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安从景愿峰回来后情绪不高,一个人关在卧房里看书,路过老槐树时,跟钟千俞打个招呼也有些是在笑着敷衍。
这让钟千俞好奇不已,但陈若安心情不佳他也不好意思强问,看向趴在他旁边憨里憨气嚼青草的白娘子,得,咱也不懂兽语。
不过心情不好,当然就得喝酒!
钟千俞一个鲤鱼打挺从蒲团上蹦了起来,他记得上次白娘子发牛疯,在竹楼后面疯了一样刨坑,那会儿陈若安不在山中,他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练气士又不敢去拦,只好坐得远远儿地赏着泥石飞溅。
但还真让它刨出了好东西,就在竹楼背后厨房竹窗,对着出来不过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埋着一坛酒,钟千俞虽没开封,但这得天独厚的道山之中,你埋头猪也能成精吧。
那会儿刚来做客不久,脸皮尚薄,没好意思挖出来喝了,就眼睁睁瞅着发完疯的白娘子一个坑一个坑地又填上,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这坛子酒的事,今儿要不是陈若安这一茬他还真想不起来。
不过挖酒之前,得先把午饭对付了,堂堂钟家大少总不能饿着肚子干活。他走进厨房想着亲自动手,没打算叫上陈若安来指点一番,难道没见过猪吃食,还没见过猪做饭?
天天见的好不好!
他先拿了个盆儿,从水缸里打了满满一盆子水,这水缸还颇为奇异,一直见着陈若安从里面取水用水,也没见他打过水,可这水缸里的水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再将陈若安没用完的青菜,泡进清水中淘洗,取一截藕洗去泥沙,还剩几个青椒也洗洗,少年人当然是无肉不欢,看着屋檐上挂着的红白相间的肉,钟千俞想着自己要用手去碰他就莫名反胃,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吃又要吃,碰又碰不得,这人呐……
没啥刀工讲究,钟千俞随意地给莲藕剁成小块,看着里面还有些黑色的泥沙没清洗干净,赶紧又去搓了一遍,最后还是有些残余,只好将就将就。
剁好佐料,青椒也乱斩一通。生火是个麻烦事儿,不过回想着陈若安的方法,一步步摸索进行得竟格外顺利。
火苗旺盛,油辣,下葱姜蒜。
炒出料香,钟千俞赶紧将藕丁倒入铁锅中,藕丁水未沥干入锅激得热油飞溅,他半眯着眼睛,头往外偏,拿着个铲子在锅里瞎铲,突然想起陈若安做青椒藕丁的时候,好像用烫水煮过一会儿藕丁……
没有过一道开水,钟千俞又把握不好火候,炒出来的藕丁大的没熟透,小的又糊了个巴,倒入青椒炒断生再把厨房杂七杂八的调料放一个遍,随后起锅,拿双筷子尝了一口,口感酸甜还有点咸……
不过勉强也还能入口,把锅简单清洗一下,这次没忘记烘干水分,再起油炒好青菜,这次可没敢瞎放调料,味道还算适中,再把昨天的剩饭一热,齐活。
把饭菜布好,钟千俞洗洗手上楼叫陈若安吃饭,敲门没反应,钟千俞推门而入,看着枕在他自己左臂上的陈若安,手上还悬着一本蓝皮书,呵,睡得还挺死。
钟千俞走近,看着陈若安俊朗的侧脸在心底窃喜,还是没少爷我好看,又推了一把沉睡的陈若安,轻声说道:“吃饭了,小安子。”
陈若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张妩媚风韵却又不失男子阳刚的脸近在咫尺。
吃饭?
陈若安看向钟千俞,这一眼神就有着怀疑。
钟千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把架起陈若安就往楼下拖,两人侧着身子出门,侧着身子下楼,孤身守山林的陈若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却也没有推开钟千俞。
直到钟千俞把他按在饭桌前,看着眼前白黄白黄的藕丁与青中泛黑的青菜,陈若安哭笑不得。
“你必须得给我个面子!”钟千俞把筷子往陈若安面前一拍,同时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陈若安夹起一块藕丁,入口酸甜,口感古怪,又吃了一片青菜味道有些发苦,不过也还好,他笑着点点头说道:“别出心裁,第一次做算很不错了。”
听到陈若安不知是褒是贬的评价,钟千俞才落坐开始吃饭,别说这酸酸甜甜的藕丁还挺下饭,倒上一碗茶放在一旁用作解腻。
茶足饭饱后,钟千俞破天荒地主动收拾起碗筷来,陈若安坐在竹椅上还有些不习惯。
“对了,我今儿下午要下山一趟,跟你说一声。”钟千俞端着空盘空碗走出门口,又突然回头说道。
“你一个人?”陈若安问道。
“对呀,你放心我不会迷路的。”钟千俞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不是,以你的脚力就算你这会儿出发,来回翻两座山回来也得明早上去了。”陈若安认真地说道:“我和你同行。”
钟千俞寻思着还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他依然摇头拒绝道:“你还是上楼去该看书看书,该睡觉睡觉,我把白娘子牵出去就好了。”
“白娘子全身青透,是上古异种,牵下山入凡世容易引起骚乱。”陈若安说道。
“那我不管,你得给我想个办法,但是你不能去。我先去洗碗了,等会儿上来找你要法子,再见!”钟千俞做了个鬼脸,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个人坐在屋里的陈若安苦笑不得,沉思了片刻后也起身上楼,他已想到如何让练气三层的钟千俞早去早回。
陈若安回到卧房,打开书柜第二层一本名叫《符篆》的古书,从一处夹页取出最后一张普通材质的符纸放在桌上。
青毫轻沾朱砂,笔尖点触符纸,随后笔走龙蛇一笔勾勒出一副简洁的图案,陈若安放下青毫,顿时符光亮堂,再以真气关符,霎时光芒黯淡,空余一张灰白符纸静静躺在桌上。
这是最为低阶的神行符,他担心钟千俞的修为催动不了,于是更换了一张普通符纸,虽说符纸品秩高低对画出之符效用有所影响,但好在青毫灵性十足,哪怕这张符品秩低劣了些,现也能做到日行千里。
将画好的神行符置于一旁,陈若安打开窗户,温暖的阳光懒洋洋地踱进房间,陈若安坐在桌前,心无旁骛地将眼前《释迦》翻开一页。
等钟千俞上楼时,陈若安恰好看完一页。《释迦》所著之人已不可考,但据师父所说是一位道家先贤毕生心血,那位前辈以道观佛,佛道互证,字里行间尽是禅意道理,一日之内不可久读,以免心力过度损耗,陷进书中自成的寂灭禅中。
钟千俞背着手站在陈若安面前,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神行符,你下山上山时贴在身上,到了地方扯下即可,但切记此符开符之后,灵力只能坚持两个时辰,你不会关符之法所以要把握好时间。”陈若安将神行符递给钟千俞后还仔细叮嘱道。
“我知道,本少爷以前搁长安城的时候,类似这玩意的‘鬼画符’用来砸人玩,你就放一百个心,走了啊!”钟千俞扬了扬手中的灰白符纸就算是作别,随后悠哉悠哉地走出竹楼。
站在竹窗看着钟千俞远去的背影,陈若安好像想起了什么,那些被钟千俞害惨了的灵物,是不是刚好等到了他落单的机会?
摇摇头不去想那些,重新坐于桌前继续品读《释迦》,至于密林之中的甚嚣尘上却是充耳不闻,幸川峰的生灵生性纯善,最多捉弄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