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双目流泪,说道:“我若是能够杀了此人,也算是完成了祖父与父亲的遗愿,从此之后,我就解脱了。”
“你能安心就好。”
张公子从床上跳起来,他站在地上,将那些摞在一起,足有一人高的书籍全部推倒,他的身体太差,做完这一切,差点摔倒,还是老仆人扶住了他。
“公子为何如此?”
张公子流着眼泪骂道:“读书,读书,读甚鸟书!我就是做了再多的诗词,读了再多的经典,也无法完成祖父两辈的愿望。”
齐衡将他扶起来,说道:“张公子莫要这样说,读书还是有用处的,比如我,虽然识字,可是不通文墨,连诗香酒楼都无法进去。”
“若你能成就大业,我愿意誓死相随!”
齐衡将他安置在床上,说道:“大业在远方,要想完成大业,必须一步步来,我们不如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那朋友还在监牢里面,我们必须把他救出来。”
张公子不解:“不是你让他自首的吗?为何又要救他?”
齐衡解释道:“当时让他自首,确实是因为他杀害孙炳的妻儿,他们可是无辜的。可是此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你如今生了一场大病,已经丢了半条命,也算是报应到了。”
老仆人却说道:“这你就说错了,孙炳的妻儿才不无辜,就是孙炳的妻儿将我家公子私藏梅屋诗集的事情告知给孙炳的。”
他这样说,齐衡也不知道真相如何,只能为自己的行为增添理由:“这样说来,他们也不算无辜,我们更该去救他了。”
张公子也觉得,自己这一方似乎理亏,齐衡刚才所说,实在不讲道理。只是他不想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而死,只好昧一次良心,略过这个话题。
“田铮是一个好汉,他多次帮我,我也愿意救他一次。只是县令那里不好开口说话,我苦求多次却也没有结果,否则也不会生这样一场大病。”
齐衡说道:“这件事,还需往县衙走一趟。不过田……田铮兄弟是修士,大梁优待修士,县令不会为难他的。”
“我体弱出不了门,不如等过了今天,明天一早我们再去县衙,定要求得县令开恩。”
“好!”
齐衡说道:“我回去准备孙炳的罪证,此人欺男霸女,未祸一方,要想证明他死有余辜并不困难。”
张公子则说道:“我会发动县里的读书人,要他们集体向县令施压,争取放了田铮。”
“那就定下,明天一大早,我会来此处找你,我们一同去县衙。”
“好!”
“对了,你我说了这么多,还没有相互通报姓名。”
张公子一拍额头,说道:“我病着,一切糊涂了,是我失礼。”
“我叫张光复。”一听这名字,就能听出光复故国之意。
“我叫齐衡。”
两人通报完毕,老仆人将齐衡送走。
齐衡离开县城,回到河上村,开始搜集孙炳欺男霸女,为祸乡里的证据。
孙炳作恶多端,真的罄竹难书,以至于还没有到晚上,他就搜集到了足够多的人证物证,并且和愿意作证的人约定好了,明天一早前往县衙告发孙炳。
忙完这一切,晚上才回到家中的齐衡趁着夜色修炼惊雷震刀,他接受灌体,已经十分熟练了,可也想更熟练一些。
坠月依旧不休息,躲在暗处观察齐衡,试图记下整部刀法。
但是任凭她如何记忆,一到了第二天,她就会全部忘记,根本记不下来。
一大早上,齐衡纠集了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乘坐摆渡船,进了县城。
他们不去县衙,直接去了张家。
张光复家门口同样站了许多人,皆是诗香酒楼的读书人,不少人昨天还见到过齐衡。
他们一见到齐衡,立刻动了怒,纷纷拦住齐衡,不准他前进。
“我也不是来找你们的。”齐衡就要闯过去。
这群人不依不饶,骂道:“昨天你要单挑我们所有人,却一走了之,今天又来这里骚扰张公子,哪有这种事情!”
齐衡有些着急,对他们喊道:“你们要是再不让开,我可对你们不客气了!”说完,他拔出环首刀,冲向这群读书人。
这帮人心中一惊,就要后退,可还是有人梗着脖子喊道:“你不要以为你拿着一把刀,就能吓住我们!你要是胆敢动手,我们就上县衙告你去。”
一听这话,其他人也激动兴奋起来,他们自恃人多,哪能怕齐衡一个人。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就要打起来的时候,张光复推开大门,走了出来。
“诸位何必喧哗!”
齐衡一看,张光复的气色已经比昨天好了太多,显然正在康复。
众人一见他,纷纷围过去,询问他的病情。
张光复说道:“承蒙各位挂念,我的病已经好多了。”
“如此便好,张公子有所不知,你病的这几天,诗香酒楼竟然出了一个妄人,此人大言不惭,要挑衅我们县所有读书人,他甚至还买通诗香酒楼的掌柜,成立了一个劳什子诗社,这不是有辱斯文嘛!”
“是啊,更过分的是,此人今天还敢过来打搅你,简直是丧尽天良!”
张光复问道:“此人是谁,可不要耽误了我们的大事!”
“就是他!”人群让开,分出一条道路。
张光复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哑然失笑,说道:“你们说的妄人就是他啊?”
齐衡也非常无奈,说道:“可不就是我嘛。”
张光复走到齐衡身边,对众人宣布道:“此人可不是什么妄人,我的病药石难救,本是准备等死的,就是这位兄弟,将我的病治好,他可是我的恩人啊!”
众人面露异色,不敢相信是齐衡这种不通文墨的人治好了张公子。
“我问你,张公子是什么病?你用的什么药?”
齐衡说道:“忧惧之症乃是心病,心病尚要心药来医,我今日就是为张公子送第二副药的。”
众人见他说的有理,便不再多问。有人说道:“这第二副药还是等一等吧,我们今天还有大事要去做,不能耽搁了。”
张光复说道:“诸位又误会了,齐兄弟这第二副药就是给我开的,今日必须与我们同去。”
“他有什么能耐,能够说通县令放了田铮?”
齐衡解释道:“我身后这些人都是孙炳这些年残害的人,这十几个人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他们皆愿意作证,认定孙炳死有余辜。”
张光复说道:“我们有了人证,还愁救不出来田铮?大家可以放心,我们同去,必能成功。”
听张光复这样说,谁也不好反驳,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县衙去了。
县衙门口有鸣冤鼓,张光复拿起鼓锤,拼命敲击起来,可是他的身体刚刚好转,只敲了两声,就再也敲不动。
齐衡接过鼓锤,拼命敲击起来,他敲的声音极大,甚至隐隐包含雷声。
不多时,衙役跑出来,他打开大门,却见县衙门口围了这么多人,顿时有些慌了。
“你们干什么的?为何围住县衙!要是无事,赶紧散了,不准围住这里。”衙役催促人群散开,可也没人听他的。
张光复说道:“我等鸣冤击鼓,还请你将县令请出来升堂。”
衙役看了张光复一眼,说道:“你不是张公子吗?出了什么事?”
他又看见齐衡,说道:“怎么是你?”
张光复说道:“前几天,我的一位朋友自首入狱,我今日就是为他鸣冤来的。”
“那你呢?”衙役看不惯齐衡的样子。
“我是证人,陪着他来的。”
众人也说道:“我们都是证人!”
衙役点点头,说道:“行吧,你们先进县衙里面来,不准高声言语,我去请知县大老爷去。”
众人一窝蜂涌进了县衙,倒是将这里占满,小院里面全是人。
不多时,县令果然来了,他已经得到了通报,对于这么多人并不感到惊讶,反而神色平静。
“击鼓者何人?”
“后学末进张光复,拜见知县大人。”
张光复没有功名在身,只能跪拜磕头。
反倒是齐衡,因为优待修士的国策,只是微微点头致礼。
“起来吧,我看你体虚的样子,就让你站着回话。”
“多谢县令。”
“说说吧,为何鸣冤击鼓?你带着这么多人围堵县衙,又大声击鼓,惹得百姓侧目,岂非害了我?”
“学生不敢伤害县令,实在是有天大的冤情,不能不上告。”
“你又是为了田铮而来的?”县令一语道破张光复的动机,说道:“上次见面不是和你说了吗?他已经自首,也查实了,他杀人全家,这件事可不是小事,必定要上报金陵,请上面的人拿主意。你来求我,实在无济于事。”
张光复则说道:“若田铮真的有错,自该如此,可是他完全无错,甚至有功,县令这样做,岂非冤枉了好人?”
“好人?杀人全家的好人?”县令有些生气,说道:“你不要继续颠倒是非黑白了,要是都像你这样说,世上还要监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