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寻满心喜悦回到府中,却并未着急回到自己的房间,想到那个房间的暗室,她头都大了。
凤寻往父母房中去,只有母亲在,她撒娇地告知母亲她并未吃晚饭,沈夫人赶紧让吴妈将红稻米粥,椒盐花卷,外加八样各色小菜拼成的什锦酱菜,摆上一桌,让凤寻在房里慢慢吃着。
凤寻胃口极好,喝了一海碗红稻米粥,外加一个椒盐花卷,各色小菜也都尝了一尝。
吃完,她还腻在那里,与母亲闲扯西东,沈夫人见她如小时候般耍赖不去睡觉,也是打心里高兴,于是慈爱地开口问道:“你今天在集市上买什么东西了吗?”
凤寻想起那副林逾说要送给她的字画,抿嘴而笑道:“没买什么东西,只是看了几幅字画,心里很是喜欢。”
沈夫人看着独女态度柔雅活泼,心内欢喜,她终于是恢复过来了,虽然不比婚前,但总归是人活过来了,精神气回来了,她轻轻帮凤寻把垂落的发丝拢到耳后,道:“你啊,从小就喜欢诗啊画啊,那时候……”待说下去,却避免不了提起阿远。
凤寻神情坦然地看着母亲:“母亲,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以前是犯了傻,才会做傻事。现在想想,那不是我的错误,我不能拿来惩罚自己。”
话虽这样说,但一想到李商廷阴鸷的脸,她就心下惊惧。可是这些不能让母亲知道。
沈夫人听了凤寻的话,脸色更加和煦,寻找着合适的措辞,道:“凤寻,你这样想就太好了。做母亲的都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幸福美满。现在也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我们还是要向前看,你父亲辞了官,咱们也远离了京城。我是打算着,在这川安如果有合适的人家,你还是要嫁出去的。我和你父亲,年岁大了,不能陪伴你一辈子。我就怕等我们走了,你以后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说到最后,沈夫人拿着帕子掩面哭泣。
凤寻上去轻轻拥着母亲,用撒娇的语气哄着她:“母亲,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如果有合适的人,你不用说我自己就嫁了。”
沈夫人破涕而笑,拿手轻拍了凤寻一下,佯嗔道:“长不大的姑娘,不知羞。”
凤寻缩了缩脖子,露出小女儿态的天真烂漫的笑。
从小,她就是个性格比较直爽骄纵的姑娘,沈大人与沈夫人就这一个独女,事事顺着她,心里虽然也知道不能由她性子,但面对她的撒娇耍赖,从来都是会心一笑;后来与阿远在一起,她才慢慢变得淑女起来,也知道体恤父母夫婿,偶尔的任性只是她和阿远平淡幸福生活里的调剂品。
她知道这两年她的父母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与心焦,自己是个不孝女,让他们担惊受怕,愁白了头,远离了家。
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已是深夜,翠儿关切道:“小姐,我给你放了热水,你先去沐浴一下吧。”
她嘴上答应着,脚却往书橱方向走去,她盯着书橱,思索了一会儿,喊翠儿去搬两把椅子来,翠儿不解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凤寻不答,只让她搬过来就是,于是翠儿拖了两把红木椅子将书橱堵得严严实实。凤寻在书橱前来回走了几圈,又靠近书橱倾听了一会儿,才去里间沐浴。
出浴后,她着了一件紫云密纹绸衣,手里拿着一本竖线装诗词鉴赏,就着红烛坐在红木桌旁,眼睛却只盯着书橱看,猜测李商廷会不会突然从那里出来?
翠儿看着小姐呆呆的样子,只当她又是如往常一样想到了已死去的姑爷,便不再理会,只从衣橱里取一件半新半月白墨枝纹样的衫子给她披上,提醒她早点睡觉,她点点头,却并不动弹。
翠儿只好叹了口气,又给她沏了一杯热茶,才轻轻带上门出去。
凤寻等到半夜,李商廷并没有出现。她决定更衣睡觉,又担心李商廷真的过来发现她的小伎俩,她又将椅子搬开。
这样忙碌了一阵,她身上出了些微汗,她甩甩手直接躺倒在床上。
从始至终,她都不敢擎着蜡烛,去那书橱后边看一下里边是怎样的光景,以及,到底是通往哪里。
迷糊中她想着李商廷的话“后日派人来接”,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见面。
春日的鸟儿鸣叫声向来清脆,听着不觉心旷神怡,凤寻伸了个懒腰。翠儿见凤寻醒了,便撩起帷帐,帮凤寻更衣,嘴上却说着:“小姐,秀禾小姐一早就派了轿子来接你去顾府,夫人说你还没醒,就让轿子在外边等着。秀禾小姐传话说,前日见面仓促,没来得及好好说话,今日想跟小姐说些体己话。”
凤寻听着,嘴角慢慢扯出一丝冷笑,这恐怕是李商廷的主意。他说“后日派人来接”竟是打着秀禾的旗号,真是光明正大,让人不容拒绝。
该来的还是要来,躲也躲不过去,那就只能面对。凤寻吩咐道:“翠儿,帮我梳头。”
凤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虽好,但眼神却有些许黯淡,她对翠儿说:“妆容浓一些,衣服要素雅一些。”
翠儿仔细给她画了眉,拿水晕开了胭脂,在凤寻脸颊上轻轻拍了几下,凤寻的脸色一下明艳起来。翠儿又拿出唇脂给她咬了咬,她的嘴唇立时变得娇艳欲滴。
翠儿又从箱底找出一件崭新的象牙白牡丹烟罗衣衫给她披上,明艳的妆容加上素雅的衣服,显得凤寻既清雅,又有精神。
凤寻出府,是个四抬轿子在门口候着,轿子旁垂手站立着一个粗布蓝衣的年轻小厮。翠儿扶着凤寻上了轿子,待要跟着,凤寻摆手拒绝道:“我是去顾府,那边人多周到,你不必担心。你在家好好帮夫人做事。”
李商廷说要看着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她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但翠儿是她身边除父母外最亲近的人,她不敢让她去冒这个险。
轿子直接抬进顾府,晃晃悠悠转了几个大弯才慢慢停下。
凤寻从轿子里探出头来左右张望,果然看到秀禾与李商廷正站在一座湖边亭上向她看来。
她搭了婆子的手,慢慢下了轿子,她没有立即挪步,而是整了整头发调整了呼吸,才缓步朝湖边亭走过去。这功夫,秀禾已奔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开心问道:“姐姐,这几天身子可好?姐姐今天妆容也是愈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