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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真假佐佐木小次郎

本位田又八羡慕地看着一间间破旧的房屋,虽然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都非常贫穷。

有的家里,夫妇二人围坐在一口锅前吃饭;有的家里,兄妹和老母亲一起做手工活。尽管物质极度匮乏,但这里的每户人家都是相亲相爱、彼此扶持,他们拥有秀吉和家康都不曾拥有的珍贵亲情。所以说越是贫穷,亲情就越浓厚,正因为彼此间的照应,这条贫民街才没有人因冻饿而死,人世间最温暖的亲情帮他们渡过了一个个难关。

“我也有母亲哪——母亲大人,您还好吧?”

本位田又八突然想起了母亲。

去年年底,母子二人在大阪偶遇,可是仅仅相处了七天,他就嫌母亲啰唆而半途弃母而去。

“我真不应该那么做!可怜的母亲……不管我如何讨好自己喜欢的女人,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母亲那样真心疼爱我的人。”

现在,本位田又八并不急于赶路,他想到清水寺的观音堂去看一看,说不定可以在那儿借宿一晚。也许天缘巧合,还能在那儿遇到母亲呢——他幻想着母子重逢的情景。

母亲阿杉婆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她坚信神佛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她不仅相信神佛,而且还依赖它们。本位田又八和母亲在大阪相处的七天里,之所以总发生口角,就是因为阿杉婆整天往神社、寺庙里跑,这让本位田又八备感无聊,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跟母亲长期生活在一起。

当时,本位田又八常听母亲说:“神佛真的能显灵哟!清水寺观音堂的菩萨最为灵验,我在那儿祈祷了二十一天,结果就真的遇到了武藏,而且还是在正殿前遇到的——因此,对清水寺的观音菩萨,你一定要虔心膜拜哟!”

“到了春天,我会再来参拜。祈求神明保佑我们本位田一家。”

因为本位田又八多次听阿杉婆提到此事,所以他认为会在这儿遇到母亲——如此看来,他的想法并非全无根据。

本位田又八通过六条牌坊后,继续朝五条走去。这里虽是城区,周围却是漆黑一片,他觉得自己随时会被路边的野狗绊倒——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野狗。

他的前后左右,到处都能听到野狗的叫声,这些野狗并不是丢块石头就能安静的。不过,本位田又八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无论多么凶恶的野狗尾随身后,他也不在乎。

然而,当他走到五条附近的松原一带时,狗群突然朝另一个方向狂吠起来。那些围绕在本位田又八身边的狗,突然变得很兴奋,它们与其他狗群一起围住一棵松树,仰头厉声咆哮。

无数只恶狗,犹如狼群一般,在黑夜中蠢蠢欲动。其中,还有几只狗张牙舞爪,蹿到了松树上五六尺高的地方。

“咦?”

本位田又八瞪大双眼,抬头朝树上看去。只见树枝上,隐约有个人影。借着微弱的星光可以看清,那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她那白皙的脸庞在松叶间瑟瑟发抖。

这女人究竟是被狗群追到树上,还是原本就躲在树上,被野狗发现的呢?本位田又八不得而知。不过,那树梢上不停发抖的身影可以证明,她肯定是一个年轻女子。

“——滚开!畜生——滚开!”

本位田又八挥拳驱赶狗群。

“你们这些畜生!”

他又丢过去几块石头。

他以前听人说过,只要趴在地上学野兽吼叫,就可以吓走野狗。于是,他学着野兽的模样,大声吼叫着。可是,这招对野狗根本没用。

野狗越聚越多,简直就像深海里的鱼群一样,它们摇着尾巴、龇着尖牙,不停扒着树,朝着上面的女子狂吠,根本不把虚张声势的本位田又八放在眼里。

本位田又八大声叫骂:“你们这些该死的狗!”

他突然想到,如果树上的女子看到一个年轻武士趴在地上学狼叫,岂不是奇耻大辱?

想到这儿,他挥刀砍死了一只狗。其他狗看到本位田又八手里的大刀和同伴的死尸,立刻围在一起,弓着背,警戒地盯着他。

“看你们怕不怕这个!”

本位田又八挥舞大刀,朝狗群砍杀过去。那些狗吓得四散奔逃,扬起的尘土落了本位田又八一脸。

“姑娘!可以下来了!下来吧!”

他朝树上喊了一声。此时,从松树上传来一阵悦耳的金属之声。

“哎呀!这不是朱实吗?”

朱实袖口的铃铛声,本位田又八记忆犹新。虽然很多女子喜欢将铃铛系在腰带或袖口,但那张白皙的面孔,看起来十分像朱实。

“谁……你是谁?”

果然是朱实的声音,她显得非常惊慌。

“我是本位田又八!你不记得了?”

“啊!是本位田又八哥哥呀!”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向来不怕狗吗?”

“我不是因为怕狗才躲到树上的!”

“总之,先下来再说吧!”

“可是……”

朱实并没有立刻下来,而是在树上环视了一下四周。

“本位田又八哥哥,你也躲起来吧!他马上就会找到这儿的!”

“他是谁?”

“唉!这件事一两句也说不清楚,总之他是个非常可怕的人。前段时间,我还一直认为他是个好心人,后来他在照顾我的时候,越来越喜欢折磨我……因此,今晚我借机从六条的念珠客栈的二楼逃了出来。他肯定早就发现了,这会儿就要追过来了。”

“是你的继母阿甲吗?”

“才不是呢!”

“是祗园藤次吗?”

“要是他,我就不害怕了……哎呀!他好像追来了。本位田又八哥哥,你站在那儿,会让我被他发现的,恐怕连你也会遭殃!快躲起来吧!”

“什么!那家伙来了?”

本位田又八一时慌了神,拿不定主意。

女人的眼神具有一种指挥男人的力量。有些男人为了博得女性赞赏的目光,要么挥金如土,要么强装豪气。刚才,本位田又八以为四下无人,便趴在地上学狼叫。此刻,那种难言的耻辱占据了他整个内心。

因此,无论树上的朱实如何劝他躲起来,他都不听。他想要保住的就是那份男人的自尊。

如果现在他大喊一声“糟了”然后屁滚尿流地逃走,朱实肯定会看不起自己。虽然她不是自己的爱人,但本位田又八也绝不能让她看到这副丑态。

就在此时,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人飞奔过来。本位田又八吓得后退了几步,两人几乎同时问了一声:“啊!是谁?”

朱实所担心的可怕男人终于追来了,他看到本位田又八手里的刀还滴着血,不禁有些吃惊,认定他绝非泛泛之辈。于是,男人开口问道:“你是谁?”同时,他将本位田又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

由于朱实对这个男人极度恐惧,使得本位田又八也非常不安。他仔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见他和自己年龄差不多,身材非常壮硕,留着前发,衣着非常华丽。

见对方的装扮如此娘娘腔,本位田又八不禁想道: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于是,他哼了一声,渐渐放下心来。像这样的对手,再来几个都没问题。傍晚遇到的那个行脚僧虽然不好惹,可这种老大不小还留着前发的毛头小子,我足以应付。就是这家伙虐待朱实的吗?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白脸!我猜他一定死缠着朱实不放,让她吃了很多苦头——好!我要好好修理修理他!

就在本位田又八暗自思量的时候,那个留着前发的年轻武士又问了一句:“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有一种与外貌极不相称的霸气,这声呵斥足以驱走四周的黑暗。可是,本位田又八太过以貌取人,完全没把对方当回事,他调侃着说道:“我吗?我是个人呀!”

此刻乃是千钧一发之际,可本位田又八故意咧着嘴、龇着牙,一脸嘲笑之色。

那个年轻武士顿时被气得面红耳赤,他厉声吼道:“你连个名字都没有吗——莫非你不敢报上名来!”

对这样的讥讽,本位田又八丝毫不在意,他答道:“像你这种无名小辈根本不配问我的名字!”

“住口!”

年轻武士的背上背着一柄三尺长的剑。他向前侧了侧身,以让对方看到肩头的剑柄。

“我们之间的事一会儿再说。我要先把树上的女子弄下来,带到念珠客栈。然后我们再一决胜负!”

“你想得美!我才不会让你这么做呢!”

“你说什么?”

“这女孩是我前妻的女儿。虽然我们现在没什么关系了,但我决不能见死不救。你敢动她一个手指头,我就砍断你的手!”

虽然站在面前的不是刚才那群野狗,但本位田又八心想,只要吓吓对方,他就会夹着尾巴跑掉。

“有意思!”

不料,年轻武士根本不吃这套,反而露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看你这副样子,不过就是个末流武士,我已经很久没碰到像你这么有骨气的人了。我身上的‘晒衣竿’久未出鞘,每晚都在啼哭。自从这把宝剑传到我手上之后,还没喝够血,如今已经有点生锈了。现在就用你的骨头来磨一磨刀吧——是好汉就别跑!”

对方处心积虑要让本位田又八没有退路,所以先用言语让他骑虎难下。可本位田又八丝毫没察觉到对方的用心,依然满不在乎地说:“少说大话!你最好想清楚!趁现在我还没动手,你赶快消失,否则性命难保。”

“我正想对你这么说呢——阁下如此傲气十足,却不肯报上姓名。能否请教您的尊姓大名,这是比武之前的规矩哟!”

“哦!告诉你也可以,你可别吓坏了哟!”

“我会小心听着,不会被吓到——首先,能否告知您的门派?”

本位田又八心想,比武之前不停问这问那的人,武功一般都强不到哪去。如此一来,他就更加轻视对方。

本位田又八扬扬得意地说道:“我的武功为中条派,是富田入道势源派的分支。且有印可为证。”

“咦?中条派?”佐佐木小次郎有些惊愕。

本位田又八见此语一出未能吓到对方,为避免对方生疑,他只好硬着头皮学着佐佐木小次郎的语气说道:“现在也该告诉我你的门派了吧!这可是比武前的规矩呀!”

佐佐木小次郎答道:“我的姓名和门派稍后奉告。你说你武功出自中条派,到底是拜何人为师?”

本位田又八觉得对方实在太啰唆,便想也不想地答道:“钟卷自斋老师。”

“哦……”

佐佐木小次郎更加吃惊,继续问道:“那么,你认识伊藤弥五郎一刀斋喽?”

“当然认识。”

本位田又八觉得越来越有趣,心想这次肯定也和每次一样,无须动手就能让这个毛头小子低头服输。

于是,他更加有恃无恐,说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伊藤弥五郎一刀斋就是我师兄。换句话说,我们都是师从于自斋老师。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那么,我再问一下,你的尊姓大名是?”

“佐佐木小次郎!”

“咦?”

“我就是佐佐木小次郎。”

本位田又八语气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此时,佐佐木小次郎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停了一会儿,佐佐木小次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本位田又八看对方毫不客气地逼视着自己,便怒目而视,说道:“你干吗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我的名字把你吓傻了?”

“的确把我吓傻了!”

本位田又八亮出刀柄,用下巴对着佐佐木小次郎说道:“快滚吧!”

“哈哈哈!”佐佐木小次郎捧腹大笑。

“虽说江湖上鱼龙混杂,但我还真没遇到过如此令人吃惊的事——佐佐木小次郎阁下,我想问你,如果你是佐佐木小次郎,那我又是谁呢?”

“什么?”

“我想问你,我到底是谁?”

“我哪里知道!”

“不!不!你一定知道。也许我有些啰唆,但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想再问一次您的大名。”

“你没听清吗?我叫佐佐木小次郎。”

“那么,我是谁?”

“你就是个人呀!”

“这话没错!但是,我的名字呢?”

“你这家伙是在耍我吗?”

“不!我很认真,从没这么认真过——佐佐木小次郎先生,我是谁呢?”

“啰唆!问你自己去吧!”

“那么,我就问问自己。虽然很可笑,我也报一下名字吧!”

“快说吧!”

“不过,你不要吃惊哟!”

“傻瓜!”

“我是岸柳佐佐木小次郎。”

“啊……”

“我祖居岩国,姓佐佐木,父亲为我取名为佐佐木小次郎,剑号岸柳——真奇怪呀!从何时起江湖上有了两个佐佐木小次郎呢?”

“啊……这个……啊!”

“自从我闯荡江湖以来,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但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个佐佐木小次郎。”

“……”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哪!我们是初次见面。请问,阁下您是佐佐木小次郎吗?”

“……”

“怎么了?您怎么一直发抖呢?”

“……”

“交个朋友吧!”

说着,佐佐木小次郎走了过来,拍了拍本位田又八的肩膀。本位田又八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他体似筛糠,颤声喊道:“啊!——”

“你要敢跑,我就宰了你!”佐佐木小次郎冷冷地说着。

本位田又八觉得,对方的语气就像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

他猛然一跃,一下蹿出去三米多远。只听见“咻”的一声,佐佐木小次郎肩头的“晒衣竿”如银蛇般划破夜空,直刺向本位田又八的背影。只需一招,佐佐木小次郎便收刀定式。

本位田又八就像一只被大风卷起的小虫一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佐佐木小次郎将宝剑还匣,长剑的护手牌入鞘时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对于地上奄奄一息的本位田又八,他看也没看。

“朱实!”

佐佐木小次郎来到树下,仰头朝树上喊着。

“朱实,下来吧,我再也不会那么对你了,快下来,我已将你继母的相好杀死了。你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树上没有任何声音,只见黑漆漆的茂密松叶。最后,佐佐木小次郎决定爬上树看个究竟。

“……”

原来朱实不在树上。不知何时,她已从树上溜下来跑掉了。

“……”

佐佐木小次郎一屁股坐到树干上,愣起神来。耳边传来飒飒松涛之声,他心里猜想着落跑小鸟的行踪。

(为什么那个女孩那么怕我?)

佐佐木小次郎始终不明白,他觉得自己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到了朱实身上。他承认自己爱人的方式过于强烈,可是别人不也是这样表达爱意的吗?

如果想知道佐佐木小次郎是如何爱一个女人的,从他的剑法上就可窥知一二——也可以说,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使剑的方式。

佐佐木小次郎是在钟卷自斋身边长大的,自小接受严格的武功训练,被称为鬼才、麒麟儿。很多人都发现,他学武的天分很高。

简单说来,他天生就具有一种韧性。他在剑法上表现出的超强韧性,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对手越强,他就表现得越有韧性。

当时,很多学武之人只关心成败,并不在意使用什么手段。所以,无论在比武中使用多么不光彩的手段,只要最后能获胜,就没人觉得不好。

如果被这家伙缠上了,可就惨了!

尽管很多人都很怕他,却没人批评他的剑法过于卑鄙。

当他还是少年时,有一次被一个素日不睦的师兄用木剑打了个半死。那师兄见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很后悔出手太重,便过来喂他喝水。谁知,苏醒过来的佐佐木小次郎猛然跳起来,用师兄的木剑把师兄杀了。

他从不会忘记赢过自己的对手。就连对方如厕、就寝的时候,他都会伺机下手。因为当时并没有规定,比武必须在具体时间内进行。所以,佐佐木小次郎把一切跟自己作对的人,都当成敌人对付。对于他这种异于常人的韧性,同门师兄弟很少提及。

他经常说:“我就是天才!”

这并非是自吹自擂,就连他的老师钟卷自斋都承认:“他的确是天才!”

自从回到故乡岩国之后,他每天都去锦带桥,苦练刀斩飞燕的独门绝技。所以,有人还称他为“岩国的麒麟儿”,对此称呼他很是得意。

不过,当他面对感情时,这种极端执拗的性格会演变成什么样儿,任何人都无从知晓。佐佐木小次郎认为,比武和爱情是两回事。所以,他十分不理解,朱实为何会如此讨厌自己,甚至还要逃走。

突然,他发现树下有人影晃动。

对方似乎没察觉到树上有人。

“啊!有人倒在这儿。”

那人走到本位田又八身边,弯腰看了看本位田又八的脸,说了一句:“啊!原来是这家伙!”

他声音很大,连树上的佐佐木小次郎都听得一清二楚。此人正是那个手持白木禅杖的行脚僧,他面露惊讶,急忙放下背上的书箱。

“好奇怪呀!他明明还有体温,身上也没有伤口,怎么会昏倒在这儿呢?”

行脚僧喃喃自语,伸手摸了摸本位田又八。最后,他解下挂在腰间的细绳,将本位田又八两手反绑在身后。

此时,本位田又八已完全昏厥过去,没有丝毫的抵抗力。行脚僧将本位田又八捆好之后,用膝盖抵住他的背部,在他心口处用力按压。

“哎哟——”本位田又八终于醒了。行脚僧就像拎面口袋似的,把他拎到了树下。

他一边用脚踢着本位田又八,一边命令道:“起来!快给我起来!”

本位田又八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还没完全恢复意识。他感觉有人用脚踢他,还以为是做梦,一下子跳了起来。

“对了!这就对了!”

行脚僧很满意,接着又用绳子把他结结实实地绑在树干上。

“啊!”

此时,本位田又八才注意到,站在面前的不是佐佐木小次郎,而是那个行脚僧。他大吃一惊。

“你这个冒牌佐佐木小次郎还挺能跑!以前没少骗吃骗喝吧……现在,你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行脚僧开始拷问本位田又八。

他先打了本位田又八几个耳光,又用手使劲儿压住本位田又八的脑袋,“咚!”的一声,本位田又八的后脑勺一下子撞到了树上。

“那个印盒,你究竟从哪儿得来的?快说!喂!还不开口吗?”

“……”

“竟然还不老实说!”

行脚僧揪着本位田又八的鼻子,使劲地摇晃,本位田又八苦不堪言,连声“哎哟”。

见他要开口,行脚僧松了手。

“你到底说不说?”

“我说!我说!”本位田又八一边哭,一边开口答道。

即使没遭到毒打,他也没勇气继续隐瞒那件事了。

“实际上,那件事发生在去年夏天——”

于是,他将自己在伏见城工地巧遇“半边下巴”的武士及对方惨死的经过,都和盘托出。

“当时,我一时贪心,就从他身上拿走了装钱的荷包、中条派印可以及那个印盒,然后逃出了工地。后来,钱都被我花光了,不过印可还在。如果你能饶我一命,我保证今后再也不敢了。那些钱我日后一定奉还,我会拼命工作挣钱还你……要不,我现在就给你立个字据。”

本位田又八没有丝毫隐瞒,这个从去年就一直困扰自己的心病终于被祛除了,他顿觉轻松无比,甚至都忘记了害怕。

听完本位田又八的讲述,行脚僧问道:“你没胡说吧?”

本位田又八低着头,老实地回答:“没有。”

沉默片刻后,行脚僧突然拔出腰间的短刀,抵住本位田又八的脸。本位田又八大惊失色,歪着脑袋问道:“你,你要杀了我?”

“正是!我要取你的性命!”

“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了。那个印盒也还给你了,印可也可以还你。至于那些钱,我现在虽无力偿还,日后必定如数奉还,你为何还要杀我呢?”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是上州[5]下仁田的人,那个惨死在伏见城工地的武士名叫草雉天鬼,我是他的随从,名叫一宫源八。”

此刻,本位田又八自知前途未卜,他根本没听对方说了什么,只是在考虑如何脱身。

“非常对不起!我的确罪该万死。可当时,我从他身上拿走那些东西,并没打算据为己有。因为那人临终之时,一直在说‘拜托’。所以我想应该遵从他的遗言,将那些遗物送到他亲人手里。不过,当时我手头正紧,就动了那笔钱,我真是该死!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只求你饶我一命!”

“不行!你道歉也没用了!”

行脚僧强忍内心的悲愤,轻轻摇了摇头。

“后来,我曾去伏见城调查过那件事,也看得出你是个老实人——不过,我必须要带点东西回去,才能对天鬼大人的家属有所交代。虽然我多方查询,还是找不到杀害大人的元凶,这让我备感遗憾。”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喂!你可别枉杀好人哪!”

“我知道!我知道——关于这一点,我非常清楚。不过,远在上州的草雉一家还不知道天鬼大人已在伏见城遇害。他是被那些搬砖运石的苦力所杀,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很难对他的家人启齿。尽管你拼命哀求我,但形势所迫,我也只能把你当作杀害大人的凶手了!现在,我源八就要为主人报仇,你听清楚了吗?”

听了行脚僧的话,本位田又八都要急哭了。

“胡说、你胡说什么……不要、我还不想死呢!”

“你不想死也没有用!刚才你在九条酒馆,连酒钱都付不起,留着这样一个躯壳不是活受罪吗?与其忍饥挨饿、遭人唾弃,还不如早些看破红尘!另外,我会拿出一笔钱,帮你安顿后事。如果你不放心双亲,我会把这笔钱送给他们。如果你想把钱捐给宗祠,我也一定会照办。”

“岂有此理……我不要什么钱!我只要活命……不要!救命啊!”

“就算你不想死也不成啊!现在。我只能把你当成杀害主人的凶手了,只有砍下你的脑袋,我回到上州后,才能对天鬼一家和乡亲父老有所交代。本位田又八阁下,这都是前世注定的,你就认命吧!”

说着,源八再次握紧了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有人突然喊了一声:“源八!刀下留人!”

如果喊声来自本位田又八,行脚僧即便知道自己枉杀人命,也会痛下杀手。

“啊?”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又侧耳听了听树梢的动静。

于是,那个声音再一次从树上传来。

“源八,不要滥杀无辜!”

“啊!是谁?”

“我是佐佐木小次郎。”

“什么!”

又一个自称佐佐木小次郎的家伙,这家伙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世上到底有多少个冒牌佐佐木小次郎呀!

源八心想:这回我可不能再上当了!

他飞身跳到一旁,用刀尖指着上边说道:“你光说自己是佐佐木小次郎有什么用!你是哪里人?姓甚名谁?”

“我是岸柳佐佐木小次郎。”

“一派胡言。”行脚僧一笑置之。

“冒充佐佐木小次郎这招已经不好使了!你看看下面这个人吧,这就是冒牌货的下场……哈哈哈!想必你和本位田又八是一路货色吧!”

“我真的是佐佐木小次郎——源八,我这就跳下去。你不会趁我立足未稳时出手吧?”

“哼!要是冒牌货,再来多少都没问题!你下来吧,我们一决高下!”

“要是被你砍到,就不是佐佐木小次郎了!真的佐佐木小次郎是不会中招的——我要下来喽!源八!”

“……”

“准备好了吗?我要跳到你头上了,你尽管出刀吧——你要是想杀我,我背后的晒衣竿可不答应哟!它会像劈竹一样,把你砍成两半。”

“啊!且慢动手——佐佐木小次郎先生,请等一下……我记起你的声音了。而且你还带着这把晒衣竿宝剑,那一定是真的佐佐木小次郎。”

“你终于信了。”

“不过——您为何会在树上?”

“这个一会儿再说。”

话音刚落,源八突然一缩脖,原来佐佐木小次郎越过他的头顶,飘然落地。他裤脚卷起了地上的松叶,飘落在源八身后。

面对眼前千真万确的佐佐木小次郎,源八反而有些迷惑。此人与主人草雉天鬼是同门师兄弟,当他还在上州跟随钟卷自斋学武时,自己也见过几次。

不过,那时的佐佐木小次郎并不像现在这样出众。他的五官自小就带着一种执拗劲儿,十分威风。不过,钟卷自斋不喜欢过于华丽的服饰,佐佐木小次郎穿着十分朴素,皮肤也很黑,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乡下少年。

简直是判若两人哪!

源八有些看呆了。

佐佐木小次郎坐到了一个树桩上,说道:“来!过来坐吧!”

随后,两人谈了起来。其内容不外乎是老师的外甥,也是佐佐木小次郎师兄的草雉天鬼,带着中条派印可四处游学,结果走到伏见城工地时,被当成奸细而惨遭杀害。

直到此时,真假佐佐木小次郎的闹剧总算真相大白了,真佐佐木小次郎不禁拍手称快。

佐佐木小次郎告诉源八,那个冒名顶替的人不过是个废物,杀这样的人毫无意义。

如果想惩罚他,还有别的方法。要是担心没法向天鬼的家人交代,自己可以亲自去上州,保证给他们一个既合理、又能保住死者颜面的解释,同时自己还会设法周济他的家人。总之,佐佐木小次郎希望由自己处理这件事。

随后,他问道:“源八,你以为如何?”

“既然您这么说,我也没有异议。”

“那么,我们就此告别吧!你可以马上回上州。”

“好的,就这么办。”

“其实,我正要去找一个名叫朱实的女孩。不知她去哪儿了,我很着急。”

“啊!请稍等一下,您忘了这个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是先师钟卷自斋委托天鬼转交给您的中条派印可。”

“哦!是那个呀!”

“是这个叫本位田又八的冒牌货从天鬼大人身上拿走的,他说印可还在身上——那是自斋老师留给您的……也许是自斋老师和天鬼大人在冥冥中指引我们相见。无论如何,您要收下这个印可。”

说着,源八伸手从本位田又八怀里取走了印可。

此时,本位田又八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即使印可被拿走,他也丝毫不在乎,反而顿觉轻松。

“就是这个。”

源八将印可递给佐佐木小次郎,他终于完成了天鬼的遗愿。他想,佐佐木小次郎必定深受感动,涕泪横流。

谁知——

佐佐木小次郎却说了一句“我不需要”,并未伸手去接。

源八感到很意外,连忙问道:“欸……为什么?”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要!”

“请您不要狂言。自斋老师生前就已决定,在众多的弟子中,只有您和伊藤弥五郎一刀斋才能获得印可——他在临终前,托付外甥天鬼大人将这个印可卷轴转交给您,主要是考虑到当时伊藤弥五郎一刀斋已自立一刀派,您虽然是师弟,但自斋老师还是决定将印可和中条派秘籍传给您。难道您不懂恩师的一片苦心吗?”

“老师的恩情,我自然知道,但我有自己的抱负。”

“您说什么?”

“源八,你不要误会。”

“恕我直言,您这是对先师不敬啊!”

“绝无此事。我觉得,自己在武学上的天赋超过先师,所以一定能取得更伟大的成就。我不想当一名安于穷乡僻壤的剑客,而老此一生。”

“您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

一谈到自己的理想,佐佐木小次郎没有丝毫顾忌。

“虽然先师要将印可传给我,可我自信自己的功夫早已超过先师。况且,中条派这个名字太过土气,会妨碍我们年轻人的发展。师兄弥五郎已自创一刀派,所以我也想自创门派,并命名为岩派……源八,这是我的理想,所以我不再需要这个东西了。你就帮我处理掉吧!”

十一

佐佐木小次郎的言语极为张狂,简直不可一世。

源八狠狠瞪着那两片薄薄的嘴唇。

“源八,请代我向草雉一家表示问候。改天我去东国时,一定去拜访他们。”

自己的告别话说得如此彬彬有礼,佐佐木小次郎不觉露出了微笑。

如此高傲自大,又故作客气,简直可恶至极!源八怒不可遏,本想大声责骂他,但又一想,这么做实在无聊。

于是,他快步走到书箱前,将印可卷轴收好。

“后会有期!”

丢下这句话后,源八拂袖而去。

看着源八的背影,佐佐木小次郎自语道:“哈哈哈!脾气还不小!这个乡巴佬儿!”

他又对着绑在树上的本位田又八说道:“冒牌货!”

“……”

“你这个冒牌货,哑巴了?”

“是。”

“你叫什么名字?”

“本位田又八。”

“是浪人?”

“是的……”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该学学我,主动退还师傅的印可,若没有这种气概,就无法成为一代鼻祖……你盗用他人姓名和印可到处招摇撞骗,真是下流!不是太子,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啊!现在落到如此下场,这回你可长记性了吧?”

“我以后不敢了。”

“我会饶你一命的。不过,为了惩罚你,绳子你就自己想办法解开吧!”

佐佐木小次郎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小刀刮掉树皮,碎屑落了本位田又八一身。

“呀!没带笔和墨盒。”佐佐木小次郎嘀咕着。

本位田又八马上讨好地说道:“我身上有。”

“既然你有,那就先借我一用!”

随后,佐佐木小次郎在树上写了一段文字,又读了几遍。

岩派——这是我突然想到的名字。因为我经常在岩国的锦带桥练习刀斩飞燕,才得到岸柳这个剑号,而岩派作为武功门派的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就这么决定!以后我的武功门派就叫岩派,这个名字远胜过伊藤弥五郎一刀斋的一刀派!”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

树上一张纸见方的树皮被刮掉,上面写道:

此人冒用我名讳、剑号四处招摇撞骗。今日将其抓获,特绑缚此地示众。本人名号、流派天下独一无二。

岩派佐佐木小次郎

“好了!”

突然,松林中响起一阵风声,佐佐木小次郎的听力非常敏锐,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动。此时,他已顾不得自己的壮志雄心,那双豹子般锐利的双眼,紧盯着黑漆漆的松林。

“咦?”

也许是发现了朱实的行踪,他突然朝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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