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蛮,朱莽,莫天一三人相约下龙虎山喝了一夜酒,这酒在朱莽嘴里也有说法,与阿蛮喝的是祝罗天登顶,大道可期,与莫天一喝时却是奚落道,明天至少撑个一刻钟半刻钟,莫输得太难看,丢你先生的脸。
莫天一大喊老没良心的,声泪俱下地说着,你昏迷之时谁天天守候床头,你卧床不起,谁每日为你端屎端尿……
朱莽瞪着莫天一,一身悍气,莫天一也不甘示弱反瞪回去,两人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只有刘阿蛮在默默饮酒。
今夜,月明星稀。
喝的是龙虎山下邀月楼的陈年女儿红,刘阿蛮黑发披肩,皮肤白净,一双澄澈的眸子望向夜中月儿,不如睡去。
莫天一现在很是怕他闭眼就睡,连忙举杯要和刘阿蛮喝上一个,还说着,七日后刘师兄一定要好好教训那李青莲,瞅着他那小白脸的样子,是不是就特不顺眼?
刘阿蛮与莫天一轻轻碰杯,一饮而尽,却没说什么。
莫天一见他不想说话,喝完杯中酒,又转头与朱莽拼酒,说谁用真气解酒谁孙子。
硬喝朱莽怕过谁?
喊过小二就上了一屋子酒,再拿根绳子把他和莫天一脚踝栓在一起,大意为今晚必须喝死一个。
自认酒国好手的莫天一,又有何惧?!
掀开一坛红布,仰头就灌。
朱莽道了一声豪气,也不甘于后,同样拿过一坛。
一坛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天边渐露鱼肚白,清晨有些灰蒙蒙的秋雾笼罩人间。
邀月楼一处阁间里,一地狼藉的酒坛,还有一位声若洪钟的白发老汉大声打着酒鼾。
刘阿蛮早已结账先行离开,剩下朱莫二人酣战了一晚。
莫天一轻轻将脚踝处的绳索切开,背起魁梧似座小山丘的老汉回去时,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句。
“爷爷。”
七日后。
试炼台外,人山人海。
诸位都是来见证这一个百年,年青一代最强的四人。
上一个百年的四人,人人皆已成为天地间了不起的修士,而如今四人,除了那鸿运当头的莫天一外,其他三人可以说是千年来,最为强横的一辈。
有生而地仙,道法如海的童子,有青衣出尘,万剑共主的剑仙坯子,还有黄粱一梦,一梦千秋的修道奇才。
古往今来,唯有千年前罗天大蘸上有个宋青竹,能独压三人一头,其余之人难以比肩。
松鹤目送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上台,面露笑意,虽然莫天一偶尔没个正行,但好胜之心决不比这世间天骄差了半点。
朱莽瞧着负剑玉立试炼台上,学着松鹤真人双手笼袖的莫天一,双眼微眯,觉着有些刺眼,只因那个远远的人影意盛至极!
那只到莫天一腰间的童子,身形悬空与他平视。童子淡淡说道:“我只出手一次。”
莫天一也不觉有被冒犯,笑呵呵道:“那占你个便宜,我出两剑。”
祈年朝南境有座城,城内生民百万余,每逢秋冬时节,就盼着下雪,因为南边很难见着雪花,隔几年只落些雪沫就实在没劲。
其实青州城的百姓不知道,青州无雪,是因道璞山在上,人间之雪难敢掩盖弥天道山,莫天一唯一见着的一次雪,是他随松鹤先生初上抱朴宗时,宗主在山巅舞剑,大雪也洒落山川,一夜白头,莫天一永远忘不了那夜的雪,是如此刺骨寒冷。
寒风出鞘!
天地骤然寒风起,龙虎山上有阴云密布,坐于云端的老道笑着大开天幕禁制,自言自语说了句:“寒山之剑,你却别具一格,不错不错,可惜可惜。”
蓦然间的零星雪花飘飞,落在小地仙身上如一道剑意落下,割开了他的道袍,斩断了几缕发丝。
小地仙身形腾挪,闪烁不定,这人明明是金丹地仙,这剑却如此锋利,要知他这件道袍其实是一件媲美地仙的法衣。
趁风雪不大,天地有声闷雷炸响,小地仙手握万千紫雷,神情淡漠,如执掌一方天劫之主。
试炼台下,唐有时看了松鹤一眼,眼神玩味。
松鹤轻咳一声说道:“《九劫雷法》分上下两部,道璞山得其下,知行观得其上,千年之前曾互换补足过,那小童子会这雷法不足为奇。”
唐有时当然不止这一层意思,他意味深长地笑道:“那小童也不过十四五岁吧,这九劫雷法已掌握不俗,敢问地仙松鹤今年几百高龄呢?”
松鹤却不在意地说道:“修己道,求真我,哪怕他将来先我一步窃取了雷部权柄,成了九天劫主,松鹤依然是松鹤,道璞山依旧是道璞山。”
“不愧是道璞山弟子,不差的就是底气。”唐有时打趣道。
来者雷法滔天,紫蛇缭乱,试炼台上石砖阵法处处龟裂,大有一番天劫临世之意。
莫天一余光一瞥台外怀抱拂尘的老道,心中大定,也可倾力一剑。那老道也察觉到了莫天一那一眼,却是失笑,很聪明的一个娃子。
莫天一主动凌空凝视着小地仙身化九劫,如一座浩荡雷海,潮他涌来,莫天一却是不慌,天地间风雪更盛,转眼已鹅毛大雪铺了一地。
大雪飞落,却还未靠近雷海中心的小地仙,便被紫电搅得如烟散去
小地仙说是只出一招,却是百招千式,九劫雷法直指大道根本,自可一法通万法,知行观千百道术衍生于雷海之中,远远观之,雷海绚烂,也极为恐怖。
那老道身处雷海之中也并不轻松,这年头的后生一个比一个可怕,这小童才地仙而已,老道想要在他雷劫之中护住那剑客小子性命,却殊为不易了,若是他再高一两层境界施展此法,老道想要接下,也不得不全神贯注。
身下是无尽雷海,莫天一已避无可避,可他还在等二剑出剑时机。
雷海汹涌澎湃,即将淹没莫天一那一刻,寒风剑身苍白。
只见天地飞雪停滞,霎时倒卷,一股我与天地同悲怆地剑意落下,压制恐怖雷海,万古悲戚共鸣,这一剑悠悠落下,直向童子。
“哗!”
台外万人喧哗,人声鼎沸。
“金丹剑修,引动天地共鸣?匪夷所思!”
“是沾了那剑意的光,这悲戚剑意,主人心中是何等凄苦?”
“难道今日可见金丹胜地仙了吗?”
“唉,那剑修若是元婴,此剑便分出胜负了,可惜两境之差遥比一座天地之隔。”
试炼台上,雷海消散,风雪不见。
小地仙站在原地,眼神涣散,有泪落下。
莫天一被老道救下,却也昏迷过去,老道士背上也被雷海灼烂了一块,好在有法衣护体,倒未伤及身躯。
这一场小地仙胜了,也输了。
知行观大长老郦烛等胜负已分,连忙接走小地仙返回知行观,那金丹剑修一剑悲意,唤醒了小地仙前世今生……
近百年间,知行观不会再让小地仙下山了。
那么,最后一场竟从四进二,成了夺魁之战,众人纷纷期待不已。
但现在讨论更多的,是那抱朴山走运剑修以金丹换地仙,虽说是在试炼台上,有真人护阵,但那最后一剑是真真惊艳。
抱朴宗驻地接到昏迷的莫天一后,朱莽感觉有些不认识眼前的男子,啥玩意啊,连你这小王八蛋,也能递出如此惊才绝艳的一剑?
这世道是不是有些问题?
而松鹤嘴都笑得合不拢了,得意弟子,果真让他得意,寒山宗主这一剑,金丹莫天一已学得其意五分,真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