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明皎皎并没想着将锦瑟女子学院当成是个赚钱的营生,只不赔钱便行了。
但如今,她有了位娘亲,她得攒钱给娘亲治眼睛。
这天底下大夫好找,可钱从哪来?
从前,抢江觅晚的,本也没多少,买了几处宅子,剩下的挥霍来挥霍去,也没多少了。当下这种情形,也不大好意思拿宅子换钱用。
且这几日那几处宅子也分别租了人家,租期没过便将人赶出去,确实也有些说不过去。
娘亲是最好脸面的,如今眼睛看不见了,见人都要再三踌躇,更何况再回丞相府去给人品头论足。
当下,只有先将娘亲将养在这处院儿里,后面的事情还需再做计较。
明皎皎边走边想,一旁的小千却突然叫了起来:“对了,前日里,有个孩子往咱们院子里头送了封信,我瞧着上头的落款是个叫什么碧水的,我不认识,也未曾听过……”
明皎皎默默地冲他伸出手。
小千自怀里掏出那封信来。
碧水的字十分娟秀,在暗黄的信纸上,只寥寥落了几行。
秋棠节将至,府内设宴,沈氏解禁,小姐速回。
“小千,今日是几号了?”
“七月初九。”
“秋棠节是哪日?”
“七月十六。”小千歪着嘴角,皱着眉头:“姑奶奶,那都是大户人家的节日,咱们寻常人家是不过的。”
“为什么!”
“自当今圣上即位,咱们的国花就从素馨改成海棠了,海棠极难养活,得请花匠照料,平素人家哪里养得起?”
“所以谁家养了海棠,谁家才能过节?”
“我的姑奶奶,可不是嘛!京都里头的寻常人家都不曾得见海棠长什么模样,过什么节?顶多就是当日街上饭馆酒肆小摊小铺热闹些,夜里头花灯花船多一些。”
明皎皎蹙眉,“你总叫我姑奶奶做什么?”
“从前换你姑娘,如今你一夜之间成了我的主子,还换你姑娘未免有些显示不出那份敬重来,唤主子又显示不出咱们俩之间这份亲厚情分来。”
“姑奶奶就能显示出敬重和亲厚情分来?”
“大抵,是的。”
“愣是叫老了几个辈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是你姑奶奶。”
小千摸着后脑勺呵呵地笑。
“那你换我娘作什么?”
“元夫人呗。”小千脱口而出,又想了想:“奇了个怪,元是国姓,是大姓,夫人怎会姓这个?”
明皎皎挑眉看他:“想问什么便问吧!”
“国姓统共那么几个,屈指可数,当今天下姓元的人家不过几户,且论这京都里头的,一是当今太皇太后母家,二是曾经的镇国大将军一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夫人应当是镇国大将军独女,您应当是当今丞相之女明三小姐。”小千对自己的分析十分满意,说完便仰着头有些小傲娇的看着明皎皎。
明皎皎咋舌,小千当真是个聪明娃。可如今娘亲的身份是不得外泄的,如此,去得吓唬吓唬,方能立得住了。
遂,上前一步,学着江觅晚那夜在江上画舫中与临之对视的那份的神情模样,“你晓得,乱说话是个什么后果吧?”
小千连连后退,眸中立时失了神采,“知,知晓……”统共两个字,还尽是颤音。
明皎皎对自己的威慑力很是满意,便收起神色,莞尔一笑道:“如此,便改一改吧,兰夫人,你觉得如何?”
“……好……”
小千又撸起袖子,反复揉搓他胳膊上立起的浓密汗毛。
“皎皎,驭下不能只凭暴力。”
明皎皎回头,见江觅晚正徐徐踱来,后头跟着两个小跟班,俨然一幅富家贵公子的模样。
江觅晚换了衣裳,还是月白的料子,只衣角袖口的纹路有了些改动,其余部分大致相同,只更加干净鲜亮了些,发髻重新挽过,此时也是整齐紧致,头上的簪子换了,从前是个白玉的,如今是个金镶玉的,具体的花式,隔得太远看不清楚。
两个小跟班,她只识得一个,就是闵安。
此时他正跟在江觅晚身后,一脸正经,一身正气,打眼瞧着,还挺像个靠谱的人。
走得近了,就听江觅晚道:“你娘已经安顿好了,从前我那间屋子腾给她住。既宽敞又明亮,视角也好。”
“那甚好,劳烦冥王殿下刚刚将铺子卷来,又要卷回去了。”明皎皎十分欢喜,但这欢喜还不能表现在面上,此时就是装样子也要装出一幅依依不舍十分愧疚的样子来。
江觅晚摇头,“不,实则我是看上了你隔壁的那一间。”
“啥?”明皎皎瞬间石化。
只听江觅晚又徐徐开口,解释道:“此番晓得了你喜欢凌晨里找人聊天,住的离你近一点,与你也是好事。”
一副俊朗的眸子一笑起来就如天上日般阳光无邪,又如水中月般妩媚柔情。令人看得心弦痒痒。
明皎皎暗叹几声:美色误人,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一旁几位院儿里的姑娘挽着手自几人身旁经过,无不驻足感慨江觅晚的天人之姿。
平日里,江觅晚不走正路,不是飞檐走壁,就是破窗而入,也从未正儿八经地在众人面前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过,姑娘们惊叹也是情理之中。
明皎皎瞧着江觅晚,心里感觉有些奇怪。
“莫非,你对我这样的安排不满意?”
“满意满意,哪里不满意?”若说了不满意,您再给我提婚事和还钱的事咋整?
“那你看着我做什么?”
明皎皎缓了缓,随便寻了个借口:“你头上那簪子挺别致。”
“你喜欢?”江觅晚挑眉。
“没有从前那个白玉的大气,这个纹路繁杂了些,你怎么不戴那个了?”
江觅晚扶额失笑:“因为那个在你的头上啊!”
明皎皎摸了摸头,果然,摸到了什么。
为什么在她头上呢,明皎皎想了想,仿佛想起来了。
于是,她再次暗叹:酒后无德,酒后无德啊。
果然,酒是穿肠毒,色是刮骨刀。前辈总结出的都是精辟之言,何以不信,何以为之啊!即便只是一壶果酒,奈何后劲之大,足以乱人心智,使人成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