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胆战心惊,不知说什么好,江觅晚摆手叫他回去。
满院尸体不能收,一来,义庄之中盛不下这么多尸体,二来,这是屠满门,即便去了也没有家人来收尸,如此,不如维持现状更有利于查案。
仵作四人,忙活的不可开交。
江觅晚还在勘察现场,明皎皎不懂行,也只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瞎瞧瞎看。起初,这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还挺骇人的,然,晃晃悠悠小半日,入目之处除了蓑衣就是尸体,也习惯成自然。
江觅晚是王爷,故而蓑衣们从中查出些什么门道还得要先向他来汇报,明皎皎将众人的发现记下来,进行整理。
府中各人皮肤皆溃烂,血肉模糊,由此推断应当是死前中了什么毒,导致奇痒难耐,杀人便杀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多省事,何苦多此一举?
蓑衣人道:“大致是想要隐藏个什么人,大家都抓毁了容貌,辨识不出。”
忽而,蓑衣之中有人尖叫。
众人忙跑去看,一位蓑衣正倒在地上痛苦不堪,十指指甲在皮肤上抓出交错的血痕,见众人过来,眼神中透露出些恳求之色。
“杀了我,快杀了我!我受不了了!”
“他摸了尸体?”江觅晚蹙眉,伸手自怀中掏出一枚小玉瓶,自瓶中倒了两粒黑珠子出来,给地上抓耳挠腮的人含在嘴里:“忍一忍。”
那人眼神一滞,怔怔点了点头,果真不敢动弹了,只一双眼睛紧紧地眯起,大致皮肤上的痒意依旧难平,又一高蹦起,蹭到墙边,倚着墙壁蹭来蹭去。
再过一会儿,强了许些,便过来谢恩。
“明知有毒,为何还要去碰?”
那人道:“想知晓毒发会有什么症状。”
“现在知道了?”
“想死。”那人低着头。
“现场并未留下一枚凶器,是被凶手带走了,仵作验了尸体,伤在心口,一招致命,剑伤。”
明皎皎的法子很好用,总是能将内容梳理得很明白。
江觅晚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赞许般。
明皎皎很受用,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最近可有什么人失踪?”江觅晚把一位蓑衣人叫到身边。
那人叫阿联,对联的联,并不是莲花的莲,名字听着像个女人,说起话来也像个女人,声音尖细的,但身材却是虎背熊腰。
这里的蓑衣,都听阿联的话。
只听阿联道:“前些日子,失踪了几位地方官员,官职不小,不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接二连三的失踪。”
有人递过来记载着几位失踪官员及失踪前后的调查明细的名册。
江觅晚扫了一眼,这件事他晓得,旁人兴许不知,但他却是知晓其中内情的。
这几人均是贪污了朝廷拨下的赈灾钱款,兴许是难民报复也说不准。
打眼瞧着,两件案子不像有什么关联,又像有什么关联。
内院有人跑过来,手里端着厚厚几沓折子,“王爷,这是从内院寻出来的学子花名册,也不晓得有没有什么用处。”
江觅晚接过,在桌边坐下慢慢翻阅。
忽而蹙起眉头,指尖停在一个三个字的名字下头,徐伟福,钦天监监正,“习武的竟做了文官?”仿佛是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眯了迷眼角。
再往后翻,第二页有一个名字被人刻意涂黑,再往后翻亦有几个。
明皎皎探着脑袋上前去瞅。
后头几处,对比第二页的那处,皆涂得均匀,反观第一个,黑黑的污点杂乱无章,不像是心平气和心境之下涂出来的样子。
江觅晚也发现了:“可有备份?”
那人摇头,“没寻见。”
数了数黑点共二十一个,涂得均匀的有十七个,不均匀的有四个,近几日来失踪的官员也有四个。
是巧合还是叫他们窥见了什么突破口?
“叫那四位失踪官员的家眷过来认人。”
有人问:“一百四十八人,面目全非,怎么认?”
“若真是家眷,就能认得出。”末了,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明皎皎。
看得人心犯怵。
“你左边胸口有一个小红痣,红豆一样。”
明皎皎吓了一跳,平日里她并不曾关注这个,哪处有痣是连她自己都不知晓的,当下扒开衣领去瞧。
一旁两位蓑衣,看了眼这处,不动声色地行远了两步。
江觅晚笑笑:“你两岁上来我家赴我的七岁生辰宴,尿了裤子,你娘给你换衣裳,我看见的。”
那四位官员家眷快马加鞭地赶来了,四位妇人皆面容憔悴,边抹眼泪,边强忍吐意在蓑衣人的帮助下翻看尸体。
很快,当真一人领了一具尸体过来。
四具尸体,皆身着昭府仆人的衣裳,看起来十分合身,又过于合身。
江觅晚蹙眉,昭府人员统共在册一百四十八位,如今尸体一百四十八具,这四位失踪的官员凑了数,该余下四人才对。这四人现在何处?
三种可能,四人皆是凶手,四人尸身被藏,亦或者本来实际人数便是少四个的。
三种可能皆有成为事实的潜力。
阿联叹气道:“这可就难了。”
江觅晚却很有兴致,闲聊的语气道:“你们这样有能力,没有被朝廷招安吗?”
“从前有过,只是我们老大没应。”
“没应?为何?你们这样常年奔波,做的是朝廷的事,经费却是自掏腰包,入不敷出,是怎样维持下来的?”
“头儿有钱,有时,我们自己也拿些悬赏。”
江觅晚挑眉:“你们头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大致,做些生意吧,我们也不晓得,头儿常年不见首尾。”
江觅晚笑:“养你们这么一大帮子人,岂是做些生意就能行的?”
明皎皎自一旁听着,随手就在面前的纸上写下天下屈指可数的富绅巨贾名字。
她曾逐一研究过,这些人,有钱的很,又猖狂得很,想了想,又划掉了两个,太猖狂的人,不大可能做这种事。
故而,一日结束,并没什么收获。
明皎皎对案情不感兴趣,但对于这帮蓑衣人的老大却是感兴趣得不得了。
突然,她想到:“或许,凶手想要一举两得,灭了昭行派,又想间接杀了所有的蓑衣人!”
江觅晚笑了:“皎皎真聪明~”
明皎皎却笑不出来:“或许,还有你。”
面前人依旧笑着,往她碗里加了一块香喷喷的五花肉:“快吃,一会儿便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