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丢了嫡小姐自然急得不行,老太太第一,明丞相第二。
查来查去便查到了江觅晚身上。
冥王府一头又要将找人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另一头还得扯着幌子忽悠丞相府里上门要人的一众人等,上上下下一众卫兵是忙得焦头烂额。
至于江觅晚最终是怎么找到明皎皎的,还要从他在这京都翻了三四个来回后依旧寻不见人,带着一头雾水在街头散逛开始说起。
明儿这个名字,是那丫头临时起意给自己起的一个“小号”,但如今这小号却被挂在了一处青楼的节目牌上。
按理说,这京中青楼赌坊里头的姑娘们,起几个雷同的名字实属正常,也有叫个什么“彩儿”“玥儿”的,可瞧这家青楼示出的牌子上,一码水的“白芷”“合欢”“海棠”“鸢尾”的花名,独独出来这么一个“明儿”,便叫人不得不疑了。
身边跟着的小侍从提建议:冥王殿下白日里头往楼子里跑,助长了这些歌楼舞馆的气势不说,还许会担上些好色的骂名,夜里头行事方为正解。
这个建议甚好,自然要被采纳。
江觅晚左晃右晃,好容易熬到了夜幕降临,刚在这一处楼台上站定便瞧见了这样一幕――皎洁的月色下,小小的姑娘在水榭廊亭之中跳来跳去,时不时还趴在一旁的桌案上认真地画着什么。
远远看着,似乎是个什么符,或者,是个什么图。
他觉得,这似乎,有些意思。
顿了片刻,转身消失在月色中,再回来时,手上多了壶清酒。
底下的明皎皎专心致志,她觉得,或许可以在舞台效果上加点什么。
熬到深夜,画了几张图后,实在忍不住,俯在桌案上睡着了。
再起来时,人已经在自己的卧房。
正纳闷思忖间,小千来唤她:“明儿姑娘,不足一个时辰了,你这边也要开始装扮起来啦!”
于是起床,开始梳妆。
临近午时,明日灼眼。
明皎皎站在台子上,目瞪口呆。
一条细长的绸布自前面的楼台顶上悬到这头的水榭一角,台子上立着一处百花争艳的圆形屏风,屏风中间的布子很薄,人站在后头还能瞧见影子。
场子,确是按着她的设想来做的,可是,是谁做的呢?
玉夫人扬着笑脸踱过来:“做的挺好,请哪家铺子做的?回头叫人找我结账。”
……
看台上人很少,起初明皎皎以为是因着还没开始,所以人没来齐。后来她才知晓,人来齐了,也只有这么多。
层层叠叠的看台上,足足容得下二三百人,如今却仅仅零零星星地坐了十几人,多是青嫩的白面书生。
一旁的一个小姑娘蹭到明皎皎面前,“妹妹别惊讶,自打对面的敏秀坊来了之后,咱们这头的客儿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敏秀坊,人家是做什么的,你们家是做什么的,男人们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能抢得上人家也是怪了。
演出开始在午时,明皎皎是新人,节目排在后头,算算大致是在傍晚时分,还得是运气好的情况。
客儿再少也得照应,小侍早早备了醇香的清酒,和新鲜的瓜果,一一为看台上的少年们奉上,既是书生,便少不得要多些繁文缛节。
明皎皎在一旁瞧着这群古人你来我往、称兄道弟的礼仪交流,暗自感慨这若是在现代,是要急死个人。
她的运气不错,黄昏十分,便到了她的主场,此时的景致,颇有一种“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意境来。
明皎皎乘着一条长绸从天而降,粉嫩的花瓣雪花般漫天飞舞,落在青涩少年们的面庞和心房,花香本浅,却溢出了满座的芬芳。
台上的人儿着一身白纱,仙子般长袖飞舞、脚步轻扬之间,倾世的容颜若隐若现,鼓点踩得紧凑,且越来越快。
像一只柔弱的白兔,逃避饿狼的追捕,迷茫飘零的眼神,单薄瘦弱的身板。
不远处的一处楼台顶上,月白衣袍的男子眸子深邃,浓密的睫羽之下,明亮的瞳仁之中,独有一抹靓丽的白在迎风舞袂。
夜已暮,清淡的酒香在空气中徐徐漾开,美人已然离场许久,华灯初上,男子眸中泛出潋滟的光,微波荡漾。
一曲《轻岚》毕,台下寂静无声,在那些青嫩小书生们短暂且纯情的前几年人生里头,何曾见过这样惊艳的舞,以及这样绝色的美人儿?
直到有女子走上台子报幕,众人才想起为方才的舞蹈鼓掌。一时间掌声雷动,盘旋在这小小一方水榭台子上头久久不散。
玉面书生最是有闲情雅致,玉面书生最满腹经纶,玉面书生最是喜欢三两成群讨论风花雪月,尤其是高官贵胄、富贾豪绅家的那几位。
不虚一夜,关于锦瑟坊这位惊为天人的明儿姑娘的惊鸿一舞,已经被各家馆子里头坐堂的说书人说得天花乱坠。
短短几日之间,锦瑟坊因此客满为患。
玉夫人有些经验,在锦瑟坊的门前设了几道卡子,卡子最外一层,悬了一块儿方正的牌子,上头写着,看台席位总数以及当日剩余数量。
即便如此,进门也须排号,入座还得先看身份高低,再依了次序排下。
京中富人何其之多,从事些什么行当暂且不论,只要有钱,多砸些钱也是能换出个好位子的。
看客多了,小千那有些用处的脑瓜子里头敛财的好点子便层出不穷,例如:可以办个游江的活动,广邀众看客点火烛、天灯之类,这东西还不是随便点的,价高者得,若是点了,便能获得同明儿姑娘同游玥凌江的机会。
点子是个好点子,只是敛财的目的太明显,怕是官府不会同意,且最终即便成交,也是金额巨大,极易引起骚乱,若是真遇上了一伙打家劫舍的强盗,最终吃不了兜着走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财还是要敛,但得需分散一些,不能只一个人掏,且要掏得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