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泪崩风干,平复下这莫名的情绪,陈若安缓缓下山。但他为什么选择放弃,谁也不得而知,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这天地排斥,或许是不想给师父师叔添麻烦,又或许两者都有,又两者皆不是。
下了山巅幸川峰又恢复到以往的生机勃勃,老槐树下的学生见陈若安回来也不多嘴,而是继续修行,钟千俞阴阳怪气地嘲讽着朱莽,朱莽也没办法打输了就是输了,只有任由钟千俞奚落,等着后面练拳定要将场子找回来。
陈若安站在一旁看了众人一会儿,随后只身返回竹楼,钟千俞盯着陈若安上楼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跟着去就去,陈道长刚才那一出也不知成了没成,只是其他修士跻身地仙风平浪静的,哪似陈道长横生异象仿佛要与天地打擂台,奇哉怪哉。”朱莽思索着说道,他也曾见过一些修士跻身地仙,却没有陈若安这般异象,想着这位道璞山小师叔身上有些秘密,恐怕连他自己也不自知。
不过朱莽觉得有些天大的秘密无妨,不过是偶尔惹来的动静大了些,如若天真要收了陈道长,他朱莽哪怕不敌哪怕有伤在身,也不妨碍他出拳便是。
听朱莽说完,钟千俞也决定上楼去看看他,关心陪伴后台是每一个狗腿子应尽的义务。
轻轻推开陈若安的房门,见着他一如既往坐在位置上拿着一本书在读,仿佛无论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都没有他读不进去书的时候。
陈若安这样的人若是生在儒教,从小接触的不是清规戒律而是教化天下的宏愿,他是能成为坐镇一方的圣人的,甚至那文庙之中老夫子身旁还要多上一个位置。
陈若安也发现了进来的钟千俞,见他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是陈若安先开口说道:“当时里地仙就差一步,我放弃了,觉着有些着急还可以再等等。”
钟千俞虽不知道陈若安在等什么,但不影响他持陈若安的决定,于是他开口说道:“等等挺好,你一天在山里无欲无求的,要那么高境界干嘛,是男人就等着和我一起成仙!”
陈若安笑着解释道:“地仙境也称伪仙,古时的元婴境至仙人境之间,还不曾存在地仙境这一说,只是后来神道消亡,天幕闭合,飞升台再也无法引修士飞升,而无飞升台道则加持,现世几乎不可能再出现元婴一步成仙之人,故三教合力在普世修炼体系下开辟出了一个新的境界以作过渡。”
钟千俞听了个半懂却未追问,听这些诸如神道消亡、飞升台、三教等名头就牵扯极深,他一小修士知道那么多嫌死得不够快?钟千俞是相当惜命的。
“那我也不管,最好咱两兄弟等着一起成仙,岂不是一桩美谈?”钟千俞说道,近日来他的修行只能用一日千里来形容,自从那晚突破归真境后,他都惊觉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人。
“好,我尽力。”陈若安说道,又想起刚才与朱前辈所说之事,刚好现在将武道双修与练拳一事一并告知钟千俞。
“啊,我就没个吃饭与休息时间了?”
“修行从来不是易事,这种苦无数受险于天资的修士想吃都吃不了,你更应该惜福才是,当下练得好了,以后才能真正自在。”陈若安轻声说道。
钟千俞觉着陈若安说得有理,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说我能行吗,据说除非当真惊才绝艳得很,否则就算差了一点天赋根骨的修士或武夫,妄想走武道双修的路子只能是死路一条。”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朱前辈。”陈若安知道他的忧虑,于是反问道。
“我不相信朱莽,你看他那为老不尊的样子,哪有点正经武夫的模样,误人子弟怎么办。”钟千俞小声嘀咕道,尽管他知道楼下的朱莽不敢窃听他与陈若安的谈话,但万一是自己大声了传他耳朵里去了咋办,以后又要跟他习武练拳,那老驴定会公报私仇。
其实钟千俞不相信的其实是他自己,虽说不知为什么如今修行突飞猛进,但十八年来按在他头上,不能修行不能习武的废物名声,依旧深深烙印在他心坎。
“朱前辈已是九境武夫,在十一境再难出一个的天地间,已算了不得了。”
钟千俞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朱莽撑死了还是八境,没想到挨顿揍还揍出了一个大境界,那姜淮哪是朱莽的仇人,分明是他的恩主。
而哪怕朱莽九境,钟千俞仍旧下意识认为朱莽肯定是打输了,在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中得以破境,却从未想过他是赢着回来的。
“那他……还有望十境?”
陈若安摇摇头,武夫十境也牵扯太多,他知道的不甚详细,自然不好妄语。
两人又简单聊了两句,钟千俞便退出了陈若安的卧房。
重新回来老槐树下时,朱莽坐在石台上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聊这么久,怎样,陈道长是不是跟你说了学拳的事?”
钟千俞艰难地点点头。
朱莽仰天喟叹一声:“学拳啊,就是吃苦头哟。”
钟千俞狠狠瞪着朱莽:“你要是敢刻意刁难少爷,少爷我……忍着便是。”
“哈哈,不错不错,已有觉悟,就看你是否能说到做到。”朱莽大笑道。
朱莽与钟千俞的交谈,从心塔中刚醒来的许长久和郭二十八听得一清二楚,两人心中好奇这位白发魁梧的老人是谁的同时,又震惊着钟千俞竟要武道双修。
我的个乖乖,这半年之间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以后得多跟钟哥儿亲热亲热沾沾福缘!
郭二十八与许长久先是与那白发老人问好,虽不知老人是谁,但遇见年纪比他们大的长辈,嘴甜些问个好又吃不了亏。
再追问了钟千俞一番,看他点头是真要走武道双修的路子,郭二十八义正言辞地揽着钟千俞的肩膀说道:“以后钟哥儿就是我的亲哥哥,有我一口肉吃,就有钟哥儿的一口!”
许长久在一旁让郭二十八滚远些,说他没个诚意,而许长久自己却深情说道:“我与钟哥儿情投意合,呸,不对,是惺惺相惜。每一个月夜,咱们哥俩相依为命共练月华,长久深知钟哥儿一朝得道,断断不会忘贫贱兄弟!”
郭二十八直呼许长久不要脸了,让钟哥儿莫要听他胡言乱语,这种谄媚小人,以后就该一拳打死。
许长久不甘示弱说你修行都不用心,前面那些日子,让钟哥儿每晚一个人孤独望月,还不是我下定决心不让钟哥儿受那寂寞之苦!
“你当沈梦之不是人?”
“她不说话的时候,你觉着她是个人吗?”
两人说起沈梦之时,还小心翼翼瞅着那位还闭着眼的绝美女子,这女子真是哪里都好,就是不太爱搭理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嚷嚷的,转头三人又一齐大笑,随后陆续苏醒的几位学子与终于破境的赵玉赫,望着这三人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
夕阳沉得有些深了,远方一片红霞,昏黄的余晖洒落这些少年脸上,静静站在一旁地朱莽不由觉得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