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下的众多围观者见楼上二人停下了手，转而开始聊天，自然也不会闲着，街道上又响起了嘈杂的议论之声。
“怎么停了，难道秦国大将军认输了？”
有人问到。
“大概是在交流心得吧，不过我看这个秦国大将军虽然气势惊人，但终究还是年轻了点，才刚满三十，不过看起来倒是蛮年轻的，到底是修行者。”
“确实，我还以为这秦国大将军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敢挑战剑圣，现在看来想必是有了点修为便自以为无敌于世，照我看，剑圣就该出手重些，让他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省的他天天蹦跶，不知天高地厚！”
此时有个模样精壮，天庭饱满的黑汉子说道：“你们一帮井底之蛙懂什么，据我所知，那杨戬三年前曾于剑圣有约，说是自己武境境修为到了第六阶，就让剑圣出剑砥砺自己，只是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兴许是剑圣心怀天下，有提携后来者之意。”
修行者的强大是天下众生都知道的，但是有机会接触其中的人却是很少，常人最多能习得一些微末武功用以防身，这都只限于是皮肉功夫，根本不配称之为修行。
修行分为九境。
第一境主要是纳气入体，可以称为内息境或者汲气境，当然名称各有不同，不过指的都是第一境。第一境又分九阶。因为此境强者多是以拳脚兵器为进攻手段，又称为“武境”。
修行九境并非境界越高实力便越强，而是看境界层次，比如那杨戬，武境六阶便能挥枪于剑圣一战，虽然是晚辈与前辈的切磋，但终究是能过上招了。
剑圣却是主修第三境，神御境。更是到了第七层的大修为。而且辅修的武境也到了第五阶，这也是剑圣单手接杨戬全力一枪的底气所在。不然光凭神御境修行者那单薄的肉体，只怕枪罡都能将其撕裂。
九境修为之分并非一开始就有的，而是千年前一个毫无修为的人划分的，沿用至今。在这之前并未明确的境界划分，不过像儒释道三家这样有道统根源的修行者有着前人探路，大致有着境界的名称，却不适用于所有修行者，只适合自家修行者使用。
九境之分给了天下人更多的修行求长生的机会，比如之前武道一途没有明确的境界之分，只有各家武功高低之分，难以明了自身所处境界，纵然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却不知如何才能证道成仙，终究还是逃不过光阴长河的侵蚀，化作一堆白骨。
虽然划分了九境，却只有第一境和第三境有着明确的九阶九层之分，其余七境的划分全然不同，不可一慨而论。
第一境武境，第一阶的标准是纳气，第二阶则是运气，第三阶则是丹田存气，之后六阶都是这样有着明确的阶层的标准。
即便已经划分了明确的境界，同境同阶之间两人仍然会有天差地别的实力差距，比如杨戬在他这个境界绝对是一马当先的存在，不然也不会敢于问道于剑圣。
所以境界的划分主要的目的是让人了解何为修行，而非划分个人实力。
此时城楼上的二人又有了动作。
却见杨戬收起来了长枪，拱手对剑圣说道：“纵然前辈‘六千里’一剑收了八成力，此时在下恐怕也难以再接一剑，不过，在下一直想见见那‘能扶天倾’的一式，不知前辈可否成全。”
杨戬又躬下了身子，低下头，俨然一副晚辈求教先生的模样。
剑圣赵子歌之所以被誉为“剑圣”，不是什么沽名钓誉被人鼓吹起来的名头，而是山上山下，尘里尘外，天下众多有识之士公认的。
为何？
因为他手握甘霖，得此剑者为剑圣！
古往今来能得剑神名头之人几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剑圣却只有三人。
《说剑》一书有载：“甘霖，仁义之剑，器灵自成，择圣为主，不出则已，鸣则盛世也。”
甘霖三次出世便恰逢三场大盛世，当世更被称为“万世之秋”，名不虚传。
剑圣把剑横在了身前，剑身有古文，甘霖。
剑圣看着它，沉默了许久，仍是看着它，好像那剑在与他对视一般，若有所思。此刻他好像不再是什么剑圣，只是赵子歌，是哪个读书不成器，练剑不得道的落魄书生。
也像一位学生讨教先生。
他想问这把剑，是先有甘霖，还是先有剑圣。
良久。
“轰！”
霎时间，一道霹雳，凭空炸响，惊得围观众人一个激灵。
“轰隆隆！”
又是一连串的响雷。
本来微微的毛毛雨，顷刻间化作倾盆大雨，好像凭空出现一般，自天穹倾泻而下，如瀑如帘。
就在第一滴雨距离人群头顶不过三尺时，所有雨滴却诡异的凝固在了空中，还保持着落下时的形状。
剑圣第七境修为与此招同名，雨季。此招被《天术》的《今榜》列在第八名，是剑圣的成名绝技。
这片滞空的雨幕覆盖了方圆百里。此间，剑圣可戮天仙。
城楼下观战的众人皆是张大嘴巴，忘记了呼吸，凝视着半空的奇景，此时针落可闻。
染君、落尘二人站在酒楼的天台看着这一幕，染君向落尘靠了靠。
染君笑着说道：“很漂亮，喜欢吗？”
落尘此时又变成了那个冰冷如霜的女孩，默默看着，一言不发。
随后滞空的雨幕竟然倒流回了天穹之上，只在几个呼吸间就回复如初，雨幕好似从不曾存在过一样，众人好像一起产生了幻觉。
杨戬也有些蒙了，先是一愣，随后嘴角抑制不住的翘了起来。
收回心神，又是执学生之礼行之，起身后说道：“此中真意难以言说，受教了。”
剑圣大大方方的受了此礼，“大道不远，就在人间，只是不该如此之小。”
他指了指手中甘霖。
随后对着围观的众人点了点头，又对着挥手散云之人笑了笑。
剑圣破空而去，悄无声息，如春雨，润物无声。
杨戬的心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城楼塌了可算你的。”
杨戬对着那高楼上的人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也只是几个闪身间，杨戬也消失在了楼顶。
此时人群吵吵闹闹的逐渐散开，都向城内走去，却有一人，反其道而行之。赵长明飞快的向城外奔去，格外引人注意。
……
城外一处古道，有人立于江畔。江水清明，波光粼粼，只不过是月光罢了。
赵长明行至那人身后，没有说话。那人转身看向赵长明。此人一袭素衫，鬓角微霜，目光有些疲惫，莫约四十几岁，正是剑圣赵子歌。
剑圣率先开口说道：“好像长高了许多。”
赵子歌打量了一下赵长明。
“人高，修为不高又有什么用。”
赵长明歪了歪嘴。
赵子歌走到赵长明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修为高，站的不高也没用。”
“再说了，我的儿子，他的孙子，修为能低到哪去？不急，慢慢来。”
赵长明正想说，今天被三人拦住的经历，不料却是赵子歌先开口说道：“那三人的你不用多想，说到底还是因我而起。所幸你没受伤，不然倒霉的是他们。”
“此次游历想必你也有不少感悟，你自己得好好消化。只是不知你现在作何打算，是与我去南疆，还是去回家，亦或是继续游历?”
“我要去小天下！”
赵长明没有犹豫，说出了哪个早就想好的答案。
纵然早有准备，赵子歌仍是一顿，随后正色说道：“罢了，去吧去吧。”
赵子歌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竹片，莫约半手大小，上面有小孔，系红绳，刻有小字。
“我身上除了这把甘霖，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有这个是你爷爷传下来的，你就挂在腰上吧。”
说着把竹片递给了赵长明。
赵长明郑重地接过竹片挂在了腰上，对自己父亲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赵子歌拍了拍他的头，也是笑着说道：“怎么晒的这么黑，哪里还有我年轻时候英俊的模样。”
赵长明很想让光阴长河就停在此处，不再流逝。
赵子歌收起来笑容，正色道：“别忘了走之前去京城看看你娘亲。”
“记着呢，我一去三年，娘亲一定很想我了。”
赵长明仍然憨憨的笑道。
一道流光直射云霄，无声无息，在苏城上空停了一会，随后远离，一路向南。
……
且看杨戬这边，他离开苏城后走到了一个小凉亭，里面已经有三人在此。杨戬进去之后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一招都接不住，亏你还能若无其事的回来。”
那带头之人一脸不屑的说道。
“杜复你的话也不要说得太难听，你连站在城楼上的资格都没有，也好意思笑话别人？”
却是那同他一起的负剑之人李缘生开口反驳。
佩刀者孙奇则是看着亭外的小湖，好像亭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不见，听不见。
杜复还欲反驳，却听杨戬有些愠怒道：“让你在这等着，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
“多余？好玩不就行了，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去和剑圣玩一玩的，只能跟他儿子耍耍。”
杜复一脚跨坐在栏杆上阴阳怪气的说道。
砰！
孙奇，李缘生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杜复已经被杨戬一拳打入湖中，连带着杜复跨坐着的一片栏杆一起打得稀烂，杜复则是在湖中炸出了一片丈高的水花。
又是嗖的一声，杨戬一跃到了湖中，那杜复刚从水里浮起来，正欲开口骂娘，却见一个黑影来到自己上面，又是一拳，这一拳打得极沉，杜复直接被打入湖中淤泥二尺，湖水再次炸开，像是在湖面开了个洞一般，深可见底。
杨戬还欲将杜复从湖里抓出来再打，却见一道寒光横在了杨戬与杜复之间。原来是那李缘生脚尖轻点立于湖面，长剑拦在了二人中间。
“差不多得了，真要打死了，我们三个不好交代，总不能说一个五境修行者不小心失足被水淹死了吧。”
李缘生慵懒的打了打哈欠。
孙奇下到湖底把已经昏迷的杜复捞了起来，毕竟这么大的动静还看不见，听不见，那只能真的瞎了，真聋了。
孙奇见杜复肚子鼓鼓的，想必是喝了不少水。又是一拳打在了杜复肚子上，随着哇的一声，杜复连今天吃的午饭都吐了出来，还混合着不少淤泥。
李缘生笑道：“等他醒了可得问问这湖底沉积了百年的淤泥是个什么滋味。”
三人，不，四人又回到了残破的小亭。
“我想四处走走，可能短时间不会回去了。”
杨戬对二人说道。
“随便，反正我们这次接到的任务只是保证你不死。”
李缘生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别把自己刚封的大将军搞丢了，杜复眼巴巴的看着呢。”
孙奇难得开口。
“我们走吧。”
李缘生先走出了小亭，孙奇也拎着仍然昏迷的杜复渐行渐远。
杨戬一个人坐在小亭里，望着那轮格外明亮的圆月，许久。
他再也压制不住，一口血雾从口中喷涌而出，溅的他自己满脸是血，表情狰狞。
那二成力道的“六千里”威力确实不好受，杨戬武境六阶跌五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