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与理念,明皎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问出声来。
“傻丫头!睡了一天一夜,莫不是连你二叔家的花姨娘都不认识了?”老太太起初只当明皎皎是没睡醒,可转瞬一想,又觉得不对,顿时手心冒了冷汗:“皎皎,你说什么?”
明皎皎看了眼地上跪着的沈姨娘,又看向面前的慈善面孔:“祖母,雪儿自刚刚醒来就头疼得厉害,仔细想想就发现在这之前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只零星记得那么一点。”说着伸出一只手,掐出一丁点小手指给老太太看。
这个时候,如果不扯个谎,便有些圆不过去了。
忙乱中,太医来了,同来的还有他家风神俊逸的老爹。
良久,太医一顿望闻问切之后,终于下了定论:“三小姐形容的症状像是因头部被撞击后产生了少许的淤血导致的失忆症状,下官给三小姐开一服药,再静养个不超过三五年就会痊愈。”
看着老太太稍有放心的神情,明皎皎也松了口气,心下给这位大夫比了个赞:谢谢你,大夫。
“皎皎,告诉祖母,你还能记得多少?”
明皎皎眼角捎着一边跪着且听得眼睛放光的那位沈姨娘,虚着一口气道:“雪儿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是在一棵大树底下,像是从树上掉下来似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把我吊在了树上。”无措的眼神在眼睛里流转,有意无意的,还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神姨娘。
“你好好想想,揪出这个人,我一定要他不得好死!”老太太一脸嫉恶如仇的模样。
一旁的沈姨娘精神起来,忙道:“诶呀,过去的就过去了,三小姐现在不是好生在您眼皮子底下坐着么,可得赶紧打理打理,等皎皎及笄了,还有和冥王的婚约呢。”
“婚约?”明皎皎忐忑起来,莫不是她自己也惨遭封建毒手,整个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天上的司命星君啊,你那么想嫁你来嫁啊,总来嚯嚯我们良家少女算什么本事?
老太太脸上现了喜色:“是啊,那小冥王,是当下皇子、郡王、世子之中都少有的才俊,年纪轻轻便领了番地,可见今上对这位的喜爱之深啊!”随后又是一脸的满足,“当年指婚时说是待你及笄,你们便完婚!如今算来已不足四月了,皎皎,你有福了!”
明皎皎心里大呼:悲哀!
不过转瞬一想,做梦嘛!又何必太较真呢?大不了就当做自己做了一场春梦呗!
如果,再是个美男子,那可就美哉妙哉了。
虽然相府很大很大,但是明皎皎的住处却是在最最阴暗不显眼的一处小院子里,人家的院子都是叫个什么明月阁、若兰阁、南雁阁,高档而不显浮夸,到了明皎皎这儿就是雀影阁......
雀就雀了,还影......
确实不是明皎皎爱往自己身上抹灰,但这让她这样一个一个惯爱咬文嚼字的人该作何感想?
很难得地,明皎皎自记忆深处拾出了些零碎的知识出来。
尤记得,某一年的生物课数学老师没有来抢课,碰巧那一节课赶上生物老师开心,没有给大家普及两性知识,讲得就是这个雀来着。
古人认为......
是了,因着和古字沾边,明皎皎听得特别认真,她非常认真地记住了四个字:“四害”之一。
当然,雀的种类繁多,但要细细研究起来,她可就要好好说一说了。
然而,当下并没有人愿意同她好好掰扯掰扯。
诺大的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下人。明皎皎坐在摇摇欲坠的木头椅子上,耷拉着两条腿晃晃悠悠地环视四周,晃得椅子吱呀作响。
四个字——冷冷清清。
凉飕飕的气流穿过她那薄薄的衣衫,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还连带了一个喷嚏,透心的凉让她害怕起来。她转着圈触摸每一样她能触摸到的东西,真实的触感让她的心更加剧烈地跳动起来
明皎皎有些口渴,桌上的茶壶很轻,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正烦躁间,老太太身边的福嬷嬷就带着几个小丫头走了进来,说是给挑的丫鬟。
随着这几个小丫鬟一起过来的,还有两箱子衣裳和若干盒茶叶点心,明皎皎道过谢后,经一番清点后把其中四个丫鬟干些粗活,只留了一个长的颇为精明的丫头放在身边伺候。
这丫头名叫金铃,长得一脸喜庆灵巧相,薄薄的嘴唇一看就是个能说会道的。
待那丫鬟行过礼,明皎皎打量她,小丫头眼神里写满了不愿意。
“不愿意来侍候我?”
小丫鬟跪在地上,半晌来了句:“愿意的。”
“不愿意就别来了。”
福嬷嬷愣了愣,小丫头也愣了愣。
“那就别来了。”明皎皎掰开一块点心,塞到嘴里:“我不需要。”反正这是做梦,一个不顺心醒了就是,总比整这么一张苦瓜脸在身边看着不舒服强。
福嬷嬷抿了抿嘴:“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真的不需要,若是祖母问起,劳福嬷嬷也这么同她说。”
福嬷嬷虽犹豫着,但许久之后,终是拉着小丫鬟转身往门外走去。
“哎!等等!”正转身间,明皎皎突然招了招手将人叫住:“福嬷嬷,你说,我爹爹疼我吗?”
福嬷嬷脸上显出了些和蔼:“当然!”
明皎皎指指屋子:“我住这样的地方他不知道?”
福嬷嬷笑答:“许是小姐忘了,相爷不常回家。”
“不回家他住哪?青楼?”古代的男子花心是常事,故而,以青楼妓馆为第二个家也没什么意外。
福嬷嬷大惊失色:“小姐!”
明皎皎立即改口道:“我在外头还有别的姨娘?”
福嬷嬷缓了缓神色:“没了没了,只府里一位沈姨娘,老爷常常宿在别院。”
“别院?”明皎皎挑眉。
“是,从前和夫人一同住着的眀湘小筑。”
“和,夫人,我娘?”头一次说出“娘”这个字,着实让明皎皎暗自里难为情了一把。
福嬷嬷点头:“对,自夫人过世以来相爷都住在那处。”
“那沈姨娘的小儿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可能是没有料到明皎皎会有此一问,福嬷嬷脸上也有了些赧色:“也,也不是,这许多年来也偶有回来住过。”
明皎皎恍然,果然古代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嘴上嚷嚷着痴情,实则不忘娶个小妾为他家延续香火:“我娘呢?额,过世了?”
“是的,十年前的一场意外。”许是觉得明皎皎的问题太多,福嬷嬷转身将身后的小丫头草草打发,又拉着明皎皎在屋子里唯一一张晃晃悠悠的桌子前坐下:“小姐,您还想知晓哪些?且一下子问个全乎吧!”
明皎皎指了指屋内的一应陈列:“我这几年来过的竟然是这种日子,我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是怎样坚持下来的,这简直,简直是......”明皎皎从脑中搜索着词汇,半晌,灵光一闪:“猪狗不如!”
福嬷嬷笑:“难得小姐身处此情此景还能这般豁朗幽默。”
“那我祖母呢?”
“十年来一直在山上吃斋念佛来着,这回子还是听说三小姐您失踪了,才下得山来。哎呦!老太太可吓坏了!”
是了,那一切便说得通了。从福嬷嬷的话中,明皎皎知道了:她母亲,原是镇国大将军独女,十六年前嫁给她爹,十年前坠崖身亡,因着她上头有个亲哥哥,再加上沈姨娘给她生的姐姐,所以落了个老三的排行。而这个沈姨娘又因着老公后院人少,只一妻一妾,家里唯一的长子又在十年前同主母一同遇难,讨厌的婆婆随后直接上山清修,老公因公事繁忙难忘旧爱常不在家,便落了个一手遮天、一家独大的逍遥局面。
自然而然就苦了她这位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