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乍见那枯骨,脸上抹过一丝恐惧,嗓子发干,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有些颤抖道:“公子,那一堆骨头叫做鬼仆。据说是人死后被人用密法炼制成如此模样,战力与炼制之人有关,炼制之人又称作宿主,鬼仆没有自主意识,完全受到宿主操控。”
“据说?什么叫据说?”年轻公子不满道。
孤云脸上渗出细细汗珠,目不转睛看着那正在慢慢起身的鬼仆,声音急促地说道:“炼制鬼仆的密法,本就是江湖传闻。相传一甲子之前,朝廷马踏江湖,遇到大批鬼仆,一时间损失惨重,不得不派出大内高手围剿,至那时后,鬼仆便未再出现在江湖中。人们只道这鬼仆密术已经失传,不想今日遇到,而且能够结印!可见实力之恐怖。”
“怕什么,你们两个不都是能结印的高手吗?”年轻公子看了看慢步走到倚云身前的鬼仆,看向他那泛着幽幽紫光的眼睛,竟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孤云苦笑,汗珠已经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滚落而下。虽然他与青奴都是印胜的境界,但到达此境界,并不是什么印法都会用,只是说明他们运用混元气的能力,能够结印。但实践印法何止千百,又难易程度不同,每人领悟能力不同,机缘不同。一般而言,会一两种印法已是难得,比如他自己,也就只会幻术与幽冥火而已。
见两人均是报以沉默,年轻公子神色开始凝重。
鬼仆站在倚云身前,并不回首,那晶莹如玉般的手指,在倚云身上一拍,倚云内罩衣衫猛的一阵鼓荡,头顶上冒出一股青烟,倚云体内气息瞬间流畅起来,丝丝混元气,开始游走全身,四肢百骸又恢复正常。
倚云眼中闪过凶狠的光,虽然鬼仆的身形遮住了他的视线,但却遮挡不住他的仇恨。不去想此时为何出现鬼仆,更不去想自己明天会怎样,现在,他要的就是现在,他要一个结果。
倚云盘膝而坐,微闭左目,迅速平复内心,让自己冷静来下。心若冰清,方能自省,否则,他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天方夜谭。
鬼仆不再理会倚云,而是“看”向对面三人,目光清冷,牙齿“咯咯”的磨了两声,百鬼道氅突兀的鼓荡起来,仿宽大的衣袖,仿佛无风自摆一般,有一阵旋风围着他打转,场面十分诡异。
青奴压低身子,蓄势待发,口中示警道:“要来了!”
话音刚落,鬼仆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青奴身形闪动,腾空而起。只见月光下,半空中,一青一黑,两个身影疾如闪电,晶莹玉指与冰冷青蜂不断撞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青奴蹴临大敌,心下谨慎,出手便无所保留。那舍命长剑,上下飞舞,剑光如同星月闪烁,劈斩所至,仿佛能够裂盘短石,身形急转,剑光密不透风。
鬼仆的攻击十分迅捷,那晶莹玉指,仿佛尤盛九天玄铁,与舍命相交,竟无半点下风之态,两人身形几次闪落,竟几十合不分胜负。周边被剑罡伤及的房宅瓦片纷飞,损毁许多。幸好此处为坊肆,宵禁间并无几人居住,即使有人在屋内,也断然不敢出声,以防被灭口。
孤云见青奴与鬼仆纠缠在一起,又看见倚云盘膝而坐,如同入定,头上氤氲轻飘,杀心骤起。单手结印,赤胆剑身铭文符咒开始游走,剑身泛起蓝光,孤云周身也被蓝光包围。
年轻公子见状,欣赏道:“幽冥火啊,燃魂烧魄,俱为灰烬,莫让人失望!”
孤云听闻那年轻公子认识他的绝技,心中一喜,喝道:“青峰所至,魂魄俱毁。”身形闪动,赤胆剑直刺向倚云,仿佛要在一剑之间,让倚云灰飞烟灭一般。
倚云如老僧入定,对袭来的赤胆没有半分躲避意思。暗影面具之下,看不出他的脸色,只是左眼微闭,呼吸均匀,仿佛不知道危险将至。
就在孤云以为得手之时,只听“嘭”的爆响,又是一道石棺板闪电般从地底冒出,挡住了孤云的雷霆一击,石棺板在幽冥火之下,瞬间燃为灰烬。
孤云一愣,没想到鬼仆与青奴缠斗间,依然能够分心保护倚云。就在此时,身后劲风袭来,孤云不敢怠慢,立刻急转身形,横剑而斩,“当”剑与晶莹玉指相交,孤云手腕一麻,赤胆剑身传来一股大力,险些把剑振飞脱手。
见鬼仆手掌挡住赤胆,十指指尖扣住剑身,那本如游蛇般的红色符咒,如同被人制住七寸,徒自在剑身扭动,竟半分也流转不起来。
孤云大恐,单手解印,催动幽冥火,通过赤胆剑身,袭向鬼仆。而恰在此时,青奴的舍命剑尖,青蛇般的剑罡,从鬼仆身后剑斩而至,孤云与青奴心中均是一喜,以为得手。无论是幽冥火,还是舍命剑罡,管你鬼仆为何方神圣,一击之下,必能够攻克乃还。
年轻公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见此情景,神情一缓,仿佛提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若不是自持身份,一个“好”字,早已脱口而出。
电光火石间,鬼仆左手五指快速闪动。站在对面的孤云惊得嘴张得老大,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仿佛见到了平生最荒谬的事情。鬼仆竟是在结印,正是他见过的,青奴的绝技,封门十三针。
孤云大急,口中高声示警道:“小心。”
青奴的舍命剑罡距离鬼仆仅有寸余余距离的时候,鬼仆结印那只手蓦地向身后一拍,十三道青锋一闪,袭向青奴。
其实青奴心中一直防备着鬼仆剑走偏锋,听闻孤云示警,又见鬼仆肩膀一抖,心知有异,忙闪动身形,十三道青锋,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一闪而没。那年轻公子连忙闪身,堪堪躲过,心中更是一凛。
青奴身形连闪,身上已是冷汗湿透,心中大呼好险。对鬼仆更是惊异至极,即便他能够结印,但是每个手印都如密码一般,即时修为相同,混元气的底蕴相同,那印法配合的时机、心意,如果不是专门传授,都是不可能学会的。即便是他,封门十三针也是修炼近三年方才能够如意使用,而鬼仆使出的封门十三针,仿佛更盛一筹,实在骇然且费解。
孤云借鬼仆僵持之际,猛地催动混元气,赤胆剑锋倏的透过幽冥火,瞬间燃到鬼仆身上,鬼仆与孤云均被蓝色火焰覆盖,周边温度骤降,仿佛感受到了周围的变化,鬼仆身后的倚云轻轻呼出一白气,但并未苏醒,仍是入定一般。
孤云大喜过望,不禁嘴角泛出笑意,说道:“无论你是什么鬼玩意,遇到幽冥火,也都会是飞灰。”
就在孤云得意自己得手之时,他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边,只见鬼仆并没向想象那般“噼啪”作响,然后灰飞烟灭,升起烛天。仿佛捉弄一般,鬼仆方才结印那只手竟然慢慢抬起,幽冥火竟然在他手中慢慢凝结成一个蓝色火球,鬼仆单手把玩着,饶有兴趣的“看”了几眼,突然甩向孤云,孤云脸色苍白,头次见战斗中,有人能够用幽冥火当作暗器袭击人。
不敢怠慢,孤云连忙挥动手中赤胆,格挡幽冥火球,略一想,便明白过来。鬼仆不是寻常人,密法炼制,对来自地狱的幽冥火自然熟悉,心中释然,便不再犹豫,伸手入衣襟,同时冲着空中喝道:“青奴!”白光一闪,缚龙索张网而出,扑向鬼仆。
青奴会意,身形再此闪动,半空中单手结印,封门十三针由上而下刺向鬼仆,十三道青光,如同电光一般,闪现在鬼仆身前,鬼仆并不躲闪,一手单手结印,一手五指成锋,划向缚龙索。
“嘭!”封门十三针同时击在石棺板上,那石棺板碎裂成粉,与此同时,缚龙索在鬼仆指锋之下,寸裂如雪,一时间几乎看不到鬼仆身影。
孤云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灰雪之中,数点青锋突然而至。孤云心中一冷,眼中闪过不干,鬼仆行事,出乎意料,竟接着灰雪不清之际,结印射出封门十三针,自己此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正在孤云心灰意冷等死之际,只见另有数道青锋闪现而至,击中来袭的青锋,爆响之后,震成无数青点,好似千只萤火虫,四散而去。
孤云虽然逃过一劫,但战斗意志受到了极大挫折,脑海中萌生了退意,不受控制地向身后退了几步。转过头看向那年轻公子,年轻公子则是面如寒霜,冷眼旁观睨着他,眼神十分复杂。
孤云心中一凛,神志恢复一些,再看向场中的鬼仆与青奴。二者尽是单手结印,身形闪动,空中地上,连发十数次封门十三针,一时间漫天飞舞着青光萤火虫,成千上万,星星点点,放眼望去,仿佛自身不是在杀场,而是在浪漫的邂逅。
又一次的青光碰撞之后,青奴身形落在孤云身边,大口喘着粗气,眼中青色暗淡无光,手持舍命不断地在抖。鬼仆默默站在他们对面,那泛着紫光的眼睛,空洞而森然,身上的幽冥火已经了无踪迹,那黑色道氅依旧飘荡不已。
青奴单手背在身后,打了个奇特的手势,孤云望见,心中了然,轻轻“嗯”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咬破左手食指,往舍命剑身上一抹,催动混元气,舍命长剑再次符印转动,红光大盛。孤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平静几分,轻喝:“斩邪!”身形一闪,袭向鬼仆。
孤云身形闪动,连连发出缚龙索。那缚龙索原是微缩状态,见风则长,一张张大网扑向鬼仆,鬼仆先是十指成锋,斩碎缚龙索,连斩几张网后,索性躲避。就在一次躲避之后,孤云倏的身形闪电般闪动到他的身后,横剑直斩,鬼仆迅速转身,同时单手结印往地上一拍,一块石棺板拔地而起,阻去孤云的进攻,孤云嘴角却泛起冷笑。
青奴借着孤云缠斗鬼仆的机会,身形一纵,射到半空中,单手结印,虽然自己已经力不从心,仍然猛催动混元气,数点青锋,急袭而出。
此次目标,并不是背对着青奴的鬼仆,而是仍然盘坐入定的倚云。既然他们的目标是倚云,那又何必与鬼仆苦苦纠缠呢。“声东击西”一招得手,看着袭向倚云的封门十三针,年轻公子嘴角上翘,暗赞青奴聪明,心中盘算应该赏些什么,只觉小腹一痛,紧接着自己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飞出,重重地砸在墙上,半个身子嵌入墙中,溅起许多飞尘,石墙周边龟裂。
年轻公子俊俏的面容因疼痛而扭曲,双目突出,嘴角挂着一道血痕,狼狈至极。
倚云抬着的腿,慢慢放下,没想道出其不意的一记鞭腿,在敌人没有运用混元气护身的情况下,竟收如此成效,倚云一击得手,又使出一记顶心肘,狠狠地砸向嵌在墙里的年轻公子。
与其被人杀,不如先杀他,既已成水火,又岂能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