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巨猿是何方怪物,这般凶猛,看起来完全不像大漠的生灵”,秦琅仔细辨识,没能瞧出巨猿底细。大漠的生灵对日光天然畏惧,比如这沙蟒,本身实力强横,纵然不敌巨猿,也不致败得如此狼狈,只因暴晒在日光下,一身修为被限制,能勉强发挥出十之六七就不错了。巨猿的表现却迥然不同,非但没受到日光的影响,反而是越战越勇,更重要的是,秦琅能从巨猿身上感受到澎湃的阳气,仿佛巨猿本身是一个大鼎炉,充满旺盛的生命力,这是大漠中阴气沉沉的本土生灵所不具备的。
“不对,沙蟒为何会在白天出现?难道它不怕日光的侵蚀?”秦琅低头沉吟,转念想到,沙蟒最惧日光,本不该于此时现身,因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不符合常理。左思右想,也没个头绪。正在这时,耳畔听得巨猿狂吼不已,震得耳中轰鸣。
秦琅惊愕间,抬头望去,只见巨猿双手捂面,满地打滚,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而沙蟒早已不见,原地只剩下满地的血肉,散发着刺鼻的腐臭。
“这是怎么回事儿?”
秦琅刚才出神片刻,不知错过了何事,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又不敢近前查看,只得远远瞧着。
巨猿翻滚了一会儿,终于停止了躁动,躺在沙地上一动不动。
秦琅按捺住好奇之心,等了一刻钟左右,确定巨猿已然没了反应,这才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沙蟒的肉身已然碎成无数块,血流得到处都是,骨肉散落一地。秦琅掩住口鼻,强忍着四下搜寻,希望能找到什么宝贝。
“血都流干了,不然倒可收集一些,想必古爷爷一定喜欢,可惜只剩下骨肉了,也不知是否能入药”,秦琅一边踅摸着,一边解下药篓,蒯了几块肉。沙蟒剧毒无比,连喷出的毒雾毒性都如此强烈,血肉恐怕毒性尤甚,因此,自始至终秦琅都谨慎无比,生怕沾染分毫。
药篓没多大,装不下几块,采购的药草又不能跟肉块放在一起,只能将药草用腰带束好,别在腰间。
“噫?”
秦琅被脚下一团黑乎乎的珠子吸引,弯下腰仔细打量,此珠圆不溜秋,通体黝黑,有鹅蛋大小。
“蛇胆!”
秦琅喜出望外,兴奋地直搓手。
“嘿嘿,找的就是你!沙蟒碎成这样,没想到蛇胆仍完好无损,真是侥幸!”
他依法炮制,毫不客气地将蛇胆收入了药篓里。
不大一会儿,前前后后都被秦琅搜了一遍,除了蛇胆之外,再没发现别的宝贝。不过,能得到完整的蛇胆已令他很是满足。
“这个大家伙,怎么处置才好?”秦琅看着眼前大如山岳的巨猿犯了难。
不比骨肉稀碎的沙蟒,这家伙可是囫囵个的,且不说手头没有趁手的兵刃,就是有,恐怕一般的兵刃连他的皮也划不开。
不明底细的巨猿就像是未发掘的宝藏,看得人眼馋,却搬不走。
“太大了,要是小一点就好了”,秦琅叹了口气,有些幽怨地道。
不知怎地,巨猿仿佛读懂了他心意,果然小了一些。
“怎么回事儿?”秦琅瞳孔收缩,惊得差点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缩小了一大圈的巨猿。
“难道没死?”
他狐疑地退后几步,担心巨猿暴起伤人。瞅了半天,见巨猿也没动弹,这才放心。
他仗着胆子上前,伸手捅了捅巨猿,巨猿仍旧一动不动,看来是死透了。
秦琅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落定,围着巨猿来回踱步,琢磨着怎么弄走他。
巨猿虽小了不少,身躯还是太大,尚有数丈高,此地离忘忧崖尚远,拖着走不知要走多久。要是天黑前赶不回去,天晓得会惹出怎样的麻烦。要是不拖走巨猿,夜幕降临后,大漠怪物出来,说不定会把他吃得连渣都不剩下。
犹豫片刻,想不出良方,秦琅不禁打起退堂鼓。刚要离开,回头一想,又站定了。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变小一些?”秦琅忍不住想到,抱有一丝侥幸,冲着巨猿的尸身,试探地喊了一声:“小?”
谁知,巨猿仿佛得到了命令,竟然有了回应。骨骼噼啪作响,显然又要变化。
秦琅既惊且喜,趁热打铁,连连喊到:“小!小!小!”
眼见巨猿的躯体在秦琅的喊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变越小,到了最后,变得只有几寸高,屁股后面拖着一条比身体还要长的尾巴。
巨猿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只小猴子!
秦琅捏着猴尾,把他倒提起来,凑到眼前细细观摩。
小猴披着长长的金色毛发,极其鲜亮,熠熠生辉,只有屁股裸露着,红扑扑的。
“可爱的小东西,可惜死了”,秦琅叹道,想起刚才自己被这个“小东西”吓得狼狈不堪的样子,又不禁哑然失笑。
秦琅拎着猴尾巴,把他丢进药篓里。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已渐西斜。
“不好!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好在只剩下几百里的路程,加快行进的话,想来天黑前到家不成问题。
顾不及多想,秦琅迈开步子,发足狂奔,一口气跑了一百多里,渴了就从腰间拿一根地龙根嚼几口,补充体力。
秦琅修炼煅体术已有些时日,体力远超常人,正常行走,一千多里路也不消一日的光景。何况当下全力赶路,比去黑水城时要快上许多。
不到一个时辰,就跑了三百多里。这样下去,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忘忧崖了。秦琅暗暗松了一口气,脚下却没有丝毫懈怠。
大漠之中,热气渐消,冷风渐起,这是太阳落山的前兆。
残阳下,秦琅还在奋力奔跑,只是此时,他步伐有些散乱,不如先前从容。灰头土脸,衣衫破烂,连袖子也少了一只。而在他身后几丈远处,一股黑旋风正紧紧跟随。
“有完没完,这么大的地儿,干嘛老跟着我!”
想起此事,秦琅就一阵牙疼,本来自己走得好好的,忽然刮起一阵风,初时风不大,看不出任何异常,因此他便没有在意。谁曾想,风越刮越紧,不大一会儿功夫竟形成了旋风,像个跟屁虫一样,屁颠屁颠地在他身后兴风作浪,一个不留神,差点把他卷进去,连袖子都被扯掉了一只。
好几次,秦琅有意变向,想要甩掉它,哪知,旋风像成了精,任凭秦琅怎么折腾,始终尾随其后,不离不弃。
几次三番下来,旋风没甩掉,倒把自己折腾得够呛,秦琅彻底没了脾气,只管闷着头一条道往前跑,这样反而省力些。
跑了将近一百多里,身后的风声才逐渐变小,慢慢散去。秦琅一屁股坐倒在地,呼呼喘着大气。低头一看,腰间空空荡荡,采购的药材早已不知去向,想是慌乱之际掉在了路上。
“白忙活了,回去少不了被古爷爷说道一番”,秦琅幽幽地道,心情甚是沮丧,想不到第一次就把‘差事’搞砸了。
回头看了一眼药篓,蛇肉和小猴还在,心情多少宽慰了一些。
忘忧崖高万仞,险之又险,如一把利剑直插九霄。
“总算到家了”
秦琅站在山脚下,抬头望了一眼天边,此刻残阳仍在,霞光万丈。
“道爷爷!道爷爷!我回来了!”他绕到山后,走到一口大黑棺前,拍了拍棺材板喊道。
棺材紧闭着,里面没有回声。
“难道道爷爷不在?天快黑了,他能去哪里呢?”
秦琅有些疑惑,往常这个时候,道爷爷准正躺在棺材里,棺材就是道爷爷睡觉的地方。
“上山看看,说不定在和尚爷爷那里。”
秦琅没多做停留,来到唯一的一条山路旁,蹬蹬蹬就往上跑。
山路陡峭,秦琅走得多了,走起来倒不觉得吃力。待到半山腰时,看到山道旁有个一人多高的山洞,秦琅走到洞口,冲着里面喊道:“和尚爷爷!我回来了!”
洞里黑黢黢的,没人应声,秦琅又喊了两声,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洞中传荡着。
“难道和尚爷爷也不在?”
“说不定他们跟古爷爷在一块。”
秦琅这般想着,转身回到山路上,继续往上走。
忘忧崖顶是一片空地,崖边有三间草房,这就是秦琅和古爷爷住的地方。
此刻房门虚掩,里面没有亮光,屋内静悄悄,一点声音都没有。
秦琅站在门前,伸手推开了门,小声道:“古爷爷?古爷爷?”,没人搭腔,他又跑去推开另外两间屋子的门,一个人影都没找到。
“古爷爷也不在,他们三个去哪了?难道是去找我了?”秦琅嘀咕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对于三人的实力,秦琅知之甚深。和尚爷爷整天嘻嘻哈哈,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徒手能开山,半山腰的山洞就是他一拳轰出的,开辟成了自己的洞府。道爷爷自不必说,天天外出必背着那口黑棺,黑棺很沉,少说也有几千斤,道爷爷背着它犹如闲庭信步,从忘忧崖到黑水城走一个来回都不带喘气的。至于古爷爷,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看不出实力深浅,只是和尚爷爷和道爷爷很忌惮他,或者说对他很是尊重,连一向没大没小的和尚爷爷也从来不曾开过他的玩笑。
因此秦琅并未太过担忧,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焦虑。
终于,黑暗吞没了最后一缕霞光,天地复归黑暗。夜晚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