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吃，吃乃人生大事，鸡腿小排五花肉，糖醋特别好，红烧吃更多……
明皎皎饿得在地上打滚，满心满脑回荡的都是自小念到大的一首打油诗。
每次当她念叨这首诗的时候，他两个哥哥不论手上有什么活儿，都得先给她寻些吃的来。
遵循着她的口味，大哥做得一手好糖醋小排，二哥做得一手好五花肉，她自己就只能闷得一锅白米饭，有时糊了，还得挑拣着吃。
故，家里冰箱里头，常年囤着白馒头和面条，就怕她哪天做饭糊了，三个孩子没有主食吃。
越想越心酸，也不晓得这首诗念完她能不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叮叮当当的，好似一口气进来了许多人。
蒙在她脸上的东西，一把被人掀开。
有光，但不大刺眼，刚好衬托出这间小屋子的阴暗狭小来。
待视线清明了，明皎皎瞧见，屋子里头正立着七八位壮实的汉子，个个威猛高大，目露凶光，不似良善之辈。
一阴柔的男声微小地自外头传来，伴着细碎的脚步声。
“玉夫人，这姑娘怕是身份不低，您说咱们这样，会不会得罪了哪位贵人啊！”
“嘘~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咱们呀，只管捞够了钱，再将人完好无缺地放回去便好了。”
后面这声音，是个女子的，明皎皎熟悉，便是之前站在门外，同老头说话的那位。
转瞬间，两人走进来了。
一藕粉，一闷青。
依着形容对照声音，不难辨认，着藕粉色长裙的，应当是那位叫做“玉夫人”的总管事或者掌柜，着闷青褂衫的，应当是位在这里头颇能说得上画的小管事或狗腿子一类，听这尖细的声音，跑不了是个“娘娘腔”。
想是因着营生行业的需要，二人皆是浓妆艳抹，白白的脸，尖尖的颌，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嘴唇，一样扭动的腰肢，一样翘起的兰花指。
女子年龄微微大些，粗略估摸四十左右，男子年龄要小一些，约莫二十上下。
二人同明皎皎刚一打上照面，那男子便惊呼一声：“呦！这真真是个美人啊，原以为身条儿就够标志了，如此一看，这小模样更是倾国倾城啊！”
一旁的玉夫人面上也现了喜色，立刻冲几位大汉吩咐：“还不把赶紧将这位姑娘请进芍药居？”
大汉齐齐称是，其中上前一人将明皎皎扶了起来，往外走去。
院子里头，镜花水月，道路曲折。一处廊亭连着一处廊亭，一处水榭连着一处水榭，楼台与楼台之间也是两两相望，虽瞧得清楚，却也相隔甚远。
这芍药居可不近，明皎皎走到最后几乎是以被架着的状态才好容易到了那处。
芍药居，她不知道这处楼台怎就得了这么个名字，从外向内，不曾瞧得一星半点同芍药亦或是同花相关的物什。
不禁诧异出声：“芍药居里竟没有芍药？”想她那雀影阁，别的什么没有，雀儿却是多到数不胜数，常常在清晨扰的人不得安眠。
挺了半晌，玉夫人和缓的声音想起：“岁月静好，终将远矣。满城花开，终有败时。花的花期太短，像极了姑娘们的一生，姑娘们不喜欢。”
“那为什么还要以花命名？”
“姑娘们不喜欢，公子少爷们喜欢。”
明皎皎点点头。
眼下的这处楼台，布置的十分雅致，细微之处无一不面面俱到，只是，一路行来却没见得有旁的人。
“其他人呢？”
玉夫人笑，“这处楼台是专门为姑娘腾出来的。”
到了二楼的房间，明皎皎一眼就瞧见了屋子当中摆着的一桌子山珍海味。
明皎皎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对。”玉夫人答。
明皎皎纳闷了，逼良为娼的戏码呢？“我确认一下啊，这里是青楼吗？”
“这里是锦瑟坊。”娘娘腔捻着兰花指晃至明皎皎面前。
“陪吃陪喝陪笑陪聊陪睡觉？”
“错了错了，我们是美酒佳肴吟诗作对赏歌舞论前路谈今朝，姑娘说得是咱家对面的毓秀坊。姑娘怎么称呼？”
“明，明儿。”明皎皎觉着，自己得了新名字的速度倒是快，只是适应起来还需些时日。
娘娘腔继续扭着兰花指在面前飘来飘去：“这位是玉夫人，这里的主人，我呢是这里的管事，你可以叫我小千。”
三人入了席，小千又问：“不知姑娘会些个什么才艺？”
“我啊~”明皎皎纠结了，会的太多不知该说哪样好，琢磨了半晌，堪堪委婉地答了个：“都会一些。”
玉夫人蹙眉：“这可不行，得样样通样样精才行！明日，你便先跟着宋娘子学支舞来瞧瞧罢。”
到了第二日，明皎皎在小千的一路指引下，来到了宋娘子的面前。
这位宋娘子，眉眼虽不出挑，倒身材笔直，四肢纤长，一举一动间，体态却是美不胜收。
她教的是一支名为《展绛》的舞，舞者需穿一身红衣，身姿须得轻盈，动作须得快速，这样方能带得起那飘渺的衣袖和飘袂的裙纱。
明皎皎学得很快，并在黄昏时刻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接下来的几天是教歌技的李娘子、教琵琶的王娘子以及教琴的刘娘子的主场。
其中，只这七弦琴，明皎皎不大在行，复杂的琴谱她若是要学会，也需好些日子。
好在，她会吹笛，算是弥补了。
对于明皎皎的多才，众人皆赞不绝口。
很快，篆着“明儿”两字的小木牌子便上了演出的单子。
夜里明皎皎独自在台子上熟悉场地。
台子坐落在一处水岸，隔着细窄的流水，三面看台层层叠叠。
台子后头傍着一处楼台，处于整坐园林的正中，四面八方皆是小楼水榭。
是处好地方，明皎皎心想。
想着想着，想起了江觅晚来，也不知他那一转头发现自己不见后，得是个什么表情。
明皎皎笑出声来。翩迁的轻纱一滞，差点将自己晃了个趔趄。
不远处一座楼台之上，月白衣袍的少年也跟着心神滞了一下。身后一轮巨大明亮的月盘将他衬得更加秀色可餐。
被卖到青楼还能自得其乐的姑娘，该是这世上独一个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