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雷池,要说破也容易,但李青莲不出剑却不易了。
符篆之道,从符祖初创此道,山上修士已初见其威能,后唐玄分灰白、青苍、金黄、朱红四等符品,以符胆为尊,为天下修士打开一条人人皆可习符之道。
再到如今神符宗宗主,古今第三位仙人境符篆师唐有时,符篆用于斗法布阵更为广泛,其各种符篆之间相互组合的威能也更为变化莫测。
尤其是唐有时开创以道法绘制符篆之术,不易成符,却威能更盛,更让内藏道法的符篆价值不菲。
单说一座雷池,李青莲弹指可破,而这座由九天玄雷交织而成的雷池却坚韧无比,当李青莲轻敌大意,导致白玉壶中第一柄‘破军’被锁,剩下的那柄‘掠影’只擅长隐匿偷袭,正面破阵只是在白白折损飞剑。
雷池外的昊阳,捕捉不到李青莲第二柄飞剑踪迹如芒在背,脸上的伤口还在作痛,粘稠的鲜血随着脖子流入内衫。
他在周边布下了五行符阵,每掷出一张符的同时,那柄飞剑便会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刺来,就算昊阳有所提防扭过前五剑,还有最后一剑却直接将他刺透,好在还有一张金黄符篆阳春符贴住伤口,暂时止住了在他血肉之中乱搅的剑气。
如今五行符阵已成,那柄隐匿虚空的飞剑也无了用处,若是李青莲只有御剑手段,那么昊阳只管雷池之中注入各式道法符篆,就可慢慢耗输李青莲。
当然,天下名剑共主的李青莲至今未出一剑,所以昊阳捏着一张朱红符篆,在等着他出剑。
其实,剑修先天之上就有隐隐克制符篆师之态,但李青莲轻敌且托大,所以被准备更充分的昊阳压制。
雷池之中,李青莲剑眉轻皱,青衫已有几处被雷火灼焦,他在想,难道在此就要递出这一剑了吗?
“先生,这李青莲为何还不出剑?昊师兄符阵即成,一如温水煮青蛙,还是他仍有破阵之法?”神符宗一名嫡传弟子问道。
唐有时并未说话,而是默默看着那座雷池。
同样的话莫天一也问了,只不过回答的是朱莽。
“藏剑不发,肯定是不想在此人身上,浪费积攒多时的剑气。”
“是藏剑术!”莫天一突然醒悟,怪不得李青莲比试之中从不出剑,看来他那柄剑中藏了不少剑气,以至于他甚至不想在这一场白白浪费。
但此刻他若继续藏剑不出,又无奇招破阵,比试输了,藏这一剑又有何意义?
李青莲仍旧不出剑,昊阳手执仿‘青毫’凭空画符加固雷池之余,又添地火死水,既然你耐得住性子,我便再为你添一把火。
地火翻滚,死水汹涌。
雷池笼罩下,李青莲靠着白玉葫不断吸纳着雷池之中的道法,虽然身形狼狈不已却也安然无恙,但李青莲心中气极,修道百年,何时出剑这般不痛快,背负的仙剑‘剑道’,也仿佛与主人心意相通不断颤鸣。
念头不通处,我自一剑落下,接不接得住,全凭你的造化。
天地间骤然寂静,唯有一声清脆剑鸣,夺万物之声。
端坐云端的老道士笑着抚须,我辈剑修何须顾那至强一剑留给劲敌,只要剑与身心皆痛快,一剑用以断江崩山也值得。
电蛇缭乱的雷池之中,一道青光摧枯拉朽般裂开雷池,剑气犹未到尽时,青虹如万丈天龙,龙啸罗天,引动万剑共鸣,齐齐悬空,汇聚龙躯,顷刻间试炼台上剑意如海,所过之处,大地虚空寸寸崩塌,龙身摇曳,轻易碾碎五行符阵,一切化为齑粉,龙首所向是那昊阳所站之地。
龙虎山一位掌律真人抱着拂尘已站在台边,在剑气激荡下,身形随风摇晃,白发飘扬。一旦场上出现可能伤及性命的情况,他便要出手中止比试。
这一剑下,昊阳虽难免心惊胆颤,可他仍旧谨慎做出掷符动作,被隐匿虚空的飞剑又偷了一剑,就在飞剑穿体而过时,可他忍着腹部剧痛,手中捏住的朱红符篆燃烧殆尽,周身十丈之内光阴稍作停息!
这张名叫‘时停’的符篆最多坚持五息时间,甚至来不及换气,腹部疯狂渗血的昊阳连忙腾挪身位,鲜血洒落一地,如雪地落红,触目惊心。
昊阳转至手执剑道的李青莲另外一侧,手中另一张金黄符篆将要掷出,这是曾于清梦洞天,求一位姓沈的剑仙帮他刻下的符,可惜他修为不高,无法尽绘下剑仙倾力一剑,但此符剑气,仍旧足矣媲美顶尖元婴剑修的巅峰一剑!
就在符篆即将脱手的一刻,眼中再次飞掠而过一道狭小剑影,昊阳瞪大的眸子中满是难以置信!
五息过去,青虹作龙被那位台边老道士一拂尘打散,老道士手中还拈着一柄细如银针,通体漆黑的飞剑。
李青莲背负剑道下台,与爱剑道了一声辛苦,‘剑道’也铿锵回应。
台上独留手握剑气符篆,瘫坐在地,愣愣失神的昊阳,他在想,那柄飞剑是何时躲到十丈之外去的。
“那柄飞剑有古怪。”朱莽细想之后说道。
而松鹤却是笑着解释:“不愧是万载仙山,龙虎山中兴之人,一柄能逆流岁月长河的飞剑可不多见。”
“这不就是胜在法宝器利吗!”莫天一为神符宗的昊阳大感不平。
而朱莽却是轻轻给了他肩膀一巴掌:“看糊涂了?这些本就是实力的一部分,跟你小子走得狗屎运一样,哪有什么胜之不武,输了就是输了。而且,若不是两人是在台上比试,而是迎面生死的话,那柄古怪飞剑出现的第一眼,那使符篆的小子就该被搅碎脑袋了。”
莫天一讪笑着不再多话,不知是因为老头说得有理,还是提及了他的狗屎运。
试炼台外,各宗门道山驻地,皆在感叹龙虎山家大业大,底蕴之厚,有明眼人早认出了那柄飞剑来历,蜀山一脉甚至愤然离场,不再打算去看此后最为精彩的两场比试。
昊阳回到神符宗驻地,唐有时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柔声说道:“不怪你,是神符宗比不过龙虎山,底蕴比不过,更没他们不怕忌讳,擅自将前蜀山山主的本命剑,炼化为飞剑赠予那人,你输得不冤。”
其他神符宗弟子也相连安慰着,这位才情不凡的师兄。
昊阳回过神来,一个人走出驻地,不知去哪。
“宗主,师兄他……”一位神符宗弟子看向昊阳远去的背影说道。
“没事,让他一个人静静,此战对他也颇有裨益,好好想想,说不得符篆斗法一块,能更进一步。”唐有时说道。
抱朴宗那边也听见隔壁传来的那飞剑来历,朱莽啧了一声不敢多语,松鹤却是百无禁忌,浑然不顾那些有的没的,直言说道,龙虎山那位炼剑道士五行缺德。
莫天一没憋住笑,但赶紧与身后几位师弟扯开话题,他们都是晚辈,自然不能像先生这般直言不讳。
“今晚喝酒去?”朱莽低声问着莫天一。
莫天一余光瞅着先生离他俩越来越远,小声回答道:“叫上,刘师兄!”
其余宗门山头,有畏惧龙虎山的不敢私语,有不惧什么龙虎山‘落坐仙人三千位’的大宗出声嘲讽,而已御剑下山的蜀山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因前山主这条命与剑,是他自己输给龙虎山的。
龙虎山敢用自然也不怕什么人言可畏,岁月之长,连天地也换过新天,而龙虎山仍旧坐镇人间一方,屹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