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们退下了好久,台下的人心中也久久不能平静,还是皇帝先鼓起了掌,才掌声雷动起来。
“霈王果真是有个好儿子啊。”
台下的人这才想起恭维来,一时之间场面又恢复了热闹,只见江觅晚放下长枪,赤手空拳来到皇帝面前:“臣唐突了,请陛下降罪。”
短短九个字,说得好似是他突发奇想,带兵来此炫耀近日的训练成果,倒是将皇帝摘了个干净。
皇帝喜笑颜开:“好侄儿,快起身快起身,你何罪之有啊?恕你无罪。”
好嘛,这又显出皇帝的宽宏大度来了。
江觅晚谢过恩,转过身来面向临之:“皎皎嫁谁这事谁说了都不算,只有她自己说了才算,我护着的人,拿得了自己的主意。”
事态闹得有些僵。事已至此,明皎皎也该表示表示了,在丞相大人挤眉弄眼的眼色之下,她起身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小女子无才无德,实在不能算做什么良配,难为两位殿下替小女操心则个。实则,皎皎是不愿外嫁的,但是此事还是要听陛下和爹爹的,那样的话,就算是天南海北,皎皎也嫁。”
明丞相抿了抿嘴角,咬紧牙关,让自己看起来严肃如常:“感情,他家这位小姑娘很是会绕弯弯嘛。”
旁观的众人噎了噎,凑巧有人记性不错,京都里头初夏时候的那场大火,大家可是依然历历在目啊。
火烧冥王府,将冥王府洗劫一空的明三小姐,感情不是前头这个姑娘么?那种光天化日放火抢劫的事儿,是这么个娇滴滴、羞答答的小姑娘干得出来的么?
皇帝嘿嘿一笑:“皎皎啊,怎么会呢,你皇帝伯伯怎么舍得将你外嫁呢。”
“大俞太子啊,你瞧现在这一家有女两家求的境地让朕也很是为难,待宴席散去,请太子到朕书房一叙,朕另外为你择位太子妃,不知你意下如何?”
临之勾了勾嘴角,拱手,面色清冷如常:“谢陛下。”
一场宴席让皇帝心满意足,让老霈王也长足了面子,因着平日里来往关系密切,明丞相连带着脸上也跟着沾了些光。一向不太在意儿女婚事的他,也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明皎皎对江觅晚的看法。
明皎皎一开始有问必答,但答得却像是没答,后来乏了,就开始每次都找话题往娘亲身上引,因着关系到相爷尚未出生的小宝贝,暂且这法子还算灵验。
因着大军出征在即,江觅晚每日要去挑选军火兵器,点数军饷行头,去太医院考核随行军医,打点一应事宜。
许是即将离别,兵士们训练的时候显的有些颓然,江觅晚给兵士们放了三日的小假,回家同妻子儿女双亲好生告个别。
忙里偷闲地,他偶尔也去丞相府逗一逗明皎皎,抢了两只荷包她亲手绣制的荷包和一把扇面画得七扭八歪的折扇。
几日光景过去,忽听得家中传信,他家父亲霈王殿下生病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出气要比进气多。
江觅晚吓坏了,直直往家赶,冲进屋里,就见自家娘亲肿着眼睛侍候在侧,抱怨地嗔骂:“就说让你少喝点酒,你不听,看如今就是喝酒喝出了毛病了,孙太医说不晓得能不能将你治好了,你可开心了?”
开心是不可能开心的,老霈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两句话就在嘴边,但转了转眼珠,愣是没敢出声。
听见是江觅晚进门了,他才微微睁开了眼睛,一副脆弱模样:“晚晚啊,是晚晚回来了吗?”
待江觅晚行至床前,又道:“别听你娘胡说,我这病怎会是喝酒喝的,只是担忧你此番一战能不能凯旋而归,忧心得身子虚弱了些。”
江觅晚赶紧上前握住父亲的手:“我是您亲自带出来的,怎么会下您的面子。”
奄奄一息的老霈王欣慰少许:“可惜我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早些年间在战场上的旧伤最近时不时地就要发作,怕是等不到你凯旋而归的那一天了。”
“会的,爹您放心,不要瞎想。”
“我知道我这个父亲做得不好,你从小到大都不爱听我说话。”
“也不是,您昨天在宴席上骂大俞太子的那两句话,儿子就很是爱听。”
“能听你这样说,为父倍感欣慰,如今生病了,你就多听我唠叨两句。”
“我听着,爹您说。”
“为父如今唯一夙愿,就是盼着你能找个媳妇,咱们家和明相家三媒六证之礼已全,早早成婚罢。”
江觅晚闻言陷入沉思。
良久,他道:“我若是平安归来还好,若不能,岂不耽误了皎皎一生。”
他爹干咳了两声,可怜叭嚓地叹了口气:“如今,为父最为艳羡的就是那冯尚书与李阁老了,他两家,一日之间定了亲,下月初三便要吃喜酒了,前后不过十余日。可怜我家晚晚,自出生之日起就定了亲,等了二十年,还未成亲。”
江觅晚道:“这件事儿子心中自有定夺,往后日子,还愿您同母亲长相厮守,日子赛蜜甜。”
这话,意思就是说:你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呔!”老霈王一蹬脚,从床上坐起来,看得江觅晚直了眼:“你这孩子惯不听劝,我瞧那大俞太子对明三丫头是虎视眈眈,你这一战不知猴年马月能回来,若回得晚了,万一被撬走了,我再上哪去给你找一个这样好的姑娘!”
这番操作可把江觅晚吓了一跳,半晌才出声提醒:“爹,您小心身体......”
事已至此,老霈王也没心思装下去了,摆摆手:“滚滚滚,老子没病,再活个四五十年问题也不大,赶紧走,老子看见你心烦。”
霈王妃可是个心疼儿子的主儿,宽慰了丈夫一翻之后,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给儿子吃。可是江觅晚多忙呀,急着去给明三姑娘买布料子做衣裳,于是乎,一桌子美食佳肴尽数进了霈王的肚子里头。
“我倒是觉得咱们儿子挺有担当的,你以为人家像你,毛里毛躁的。”
老霈王嘀咕:“我也是着急不是?你瞧咱俩膝下只这么一个儿子,我也好些年没见过小娃娃了,前两日见了李阁老家大儿子家的胖小子,那小娃娃黑胖黑胖地看着好生有趣,叫人心生欢喜,我就也想弄一个回来抱一抱,养一养。”
霈王妃笑起来。
老霈王忽然抬头:“明相家的夫人不是前些日子又怀了?咱们求人不如求己,我觉得......”
“我才不呢,你忘了成婚时你自己是如何应我的了?”
“没忘没忘,我这不是......”
话还没说完,霈王妃却是不准备同他说了,站起来身姿婀娜地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