场冒险拾荒,舍命去妖兽边界搜寻灵药,这众多扫荒者中,谁不知你裴山的名号,心黑手辣、手段很是诡异,不想还有些玲珑心思,竟会晓得我好酒。”
关鹏调侃着说着,随手打开布袋里的酒坛,揭开一角封口,仰头喝了一口,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少年的马匹,“看着伤口不像是兵器所伤,怎么?遇到妖兽了?”
叫做裴山的少年,用清水冲洗着血肉外翻的伤口,血水侵得地面一片殷红,额头冒着冷汗,牙齿坚定的咬住布条,稳定的手指微微用力,完成了简单的包扎。
“在穿山妖兽的地盘,有人疏忽大意惊动了他,没想到这世上妖兽也是看脸欺人的,山上五个人,小妖兽却只追着我一个跑。”
裴山惊讶的说着,随手擦着脸上的汗,神色感慨,“哎。。世风日下啊,颜值不如人,也是罪过。”
“哈哈。。你在穿山妖兽的地盘,偷挖灵药、抢夺灵谷,还偷偷杀它妖嗣,都快成你自家后山灵田了,他不追杀你才怪呢。”
关鹏看着装模作样的裴山,大笑着揭着他的老底。
“舍命讨生活罢了,边城里的大修们,才是战场上最大的赢家。”
裴山神色淡然的说着,迈步去一旁牵马。
“走了,关二叔,改日再来,带一瓶我家自酿的葡萄酒给你尝鲜。”
“好嘞,再让你婶子炒几个小菜,咱俩好好喝几杯。”
斜阳夕照,关鹏看着少年牵马进城的背影,摇着头喃喃自语,昔日辉煌的修士家族,自从元婴老祖陨落,如今已落魄至此,靠着一个少年舍了脸面在战场扫荒、妖兽口中舍命夺食,苦撑着破败的门户。
燕南关城内,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宽阔整洁,自西向东笔直的延伸开来,街道两侧楼台宏阔、店阁林立,丹阁、剑楼、灵谷铺子,琳琅满目。
裴山牵着马,避让着周边行人,沿着街道观看着各家店铺的各种摆设,不时与相熟的店铺伙计打着招呼,行不多时,来到一家灵谷铺子,停住了脚步。
灵植轩,一楼是店铺,二层是会客的阁楼,老板叶霖年过五旬,早些年修炼出了岔子,筑基无望后,凭借家族余势开了这间售卖灵谷、灵药的铺子。
裴山自从十二岁来燕南关讨生活,在战场上踅摸残存的修炼材料开始,就一直和叶霖打交道,除却一些特殊的物件,扫荒所得基本都卖到了这里。
把缰绳在门口的栓马柱上缠了几下,迈步走进了店门,熟悉的灵谷石槽、玲珑剔透的水晶柜台,里边摆的依旧是大路货色的灵药,一方青色的石几,天蓝色的茶盏里,飘出的清香从来都是绿茶的味道。
“叶老爷,这天刚到傍晚,就在打瞌睡啊。”
裴山进到里边,石几一侧的一张软椅上,叶霖在上面闭目养神。
“这个时辰,也就你山胖子来我这里,永远都是这么大呼小叫的。”
叶霖微微睁开眼瞥了一下,说话的声音低沉浑厚,圆脸大耳、直眉阔目,做起的身形显出大腹便便,相貌堂堂、很是气派。
“哈,这都多少年了,还叫我山胖子?您说是吧,叶老爷?”
裴山笑呵呵的说着,语气亲昵,叶老爷三个字说的拿腔作调,语调向上扬着。
“你不也一样?当年到我这买灵谷,百斤的分量只是短了二两,就喊我做叶老爷,再说了,你当年初来时,本就是个小胖墩嘛。”
叶霖做起身形,随手取过茶盏来,倒茶示意裴山坐下说话。
“我那是胖吗?那是富态好不好,那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的标志,你不懂就别给我起绰号。”
裴山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说,“再说了,你是总共差二两吗?是每斤都差二两,现在都懒得说你,地主老爷、为富不仁。”
“哈哈。。看来今日收获不错,有心情和我逗趣了,说说看,得了什么宝贝了?”
叶霖闻听后没有一丝尴尬之意,反倒是熟知其性子,明白他此时心情很是不错。
“每回说到这儿,就顾左右而言他,典型的奸商嘴脸。”裴山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玉盒,递了过去,“瞧瞧,看看品相如何?”
玉盒不大,仿若姑娘家的胭脂盒大小,叶霖拿到手里,打开碧绿的盒盖,里边透出晕黄色的柔光,一小角兽皮上面,垫着一枚杏黄色的晶体,晶莹、却不剔透,内里似水、似雾、蒸腾流转,朦胧间看不真切。
“妖核?还是妖王品阶的?哪里来的?”
叶霖神色甚是惊诧,妖王级别的妖兽,初阶修为相当于金丹修士,这样的物件,即便是仙家宗门,也够得上中等的宝物,不是凭扫荒能得来的。
“机缘巧合罢了,穿山妖兽好像去了断雁山,我到它的老巢里转了一圈,无意间发现的。”
“说的轻巧,还转了一圈,妖兽地界看门的妖王府,你也敢闯?你说你一个炼气后期小修,战场上连喽啰都算不上,你也真是心大。”
看着裴山轻描淡写的言语姿态,叶霖心中不由气苦,自己当年也是胆子大,还不是断了修途?
“好了,叶老爷,我知道你的心思,我胆大心细,不如你当年那般勇猛,没事的,说说看,这枚妖核价值几何?”
“近些年,边城售卖的妖核都是些低阶妖兽产出的,最高也不过是妖将级别的妖核,嗯。。没见那家会把妖王级别的妖核拿出来售卖。”
叶霖说着,中间略为停顿,似是一时间不好确定其价值。
“妖王级别的妖核,祁家曾经出售过一枚,叫价百枚中阶灵石,最后被人三百中阶买走了。”
“那就是两枚筑基丹的价格?我还以为很是金贵呢,不想也不过如此。”
裴山多少有些发愣,心中叹了口气,有种希望落空的感觉。
“哪有你这样做比较的?筑基丹只有金丹宗师才可以炼制,所以都掌握在宗门、大族手里,价格由的他们定,这妖核,若是在他们手里,你出十枚筑基丹也不会换给你。”
叶霖瞥了裴山一样,看着他懒散、不以为意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不免有些凝重。
“嘿。。这样浅显的道理,你不用说的这样严肃,只不过是,我目前紧切需要的只有筑基丹罢了,到时候真要是急用,蚀本的生意也是要做的。”
裴山眼角微挑了一下,说话间,续了一杯茶端着说话。
“也是,你这只小狐狸哪会是个吃亏的主,怎么?还是我代你你寻几个买家?或者。。?”
“放你这里吧,先紧着能换筑基丹的来谈,不行的话,过段时间再卖灵石出手。”
裴山把一杯茶倒进嘴里,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我去后院换一匹马,过几日我再过来看看。”
“怎么?天都已经这般晚了,你还要回青蛟山?”
叶霖闻听,看着门外已是傍晚的天色,有些不解。
“回,出来好几日了,老娘在家中对我不放心啊。”
裴山说着就向门口走去,没几步却回头说:“对了,帮我打听一下人参的价格,最好是三、五百年成分的。”
叶霖在后边送他出门,接口道:“怎么,你娘的身子还不见好?”
“还是那样,一直不好不坏,这不快入冬了,提前准备一下,边州的冬,不好熬啊。”
裴山说完,已经出了店门,转向侧门去后院换马,稍后骑马而出,对店门处的叶霖挥了挥手,随即打马而去。
马蹄踏出东城门后,天色已全黑了下来,天际玉兔东升、月圆似缺、皎洁明亮,秋色正浓、夜凉如水,裴山信马由缰,沿着官路一路向东,穿透夜色、秋风,迎着明月奔跑。
马背之上,凌空远眺天上月,其上,似山、如树、隐约不明,四下里,夜色渐浓,田野间有秋虫声鸣、远山里有夜莺幽歌。
裴山看着、听着、回想着,须臾间,吐出一口长气,轻声吟唱------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