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蔺秦烟所说,那些人抬着轿子往后山的方向走,走了片刻,终于停了下来。
路玉珩和蔺秦烟原本想马上下轿,突然十几把剑刃往轿子插去,把轿子刺穿了十几个洞,有两剑更划破了路玉珩和蔺秦烟的手臂,两人的衣袖马上染上了鲜红的血痕。
蔺秦烟不喜欢使用兵器,此刻云浅不在身边,她也只能用拳掌抵挡剑刃。路玉珩的玉骨摺扇本是他的兵器,但在闻香馆时被打断了,现在跟蔺秦烟一样,手忙脚乱地以肉身抵抗着利器。在这狭窄的轿子被剑锋乱插,两人早晚也会死。路玉珩向蔺秦烟打了个眼色,比出了摧枯折腐掌的第一式破釜沉舟,蔺秦烟马上会意,运气与他一起往轿身打去。那轿子在两人合力之下,啪一声散开了。
两人终于看到外面,原来他们在一座山下的一所破庙外,四周了无人烟。那二十多个刑部的下人举着兵刃,不友善地对着两人。
那个中年侍卫却道:“想不到蔺凌峰的闺女也有两下儿,这样子也死不去。”
蔺秦烟皱眉,刚才被众人围攻时,她已经看出了他们使的杀绝门的无情剑法,道:“你们是杀绝门的?”
中年侍卫大笑,说:“我就是易洋。”
蔺秦烟和路玉珩倒抽了一口凉气,虽听说易洋的武功远不及易繁星,但单凭范毅的身手,也可知道杀绝门的武功不容小看。易洋怎麽说也是易繁星的弟弟,武功再差也必然在范毅之上。
蔺秦烟咬牙切齿地向易洋施了一记风清掌,但那易洋轻轻鬆鬆便躲过了,一记撕心爪便在蔺秦烟的肩膀上拉出一道血痕。蔺秦烟马上吃痛地叫了大叫一声。路玉珩使出摧枯折腐掌,挡住了易洋的下一记攻击。
易洋吃惊地道:“你这个小白脸儿居然还会点儿蔺凌峰的破掌法。”原本他还手下留情,见路玉珩的掌法内功不浅,便认真起来,提起手上的剑直刺路玉珩的胸口。
这无情剑法就是快狠准,要不是路玉珩反应快,及时闪身,那剑早已无情地刺进他的心脏。不过,剑锋还是狠狠地划过了他的背,纯白的衣服瞬间透出令人寒心的鲜红。路玉珩忍着痛,吃力地又出了一记摧枯折腐掌的第六招暗渡陈仓,臂弯朝外,横刷过去。易洋连忙施展轻功,退后了一步,但右手的剑却往前又是一刺,直迫路玉珩的咽喉。蔺秦烟及时一脚把剑踢偏了方向,但易洋的左手却捉住了蔺秦烟的脚踝,一扭,蔺秦烟痛不堪忍,惊叫了出声。
路玉珩又一掌震开了易洋捉住蔺秦烟的手,但自知二人不是易洋的对手,道:“我们是打不过你,但我们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易洋哈哈大笑,问道:“你有何不明?”
“你为什麽要帮骆苏安杀我们?“路玉珩咬着唇问道。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我在清河县的二十六间暗娼馆还不是托你们两人的福,一间不留。”易洋舞弄着手中的剑,咬牙切齿说道。
“你们杀绝门为了赚钱,勾结县令朝明仁和刑部侍郎骆苏安,从而得在清河县开暗娼馆。你们也帮朝明仁陷害与他不和的张副将,只需要逼迫暗娼馆的其中一个娼妓指认张副将曾去过嫖妓,再杀掉二人,张副将就落得个因嫖妓畏罪自杀的臭名。同样,朝明仁在暗娼馆手中得到的部分贪款其实落入了骆苏安之手,所以你们也帮骆苏安封住了朝明仁的口。”路玉珩道。
“你猜得没错,不过我还可以告诉你,骆苏安并没有拿到那些钱。”易洋笑着说。
“如果我猜想的没错,这间事与左相徐锐有关?”路玉珩淡然道。
“哦?你怎麽会想到?”易洋奇道。
“因为那齣在闻香馆与槊城盛行的花仙邀月,那是抬举太子,汙蔑九王爷的故事。”路玉珩说道。
易洋笑了笑,道:“你果然聪明,骆苏安是让我把银両送结徐锐,因为他想把结左相,取代陈之连成为刑部尚书,花仙邀月的故事也是他和金先生想出来的,目的是帮左相和太子在民间造势。”
“金先生是谁?”路玉珩问道。
“??就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我也不太清楚他是谁,只是见他见识渊博,和他一见而故。就是他教我赚钱的法子。”易洋的目光中好像隐瞒着什麽。
路玉珩低声默唸着金先生的名字。
易洋继续说:“徐锐虽然并没有过问骆苏安的钱是从何而来,但却收下了那些银両。不过,那些银子又被徐锐送走了。”
路玉珩惊讶道:“送走了?送去哪裡?”
“临州,灾民手上。”易洋道。
蔺秦烟和路玉珩大吃一惊,在帮门大会上,无坊君好像提过这件事。路玉珩回想起来,这次临州雪灾,他的父亲捐了一年俸禄,而左相是一众大臣中捐款最多的人,印象中好像就是一千五百万両,左相还因爲此事被皇上大力嘉许。
这些本来是从榨压姑姑卖身换来的黑钱,几经转手,竟然变成了造福百姓的救灾金。最可恶的是左相徐锐,什麽也没做却坐享渔人之利。这下黑钱已经去了灾民手上,骆苏安又把朝明仁给杀掉了,轻易就能把所有的罪名推给朝明仁。要告发徐锐和骆苏安,一是没有证据,二是难不成要从灾民手上把救灾金拿回来不成。
路玉珩一向都知官场人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也是为什麽他并不想成年,不想入朝为官的原因。只是没想到,他对官场的了解还是太天真了,左相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了。还有那金先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左相的手下。
面对这样的人,右相许聂远和九王爷能斗得赢吗?
兵部,路家,可都是站在九王爷这边的。
易洋见两人都沉默了,知道两人已经没话可说,又是向天一笑,道:“好了,问题问完了,现在可以安心上路了吧?”易洋提起长剑,往两人的咽喉刺去,只看剑锋已快到眼前时,突然“哐”的一声,从破庙内飞出一把银色的小飞镖,一把打掉了易洋手中的剑。
那小飞镖掉落在地上,仔细看像是一片六角雪花片,中间通明,六边锋利,旁边还挂上了一条红色的短流苏,好不精緻。
易洋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拿一件细小的兵器把他的剑震飞,想来对方必定是高手,提防地问道:“什麽人?”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影子从破庙裡飞出,是一个皮肤略微黝黑的黑衣少年,看上去比路玉珩大几岁,一头乱髮随风飘。他的神情冰冷如霜,双眸凌厉如同一头恶狼,却散发一种不知道如何描述的高冷魅力。他左手拿着一把发着亮光的黑剑,面无表情地站在易洋和路玉珩蔺秦烟之间。
“你是谁?”易洋问道。
那少年不屑地勾起了嘴角,眼神依然没变。
易洋见他不回答,拾起地下的剑就向他刺来。那少年也不着急,给时间让易洋把剑拾起,在易洋的剑锋都快碰到他的脸时,他瞬速举起了铁剑,一个反手就弹开了易洋的剑,然后还故意顺便划破易洋的衣服。
被一个少年如此轻鬆地戏弄,易洋看得出他的武功非常高强,又怕又怒,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少年开口,用一把略微低沉沙哑,像没睡醒的嗓音道:“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师弟,易教主你总不会不认识吧。”
“你师弟是谁我怎麽知道。”易洋没耐性地说道。
“哦?易教主你这麽快就忘了令兄是怎麽死的了吗?”少年悠然地道。
这下易洋与一众杀绝门的人都吓得冒出一头冷汗。易洋道:“难??难道你是那??那赤剑小鬼的??”
“不错。我师弟他初入江湖,不识世故,一股劲儿只想着要杀死易繁星,却忘了收拾易繁星手下的什麽教。刚才我在裡面睡得正香,听到易教主在令兄死后这半年干了不少好事啊。”少年表情不变,依旧慢悠悠地用平淡的语气说。
易洋慌道:“不不不??少侠,一场误会啊??”易洋一想到那十来岁的赤剑小鬼只用十几招便把比自己强好几倍的易繁星杀死了,他师兄的武功岂不是一隻手指就能把自己给杀死。
少年道:“是吗?难不成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他话音刚落,又几支小飞镖从袖中飞出,这次飞镖会打转,轻轻地在易洋和杀绝门的人的手臂上划过,伤口极浅,也不见血。只是众人却痛苦地同时倒地,想必镖上餵了剧毒。
“这??这毒是兄长的??星火燎原??你怎麽会有?”易洋颤抖着问。
少年从容地从地上拾起散落的飞镖,用衣袖把上面的灰泥刷乾淨,看来非常宝贝这几支飞镖。他一边刷,一边对易洋说:“那想必易教主已经知道这毒连易繁星自己都没有解药,中毒者不但浑身痛不欲生,而且不能再运气动武,否则五脏六腑破裂而死。”
“你??为何不杀了我算了?”易洋道。
少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往几个飞镖上抹去,随手又是一扔,又划过了众人的手,只是这次他们停止了痛苦的叫声。
少年再次把飞镖拾回来刷乾淨,继续淡然道:“我师兄练出了这毒的解药,刚才给你们上了三分之一的药量,如果你现在就去把你那个什麽教给散了,保证以后不再动歪脑筋,我便来狼山把剩下的解药给你,反正师父也让我回去前上狼山摘几个苹果给他尝尝。”
易洋没有听明白少年最后一句话,但前面的他是明白了,马上和其他杀绝门的人互相扶着起来,道:“是的少侠,我保证您以后绝对不会再听到杀绝门三个字,我们这就消失、消失。”易洋连忙和那二十几个手下逃跑了。
蔺秦烟没想到那少年如此高强,轻轻鬆鬆便把易洋和杀绝门给收拾了,十分佩服。那个少年却没有怎麽理会两人,只是瞟了他们一眼,打了个哈欠,又想回到破庙去睡觉。蔺秦烟喊住了他,道:“这位少侠,请留步。”
那少年一脸睡意朦胧地别过头来,看着蔺秦烟。
蔺秦烟嚥了一下,道:“我是五义门的蔺凌峰门主之女蔺秦烟,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不知少侠怎麽称呼,师承何人?”
那人冷冷地又回过头,不想理会蔺秦烟。蔺秦烟见少年又要离去,忙道:“少侠武功惊人,不知道是否愿意与我们五义门合力,一起攻上狼山,消灭狼山八大魔教,为民除害。”
少年冷言道:“你们和狼山之间的事,我没有兴趣,刚才我只是帮师弟善后。”
蔺秦烟的心沉了下去,但她还是说道:“少侠,你的武功如此高强,江湖需要你的帮助。”
少年对蔺秦烟的话不感兴趣,并开始觉得她很烦人,起身就想离去。蔺秦烟想追过去,但她的脚刚才被易洋扭断了,此时一动,马上吃痛地轻呼一声。少年又回头瞪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膏药瓶,扔到蔺秦烟的脚边。然后他轻轻使出轻功一跃,转眼就消失无踪了。
蔺秦烟想追也追不上去,拿起地上的小瓶,扭开嗅了一嗅。
“这是金创药。”蔺秦烟对路玉珩说道。她用手指挖了一点黑色的膏药往脚踝上抹,一阵冰凉的感觉瞬间麻痺了痛感。
路玉珩扶起了蔺秦烟,道:“我们先回去荆阳,我会让兵部派人送秦烟姑娘回家。”蔺秦烟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失落,可是她还是点了点头,慢慢地试着走路。虽然脚踝上的痛感减轻了,但断了的脚一时之间要走路也不可能。路玉珩从衣服上撕下了一条布条,拿了一些乾木柴,把蔺秦烟的脚固定好,然后蹲下了身子,示意蔺秦烟骑上他的背。他的背被易洋的剑划伤,血还在流。蔺秦烟犹豫着,不想碰到他的伤口,又挖了点金创药,涂在他的背上。
路玉珩柔声道:“谢谢你秦烟姑娘,不过你不用介意,这伤不深,你上来吧。”
蔺秦烟最后还是爬上了他的背,轻轻地搂着他的胸膛,尽量不去碰到他的伤口。
这一路上,两人并未有多说话,因为蔺秦烟也不知在想什麽,表情很是復杂,以致路玉珩一路上隐若能感觉到蔺秦烟强烈而快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