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英豪见一个身无寸武的茶博士居然敢跟一个武林高手动手动脚,暗笑他是不自量力。这下有好戏看了,不见武林高手过招,见另一高手教训他人也是好的,借此也能看看李君圣的武功派系,而断定他出自哪位高人门下。哪知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那茶博士气哼哼的道:“干甚么?嘿嘿,要嘛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拿来抵债,要嘛抓你去见官,让官老爷定夺。您放心,本店多年老店了,一不欺二不诈,多退少补,最是公道,等你什么时候凑够钱了,再来赎货。”
李君圣被抢劫一空,身上所有财物都归他人了,最值钱的估计也就这身衣裳了,总不能让他把衣服给抵押了吧?这样成何体统?便道:“我......我没有......”
那茶博士道:“没有?那啥也别说了,这就请罢。”抓着李君圣,就往外扯,李君圣虽说身材高大,却华而不实,手无缚鸡之力,体柔不禁风吹,碰一碰即倒,擦一擦破皮。那茶博士也没使出多大力气,脚步就不由自主的跟着往外走。
众人惊奇的看着,均以为李君圣是个可力压群雄的高手,心想:“李兄怎么任由宰割而不还手?”几个本想替他还钱解围的人也不禁呆立原地,暗自猜想这人是不会武功还是在装糊涂?更不急出手相帮了。
茶博士扯着李君圣,少风则拉着那茶博士,带着嗓音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家少爷,所有东西都是我吃的,和我家少爷无关。”说着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
那茶博士被逼得烦了,心头火起,忍不住踢了少风一脚,这一脚虽不甚重,却把少风踢得倒摔出去,少风吃痛,哎呀一声惨叫。李君圣忿然作色,气急败坏的道:“你这小厮,欺人太甚。”心系少风,也不想自己还被人拉着,自然而然的要去扶起少风。那茶博士感到李君圣正在挣脱自己,手臂用力往前一扯,不让其逃脱。这一下用了十足力道,李君圣又无作准备,劲力向后一带,把李君圣摔了个满天星。
大家看得清清楚楚,李君圣是因对方拉扯劲大,导致自己失去平衡,重心向后而摔倒,这本极易破解,只需自身使劲往回拉,使力平衡即可,纵使力气不如对方,也绝不致摔倒献丑。但凡换成任何一个成年人,这一跤恐怕都不会轻易摔倒。而李君圣这一下又十分自然,绝不似故意为之,何况也没理由自己在人前献丑,看着更像一个身无武功,手腕无力,身体羸弱之人。这一变故使全场哗然,人群中议论声像热锅里的蚂蚁炸了开来,当即就有人道:“原来这人不会武功,大伙险些儿让他给骗了。”“他既不会武功,怎么胆敢进来此地?”有人看着桌上的茶杯及些许小吃,道:“恐怕真如茶博士所说,来骗吃骗喝的。”“也有可能来逃债的,等我们离去,浑水摸鱼夹在我们中间,那茶博士也顾不了那么多人。”猜疑之声此起彼伏,无一例外的,都是质疑李君圣人品的。
李君圣摔倒在地,听着周围传来的闲言杂语,心中难受,吞声忍泪,暗想:“我李君圣正人君子一个,不曾偷不曾抢,更不曾得罪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何以非要把我往坏处想去?”想到是因自己大发善心,散去钱财帮助穷人,被抢去不说,还被人诬陷质疑,连累了少风,心里更加难以接受。
少风听说,极力为李君圣辩护,只听他哭哭啼啼的说道:“你们不要胡说,我家少爷是好人,你们不要诬陷他,你们都是坏人......呜呜呜......”
少风说话口齿不清,早已哭花了脸,有人看着可怜,就此住嘴,有人则难以管控自己利嘴,越是辩论,就提出越多的质疑,时不时的爆出几句污言秽语,此不详叙。
李君圣倒在地上,悲痛的说喃喃自语:“我......我......”他遭遇了莫大打击,脑袋一片空白,“我”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晓。
那茶博士硬是拽了他起来,并没有因此而愧责,他平时对人点头哈腰惯了,难得的在李君圣身上找回优越感,怎肯轻易放过?骂道:“臭小子,敢在爷面前吃白食,找抽呢。”说着,顺势踢了李君圣一脚,正中其膝,他受不了苦,哎呀痛叫一声。
众人看那茶博士骂得不堪入耳,李君圣还不加还手,更加坚信他是一丝武功都不会的穷酸秀才,想起刚才他夸大其词的自承何人是其友,何人是其叔,自己竟信以为真。这时知道自己英雄一世,被一个无名小卒当猴耍了,还对他低声下气,又是夸又是敬,脸上顿时挂不住,个个难看至极,传了出去,足以让人取笑一辈子了。有人气不过,想出手教训,终于自持身份,不想被人说堂堂某某,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终于忍住了,反正有人替他们教训了,就改为一阵冷嘲热讽,以此泄怒,挽回尊严。
少风嘶喊道:“别打我家少爷,不然我跟你拼命。”
这一吼把心中压抑的怒发泄出来,用尽了力气,那茶博士听着,心中竟隐隐有些没底,转念一想,对方只是个小孩,有什么可怕的?自嘲一下,接着道:“就打了,你还敢怎么着?”举起手来,一巴掌就要往李君圣脸上招呼,常言道: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不少人心想:“这茶博士太过分了。”
袁萍儿纠结万分,几次想出言阻止,看着周围人目光中对李君圣的怨恨,不敢触犯众怒,更忧被有心人说三道四,歪曲成什么春心荡漾之类的事,终于忍住了,只是心里阵阵不忍。
“住手。”忽听一声清叱从人群里传来,这声音似涓涓泉水般娓娓动听,又有不恶而严之威,那茶博士地位卑微,低声下气,被人使唤惯了,一听这极具威严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的当场楞住,举起的手就这样停放半空,不敢动弹。
众人顺着那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妙龄女子正从人群里款款走出,那女子约莫十六岁左右,生得朱唇皓齿,身着霞裙月帔,体态轻盈,举止优雅,正似那桂宫里的嫦娥,九天上的仙女。她每行一步,似乎极为婉转而小心,俨然一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若是细看,眉宇间,威严下,又有一层淡淡的幽怨笼罩着,只是她掩盖的极好,不易让人察觉。这姜碧凡只是普通的富家小姐,身无寸武,对江湖中的奇闻异事,高人明士,毫无兴趣。今日来此,纯碎是她哥哥依仗她容貌惊人,在此结交贵人,运气好,攀个得力的亲家,有名的侠士,自己也跟着沾光了。
有人道:“哦,原来是姜前辈的千金姜碧凡小姐。”“哪个姜前辈?”“还能有谁?‘海滨邹鲁,唯姜霸主’的姜炎。”
“哦。”旁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个谁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主。那姜炎在江湖上声名显赫,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凡有人说起“海滨”二字便自然而然的联想到姜炎大名。他世居广东,脾气暴躁,武艺高强,擅使“五行拳”。早年曾在一夜之间连毙广东十三名高手而声名大噪,而后又好几次只因言语冲突而击杀江湖各地好手,人惧他脾气更甚于武艺,在江湖上威望如日中天,经久不衰。近年来却不为何收敛戾气在家修生养性,已少在江湖行走,但其声威犹存无人敢对其不敬。所谓“海滨邹鲁”中的海滨原是指此邻近沿海地区,邹鲁分别指孟子故乡邹国与孔子故乡鲁国,这里特指姜炎居住的广东沿海地区,“唯姜霸主”就不必多说,由此可见姜炎在广东地区的赫赫威名。
那茶博士知道这里面都是大有身份的人,除了正要挨打的吃白食的白面书生,其他人谁都得罪不起,敛起高高在上的怒容,作出谀媚奉承的嘴脸,道:“小姐有何吩咐?”
那叫姜碧凡的妙龄女子迈着优雅的步子缓慢行来,轻启朱唇,口吐兰香,轻声细语的说道:“人家不过欠了你几两茶钱,何必非要动手打人?”
那茶博士闻得姜碧凡身上花香袭人,为之陶醉,脑袋里遐想翩翩,竟忘了答话。姜碧凡见他脸上神色古怪,不知在想些什么,总不似好事,心中微怒,蛾眉倒蹙,道:“问你话呢,听见没有。”姜炎虽说常年行走江湖,在当地却有些许产业,财资颇丰,也算是大户人家。姜碧凡从小不缺奴婢使唤,对下人颐指气使惯了,自然而然的,语气中有股令人不容抗拒的威严。
那茶博士被一言惊醒,已然感到眼前这女子看似柔弱却天威不可轻触,立即对他敬若神明,不敢乱想,道:“是,是......”又道:“这人是专吃白食的无赖......”
话没说完,姜碧凡便打断他的话,冷着脸说道:“你怎知道他是无赖了?人家就不能是忘带钱了么?”
那茶博士道:“是,姑娘说的是。”
姜碧凡道:“既然我说的是,你还不放了他?”
那茶博士露出为难的神情,道:“他还没给钱,小的不敢擅作主张,请姑娘见谅。”心想要是放了他掌柜的轻则扣我薪资,重则撵我出门,到时我不是得饿死?这蠢事傻瓜才干。
姜碧凡道:“欠你多少银子,我替他还了。”
那茶博士喜出望外,求之不得,只要没跑了茶钱,管他是谁付账,道:“多谢姑娘,这下小的跟掌柜也有的交待了。”心中算了下,道:“总共一两三钱银子,有劳姑娘了。”
姜碧凡取出荷包,拿了点碎银,在手里掂了掂,扔给那茶博士,道:“有多无少,拿去吧!”
那茶博士喜道:“多谢姑娘。”瞥了眼兀自倒在地上的李君圣,心中忽然对李君圣羡慕万分,暗想:“长的俊就是好,有这么漂亮的小妞替你解围,便宜你这小白脸了。”诺诺而退。
姜碧凡收起板着的脸,换成小家碧玉的女儿姿态,轻声询问:“公子,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