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一群的人从一条条弯弯曲的小路汇集到山下的大路,然后顺着山路上汇集到学校里,最后加入到翻修学校的队伍里……
几十人,上百人,最后是数不清的人……
孔梦周看着学校里密密麻麻的人群,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只剩下一脸无奈的苦笑!
这么多人来帮忙翻修学校!
白老师……白部长!大概真的走不成了!
如果之前她走了的话,最多是裴老师一个人骂她。
现在她再走了的话,就是一棵松镇全村镇几千几万人骂她!
一个人骂和几千几万人的骂的重量是绝对不同的。
一个人骂,任何一个人都能承受得住。
成千上万人的骂,任何一个人都承受不住!
他低头看向白老师,白老师依旧在低着头凝思犹豫,还没有看见学校里的情况。
“白老师……”他轻声提醒道。
白老师从凝思中醒来,抬头看向他,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是询问。
“你看学校里。”孔梦周又提醒道。
白老师往下方学校一看,神色从惊异上升到震惊,又从震惊慢慢归于淡然……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白老师轻声问。
“应该是附近村镇里的人都来了!”孔梦周说着,冷笑了一声:“陈老头为了留住你……把全镇的人都动员起来了!这个老头狡侩的很,又没脸没皮的,你跟他打交道,肯定要吃亏的!”
白老师没有说话,她也看不上这个陈乡长,这个老头虽然一心想的是让一棵松镇富裕起来,从这一点儿看,他虽然也算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乡长,但是他做事却不坦诚,总拐弯陌角转动一些小伎量,这一身的小家子气实在很难让人对他有好感。
“你想好吗?是走是留?”孔梦周催促道:“人越来越多,越犹豫就越难走了!”
“晚了。”白老师看着学校里越来越多的人群,淡然的说:“已经走不了了,所以……留下吧!”
终究还是这个选择!
孔梦周担心的问:
“那……你有把握让他们摆脱贫穷吗?”
“没有……”白老师摇了摇头,停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一点想法也没有,我对经济没有一点儿研究,真的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让乡亲们富裕起来……”
“那……你准备怎么办?”孔梦周想想都替白老师觉得为难:“你也看到了,在陈乡长,在一棵松镇的乡亲们看来,学校的第一个任务不是教育学生,而是让乡亲们富裕起来!”
白老师轻轻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这个庆丰收,真不知道他当年为了建学校都对乡亲们胡扯什么!竟然让乡亲们这么坚信学校能够让他们富裕起来!”
“不怪他,他不这么说,学校也建不起来!”白老师淡淡笑着说。
“你还笑的出来!”孔梦周好气的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是个火坑你还要跳!你肯定能够想到,他们对你寄托了这么大的希望,几乎就是唯你是从了,如果你不能给予他们富裕,如果他们的希望破灭了,他们将会感到多么绝望和痛苦,而那时候,痛苦中的他们又会用怎样的伤害痛苦报复你!你觉得你能够承受起这些痛苦吗?”
“或许我找到了带给他们富裕的办法了呢!”白老师轻声说。
孔梦周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白老师轻笑了一声,然后认真的说:“你说的这个后果太远了,可能在十几年后,甚至是几十年后!乡亲们应该还有这十几年的忍心吧,他们已经忍受了无数年了,应该有这十几年的耐心吧!”
“我今年快要五十了,我的生命短的话也就剩十几年,长的话也就是几十年!”
她抬起头,眼神里闪着光:“剩下的这些时间,有一件事做,即便是最后失败了,被人骂死了,我觉得也比无所事事的渡过老年,然后死在病床上要好很多很多!”
“生命的享受,或者说享受生命,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休息,安静的休息。但对于我来说,我觉得工作做事,做艰难的事!才是在享受我自已的生命!”
孔梦周苦笑了一下,话说到这里,他就没办法再劝了。
我跟你讲普通人的道理,你跟我讲崇高的人生境界,这道德就真的讲不下去了!
……
裴老师预计翻修学校要一个星期,事实是在陈乡长发动全镇乡亲们之后,只用了三天,学校就翻修好了!
帮忙的老乡们走了,孔梦周和庆丰收也走了,学校里只剩下裴老师陪着白老师。
裴老师在给白老师新装的卧室和办公室来来回回参观了好几遍,嘴里咋咋惊叹:“王木匠真下功夫了,这房间装的比他孩子的新房还漂亮!”
这房子装的确实漂亮,甚至可以说奢侈!
白老师的办公室和卧室是教学楼西头的一间大教室隔开的两间房,里面的一间做卧室,外面的一间是办公室。
陈乡长把库存的木板全搜集来了,办公室和卧室的地面和墙面和天花板,都铺了一层木板,虽然没有上柒,但王木匠细心的把木板打磨的很光滑,像玻璃一样光滑。
卧室里靠东壁是一张大木床,南面墙的窗户前放着一个梳妆台和一张大书桌。
北面墙是一架和墙一样高和墙一样宽的大衣柜。
外面的办公室中,南边窗前也是一张大书桌,剩下的三面墙前是三架和墙一样高一样宽的书柜。
办公室的中间是一张椭圆形的茶几,围着茶几放了六个圆木墩。
这些布置,在裴老师眼里实在太奢侈了,连庆丰收都觉的太奢侈,县里最富贵人家的新房,也舍不得做这么大的衣柜和书架,更舍不得把地板天花板和墙壁都铺上木板。
孔梦周也觉得奢侈,白老师更是坚决反对。
但是,他们在乡亲们眼里,在王木匠陈瓦匠等师傅们的眼里,说话不管用。
在他们心里说话管用的是陈乡长!
陈乡长是蛮横的,盯着乡亲们,骂着吵着吆喝着要乡亲们按着他的意思装修,按着他能想到的是奢侈的样子装修……
似乎这样做就能把白老师牢牢拴在这所学校里。
似乎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安心……
孔梦周知道他的这些计较,也提醒过白老师。
白老师也知道他的这些心思……她坚决反对过陈乡长这么装修,但是她越是反对,陈乡长就越是心慌。陈乡长就越是觉得她白老师是准备随时要走,所以才不接受这种好意的……
陈乡长越这么想,就越坚决的要往更奢侈的方向装修……
白老师也就不再白费口舌,也就任他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