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回家准备开门的时候,毛元洲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陈小姐,这是几个谢家常用的家具品牌的新品目录。”说着递给了西府一沓厚厚的杂志。
等到坐在沙发上信手翻阅这些杂志的时候,西府才发现这些品牌的名字她近乎不曾听闻。只是偶尔在一些微博的艺术博主处看到过。目录上没有尺寸、价格,而只是写设计理念与使用场景。读下来更像是一本家具美学书。她细细翻完一本:“我用不上这些。”
毛元洲有几分困惑地说:“但是换家具这件事,是谢少吩咐下来的。”
西府说:“只是为了让吃饭的人坐得舒服一些,换餐桌餐椅一类的。没有必要摆一张与房间格格不入的艺术品。”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在毛元洲面前明确地表示出了自己对于谢庾的话的反对。于是不等毛元洲开口说:“算了,你看着办吧。”
上一次的厨房家电便是毛元洲挑选的,未必谈得上好看但是足够实用。毛元洲却苦着脸说:“陈小姐可不要为难我。我选一些小东西还算了,这种谢少他们看得见的,还是陈小姐自己拿主意。”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像是出了问题让西府顶锅,补充了一句:“如果陈小姐觉得与其他家具都不配套,不如直接换了一整套家装。”
西府刚要拒绝,就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她整个人身体都僵硬了。
而毛元洲的反应更快,几乎是一个箭步窜到了门旁边,偏偏动作仍然是无声的。他的脊背弓起,右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道银光。——管制刀具的限制对于他来说像是不存在的。当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左手斜向上要制住来人的肩膀,右手已经划出一道弧线直指对方咽喉。
然而他的手轻易被人抓住了。来人的胳膊一伸硬是将他的手推了向后,同时抓着他的手肘撞向毛元洲拿刀的右手。如果不是此时两个人都已经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孔,恐怕毛元洲的左胳膊会直接被对方硬拗到脱臼。
“谢少!”毛元洲脸色一变:“是属下没有看清楚……”
“不用。”谢庾松开了对毛元洲的钳制,大步流星走进公寓并顺手将门关上:“把刀收起来。”
这一会正是下班的时候,公寓里的住户陆陆续续返回家中。他已经听到了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如果被人看到毛元洲拿着刀总是一件麻烦事。至于毛元洲的过激反应他倒觉得无妨,贴身保护的暗哨本来应该有这种警觉,只是:“回去操练。”
毛元洲被谢庾方才的动作震得手臂发麻,虽然没有脱臼此时也隐隐有几分使不上力。听到谢庾的话有几分羞愧:“是。”
谢庾进来后便看见了西府正在茶几边站着看他。手上紧紧抓着原本放在沙发上的靠垫,有几分好笑:“放下吧。拿着靠垫打不死人的。”他便看见西府面前放着的产品目录:“选好家具了?”
西府仍然处于一阵心悸中。刚刚毛元洲与谢庾的过招速度太快,她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结束。慌张之下她甚至没有看清楚进来的人的脸,只是反射性的拿着身边的东西挡住自己。这一会听到谢庾的话还觉得脑袋钝钝的:“嗯。”
然后她想起来上一次想要问谢庾但终究因为种种原因被忽视的问题:这个人怎么会有自己的钥匙?现在这一把是邓林在换门锁的时候拿走的,之前的那一把——想到那天困倦中听到的卢恒生仿佛意有所指的话,语句到了嘴边换了个模样:“你以前住这间公寓吗?”
“是。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谢庾没有想到西府直接问了自己这个,也很直白就回答了。转念又觉得这是一个好契机:“所以当时我没有想起来自己还有这间公寓,是我的副手安排的。”
西府“哦”了一声。她尚且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所在,只是在心里奇怪谢庾今日的话似乎比平日的都要多。
谢庾抬头看了一眼毛元洲,对方立刻便明了了。左右谢少的身手在自己之上,也不必担心会有人对陈小姐不利。不如说担心有人对谢少不利更多,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西府已经低着头,没有看到毛元洲的离开,听到男人对自己说:“他安排你住进来的时候,和家装公司打了招呼说不必更换门锁。”
这一次西府听出来了一些话音。谢庾特意解释,那么这声吩咐便与他无关,而是那个副手擅作主张。她对于谢庾的性格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个人对于权势如何且另说,但是对她不屑于用什么手段,从来是光明磊落。包括之前的试探也非常直白浅显。
谢庾又说:“他叫戚古,你还有印象吗?”
看来这个戚古便是他今日到来的目的了。西府的直觉告诉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有几分紧张,下意识的捏着衣角:“不记得了。”
陈父陈母过世的时候事情太多。兼之悲痛突然,她对于许多事情的印象都如同笼在雾里,只有大体轮廓,却想不起来实物。只印象中那是一个沉稳的男人,身材高壮。
对于这个回答谢庾也不觉得奇怪。不过西府对于戚古没有印象也对于他的计划无碍:“他年后死了。”
看到女人捏着衣服的手微微一抖,小动作也停了下来。知道她被吓到了,谢庾禁不住将语气放得缓和了一些:“是因为一次暗杀,你不会遇到的。”这就算是安慰了,又继续说:“邓林,上次换门锁的时候你已经见过了,去处理后事的时候发现他是别人安下的暗桩。”
西府却想岔了。谢庾先是问她是否还记得戚古,又和她说戚古死了,是别人安插的人。之前谢庾试探自己是否与尚家有关的记忆还新鲜着:“我和他没有关系。”
闻言谢庾意识到自己的问话顺序有些问题。见到一贯不开口的西府急着辩白,像是惊慌的样子也不点破,只是继续说:“我知道。但是他经手的事情太多,为了免得日后出纰漏,要一件件排查。只是需要一个名目。不然打草惊蛇,或是其他有心人看了出来拿这些事做把柄都不好。”
西府有几分茫然:“为什么与我说这些?”
“因为你会被卷进来。”谢庾看到西府一下子抬起头来看向自己。她的眼神是惊慌的、犹疑的,眼中有点点流光神采,都不定地闪烁着。那眼神如同一只小鹿。只是此时的谢庾并没有被打动分毫——何况西府总是会答应的:“即使我不动手,有心人想要利用戚古的问题也会对你下手。”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拿尚家的事情举例。他已经见识到了西府对于这件事的排斥心理,虽然说不必在意西府的想法,但是对方配合无疑许多事情都会便利起来:“我动手至少能够保证你生活无虞。上次的事情只是意外,这一次我与你有了防备,不会再发生。”
就如同谢庾想的那样,西府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他究竟准备做什么。她本来便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