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温柔婉转,犹如黄莺出谷。
虽是指责,但听到耳中,却让人不知不觉间默然承受,也生不出怒气来。
大柱愣了一下,微微定了定神,冲那荒坟后的黑暗处,朗声喊道:“是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应,
一片空旷的寂静。
没有风,也没有声音,
每一根草,每一片叶子,都是静止的。
那座荒坟也静静地立在黑暗中,就好像它后面根本没有人一般。
众人瞪眼瞧了一阵,也没有什么动静。龙陵便握紧了拳头,大踏步走了出来,准备过去看一看,却被权笑仇拉住。
多生事端对于他们来讲,并没有什么益处。
大柱笑了笑,对那两个引路赌鬼沉声道:“既然没人出来,或许我们都听错了,继续赶路吧!”
话声刚落,一阵风吹过,一个身影从破败的坟茔后面盈盈走了出来。
是一个少女。
这女子长发披肩,只用一方淡紫色轻纱,轻轻束住,身着绿衣绿裙,肌肤如雪,风姿绰约,面容更是清秀娟丽,即便是在这惨碧色的灯火下,望上去也简直如仙子一般。
她背着一个精致的竹篓,大约有半臂来高,竹篓紧紧地盖着,也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
只见绿衣女子微笑着从坟后慢慢走上前来,左右打量了一下众人,不停地眨着眼睛。
待看到大柱,她不禁敛住笑容,眉头一皱,那双明亮的眸子闪了闪,哼了一声:“刚才是谁骂我是鬼啊?”
大柱愣了一下,倘若出来的是一个凶神恶鬼,他也敢拼命一搏,眼下蓦然出现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这让他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他们也是奔波半夜,靠着那两个引路的赌鬼才走到这诡异的荒野坟地之中。
这诡异的地方又怎会有人?
还是一个盈盈弱弱的年轻女孩子?
她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大柱思索琢磨间,不由想起第一次遇到范甲谢乙的那个晚上,被这两个冥差役杀的两个女鬼,幽怨哀伤,悲惨愤恨,这实在是难以把她们和这个美丽机灵的少女联系到一起。
然而她不是鬼,又会是什么?
权笑仇身为玄之门堂主,常年四处行走,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事,虽然他也知这绿衣女绝非平常之人,但此刻倒是比大柱冷静一些。
他向绿衣女抱了抱拳,沉着道:“我们深夜赶路,路过这等死气浓重的地方,对突发之事,难免风声鹤唳,还希望姑娘不要多怪。”
绿衣女“唷”了一声,看着大柱噗嗤一笑,又看了权笑仇一眼:“看不出来,你倒是挺会说话的,比这闷葫芦好多哩。”
大柱被绿衣女这么一说,心中不知怎的,腾起一阵难言之气,目光一抬,剑眉立竖:“那请问姑娘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半夜在此地出现?”
谁想这绿衣女又是噗嗤一笑,也没回他的话,只是反问道:“你别这么凶好不好?我来问你,这地方是你家的吗?只准你来?再说,你是我什么人?我什么都要给你讲吗?万一你是坏人呢?”
绿衣女明眸流波,伶牙俐齿,几句话又把大柱呛住。
大柱心里,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却见少女挺了挺身,拉了拉竹篓,来到了大柱身边,轻轻一转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凑到大柱跟前,悄悄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大柱只觉得一阵淡淡的清香,随着一阵轻风从身前飘来,这清香似曾相似,却又不知是在哪里闻到过。
大柱本就是个山里的猎户,平常都是背着猎叉猎弓,一个人行走在山林间,设套下夹,与那些狐兔鸟兽整日的追逐纠缠,哪里遇到过现在这种场面?
虽然绍暗说过,大柱也有过妻子,只是后来随着大柱的死消失不见了。
但是大柱现在还对这段经历没有一点印象。
再者,即便这绿衣女子真的是鬼,大柱也跟之前遇到的那些鬼怪妖兽时的心境有些不同,此刻这绿衣女子凑到他的跟前,大柱竟然感觉脸有些发烫,心胸中也多了一份悸动和困惑。
月挂中空,雾气渐散,飞扬的晚风里,依稀还飘散着那一缕淡淡的,犹如幽兰一般的清香。
深更半夜,荒坟野地,忽然出现了这样有一个美丽女子,实在是诡异。
权笑仇心中也是大奇,摸不清这绿衣女的来历,却又怕节外生枝,招惹上什么是非,只好再次抱拳,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客气:“我们也只是赶路,碰巧路过这里,如果打扰了你的话,实属抱歉。”
绿衣女抿嘴一笑,轻轻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也是路过这里,说不定我们还顺路呢。”
难道这绿衣女也是去那赌场吗?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个赌场的?
那两盏归来灯和三只眼宁飞手中的火折子,在这黝黯的夜色中,一闪一闪的发着昏暗的光芒,映照在众人惊诧不已的脸上。
赌开心和活难受听到绿衣女的话,却开心的笑了:“姑娘你也是要去……”
绿衣女伸出手,清脆的拍了一下,打断了这两个赌鬼的话:“对了,我来问你,这地方是不是叫逢山?”
众人听到这话,又是一惊,原本他们以为这混沌交界的地方,荒凉偏僻,哪里会有什么名字,现在听了这绿衣女的话,才知道,原来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叫作逢山。
赌开心和活难受也是微微一愣,轻轻地飘了过来:“想不到姑娘也知道逢山?”
绿衣女微微一笑,“我听说,在人世和冥界交汇处呢,有一座逢山,这山的西边呀,萧索荒凉,遍布山坡的都是些沙子石头,极少有树木,还立满了荒坟野墓,看这样子,这里当然就是逢山啦!”
绿衣女目光闪动,轻轻一笑,接着道:“但是呢,逢山的东面呢,却是林木茂盛,生机勃勃,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柳树和构树,树林间还蕴藏着丰富的金银和各色美玉,和山的西边简直是天壤之别。”
大柱听着绿衣女滔滔而谈,好像对这个地方非常的了解,暗暗思量:“想不到这女子年纪轻轻,倒真是见多识广,莫非她常来这山林间?”
转念又忖道:“这也不对,她一个柔弱女子,看着纤细娇嫩,没事经常来这里做什么?定然是不是常人了,非鬼即怪。”
赌开心听了绿衣女的话,也是暗暗惊奇,哈哈一笑:“想不到姑娘对逢山很熟嘛!你经常来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绿衣女摇了摇头,扫了众人一眼,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高兴,轻叹了口气:“我也是第一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