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他带着自己来到了住所之前,却没有请自己进去坐,而是把舒耀留在了偏厅里。
看着眼前和北齐王宫完全不同的装饰摆设,舒耀一开始还饶有兴趣的端详了半天,可见苏子苒半天也不出来,也没有任何声音,不免有些着急了。
其实,苏子苒回到书桌前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呆呆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桌上的白纸已经铺开好些时候了,可她却迟迟不敢下笔。
心里有太多念头,有太多话想要说,可真的要写成白纸黑字了,却连简单的提笔,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苏子苒都做不到。
“芙蕖?”
舒耀的声音总算是唤回了一些苏子苒的思绪,她的眼神最终在搁置的毛笔上停住,揉搓了一下有些冻僵的手,在纸上缓缓写下。
“交给舒亚吧。”
等了半天才等到苏子苒现身,却没想到交给自己的,只是一封信而已。
“你不回去?!”
不去看舒耀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惊讶神情,苏子苒轻轻的点了点头。
“芙蕖……”
舒耀还准备做最后的劝说,“舒耀,”听到苏子苒唤自己,舒耀把原本想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们之间有所瓜葛,以后,无论我怎么样,你怎么样,舒亚怎么样,都不要再有所联系了。”
“芙蕖!”
看着苏子苒缓缓转过的身影,舒耀想要挽留,却说不出一个字,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变成了这样一个局面的呢?
舒耀看着自己手里的信件已经因为自己不自觉的用力,而握得有些泛皱了,急忙收进怀里。
又在苏子苒的屋前站了一会儿,见她是铁了心不会跟自己回去了,这才长叹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离开。
苏子苒看着舒耀在雪地上留下这一长串的脚印,什么反应都没有,看着窗外不断抛洒进来的雪花,伸出手让它们打湿自己的手掌,“又一年了……”
“你没跟他走?”
“我应该跟他走么?”
不用回头也知道,会不请自来,又可以不请自来的,也只有容恒。
“别站在窗边,风大,容易着凉。”
容恒走到窗边,替苏子苒关上了大开着的窗户,握了握她冰凉的手,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表情,转过身去,即刻命人在屋子里生起火盆,拉着她在炉边坐下。
“你这是何必呢?”
“我本来就手冷脚冷的,不用担心。”
“你如果不想让人担心,就不要做出这么让人担心的事情来。”
苏子苒对着容恒一脸教训小朋友的气愤表情,有些无奈的笑了下,像是毫不惧怕他的怒气,“知道了。”
容恒看着她刚说完又别过头去,对着窗外发呆的样子,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她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在自欺欺人呢。
舒亚病重了,她居然还是铁石心肠的不愿意回去,他们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知道舒耀去找芙蕖的北齐众人,都翘首期盼着苏妃的到来,那不仅意味着舒亚的病情将有所好转,也表示着北齐的明天至少不再是一片愁云惨雾了。
可是当所有人都站在北齐王城门前等待的时候,却只看到舒耀一个人风尘仆仆,身骑白马奔驰而来。
“芙蕖人呢?”
“她不肯回来。”舒耀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就说出了让所有人都万分泄气的话来,“这是她交待要给王兄的信。”
“一封信能有什么用?”这个时候舒瑜都不由有些着急了,“芙蕖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有好好说明情况么?”
“我好说歹说,芙蕖还是不为所动,怎么样都没有用。”
“是不是西京王不肯放她回来?”
舒瑜跟在舒耀身后团团转,看着他随手把身上的西京服饰随手扔了一地,也丝毫没有兴趣去捡,甚至直接踩了上去。
“不是,”舒耀急切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像是渴极了,也不管壶里的茶水是不是热的,一口气喝了大半壶,把舒瑜急了个半死,好半天才等来舒瑜的回答,“我看容恒和绣兰之间像是已经和好了,没有太大的问题,他也是真的在替芙蕖和王兄的事情担心。”
“唉……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封信了。”
舒瑜看了一眼从舒耀怀里掏出来的这封信,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交给舒亚,如果这封信最终没能给舒亚的病带来任何好处的话,他们应该如何是好呢?
有些忐忑的走进舒亚的房间,舒瑜看着舒亚对着自己虚脱的微笑,直想哭。
有些不忍心,可还是要做,毕竟,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慢慢伸出手,把信递到他的面前,只看到舒亚一愣,接过之后盯着信封看了半天,脸上的神色更是寂寞了。
“你们去找过子苒了么?”
“嗯……”
“她还是不肯回来吧?”
“王兄……”舒瑜有些不忍心回答他,“这是她给你的信,你先看看吧。”
舒瑜看舒亚颤抖着手指,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把信拆开,拿过来拆开,再递还给舒亚,握着他颤抖的手指努力笑了笑,“看完了,御厨做了一些清粥,您尝尝吧。”
接过舒瑜拆完递过来的信,舒亚一下子也有些紧张了,舒耀拉了一把站在一边发呆的舒瑜,所有人都推到了大厅里,留下舒亚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完这封信。
其实,苏子苒并没有写几句话,舒亚甚至只需要一眼,就能够看完所有的内容。
可是,他还是握着信纸良久,一直到无意识的泪水晕开了上面的每一个字迹。
佛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世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佛曰:缘来则聚,缘去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舒亚缓缓的张开有些泛紫的嘴唇,重复着信上的内容。
半晌没有等到舒亚的回音,舒瑜和舒耀实在是放心不下,走进房间一看,舒亚已经从床上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试图走到桌边不知要做些什么。
“王兄!”
“大王!”
看着舒亚马上就要摔倒的样子,舒瑜和舒耀不由一齐冲到他面前,四只手紧紧托住了舒亚已经瘦骨嶙峋的身体,心头忍不住一阵抽痛,“王兄,你要什么跟我们说一声不就好了,干嘛下床来?”
“无忧亦无怖……哈哈……”倒在舒耀怀里的舒亚从起初的喃喃自语突然开始大笑起来,这笑声越来越歇斯底里,让听到的人都心里一阵发凉,“哈哈……缘来则聚,缘去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缘落则灭啊!”
“王兄,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舒耀发现这个时候的舒亚虽然身体孱弱,但意外的很难以控制,不停的想要挣脱,而且别人的话完全听不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