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坐在屋内,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灯火摇曳。药篓倒在地上,蛇肉散落一地。灯下,一个几寸高的小猴,正瞪着一双大眼好奇地瞅着秦琅,秦琅俯身跟他对视。
小猴很小,眼睛却很大,两只眼睛足足占了半张脸,煞是可爱。俩眼珠滴溜溜乱转,看起来有些迷茫。
秦琅一边盯着小猴看,一边脑子里飞速转动。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翻来覆去想了几遍,始终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喂,小猴儿,你怎么复活的?”
秦琅试探着问道,想要与他交流。
小猴挠了挠头,眼里的迷惑更深了,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秦琅失笑,自嘲道:“我这是怎么了?竟然想跟猴子说话,猴子哪有会说话的。”
“小猴啊小猴,你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说着,秦琅不自禁摸了摸小猴的头,小猴也不躲闪,反而很亲昵地用头在他手上蹭了蹭,嘴里还发出吱吱的欢叫。
秦琅很是开心,自己认识的人,屈指数来,就只有古爷爷、和尚爷爷和道爷爷三人。古爷爷为人严厉,整天板着脸,一天下来和秦琅也说不了几句话。道爷爷更是个闷葫芦,呆在棺材里的时间比在外面的时间都长,每次跟他说话,都是秦琅一个人在自说自话,有时顶多回一两个字,很少超过三个字的。只有和尚爷爷最是健谈,什么事都愿意跟他说,但大多也都是些偷鸡摸狗、怎样捉弄人的事,秦琅并不感兴趣,又不忍心扫他的兴,只得硬着头皮听他絮叨。
而小猴虽然不会说话,或许是出于孩童心理,秦琅已默默将他视为玩伴。
没过多久,小猴与秦琅就熟络了起来,在秦琅身上上窜下跳,甚至还拉着秦琅的头发荡秋千玩。
“小猴,小猴,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秦琅兴奋地嚷嚷着,小猴则蹲坐在他肩头,吱吱叫着,算是回应。
“叫什么呢?要不叫阿黄吧?不行,这像是狗的名字。小黄?小金?……”
秦琅绞尽脑汁,想了十几个名字,但都被自己否定了。思索了半天,总算想出了一个自认为威武且霸气的名字。
大圣!
“小猴,以后你就叫大圣吧”,秦琅得意洋洋,自认为这个名字很不凡。
“大圣,你说古爷爷他们三个怎么还没回来?”
“大圣,你说古爷爷他们不会出事儿吧?”
“大圣……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了……”
……
夜晚的忘忧崖格外宁静。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秦琅等得焦急,中途到崖边看了几次,始终没看到三人的身影。
转眼,夜已深。
秦琅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小猴依偎在他肩头,睡得香甜,鼾声微微响起。
月到中天,繁星似水。皎洁的月光透过半掩的门,洒在屋内。
一个窈窕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下,长长的影子投射到桌子前的地面上。
这是一个美人,美得不可方物,姿态婀娜,顾盼生辉,清冷的脸庞上挂着浅浅的泪痕。
“琅儿,我的琅儿!”
美人看到秦琅,倏然动容,红唇轻咬,莲步紊乱,踱到桌子旁,娇躯微颤,眼眸深处尽是爱怜与不舍,伸出玉手,想要抚摸秦琅的头。
或许是太累了,秦琅并没醒来,但小猴却很机灵,还没等玉手落下,立刻觉察到来人,支愣一下就跳了起来,冲着美人吱吱叫唤,还努力表现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是他太小了,毫无震慑可言,急得他用爪子不停地拽秦琅的头发。
秦琅这才悠悠转醒,睡眼惺忪,晃了晃脑袋,刚想安抚肩上的小猴,抬头骤然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自己身旁,吓得猛一激灵,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你是人还是鬼啊?”
声音有点发抖,毕竟大半夜的,乌漆嘛黑,身旁冷不丁出现一个陌生女子,任谁也淡定不了,关键是她还一身素衣!这画面太美,简直不忍直视。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画面,都是平时和尚爷爷吓唬他时编造的鬼故事里的场景。
秦琅用余光偷偷打量了一番白衣女子,越发觉得她就是故事里的人物。脸色刷地白了,手心冷汗津津,说话愈加不利索。
“你……你……你别吓我,我……我可不怕……不怕你”
本想说几句硬气的话壮胆,只是怎么看都是在装腔作势。
白衣女子不发一言,痴痴地看着他,瞅得他心里发毛,咚咚直打鼓,不敢与她对视。目光下移,这时,秦琅注意到了白衣女子身前长长的影子,不由暗松了一口气。
有影子!不是鬼!
“琅儿,琅儿”,白衣女子喃喃念叨,口中不断轻唤着。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秦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衣女子这副神情,让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琅儿”,白衣女子仍然沉浸在哀伤的情绪之中,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轻柔地呼唤着,眼角蕴有泪光。
这一刻,秦琅如遭雷击,僵立当场。他想起了很多,一位母亲怀抱着一个婴儿,他们在拼命地跑啊跑啊,没日没夜地跑,母亲赤着脚,发丝散乱,眼中含着泪,满脸的惊恐与悲愤。他们穿过森林与河流,穿过广袤的草原,也不知跑了有多远,有多久,最后来到了大漠。母亲终于走不动了,她倒下了,身体被黄沙覆盖,就算这样,婴儿仍被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再之后,有一个过客,是一个男子,带走了她怀中的婴儿……
这是秦琅梦境中的一幕,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曾做过这样的梦。没有开头与结尾,也看不清梦中人的模样,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可他觉得是那么真实,每次醒来都忍不住想大哭一场。
眼前的白衣女子,让他联想到了梦中的那位母亲,秦琅看着她,莫名产生一种亲切感。
“你……你是谁?”
“琅儿,我的儿,我是你娘亲啊!”白衣女子掩面而泣,眼泪簌簌地落下。
“娘?真的是我娘?”秦琅怔怔出神,如同梦呓,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就要扑到女子怀中,与她相认。
“吱吱!吱吱!”
小猴站在秦琅肩头,暴躁地跳来跳去,使劲揪他头发,一边还对着白衣女子龇牙咧嘴。满身猴毛炸立,隐隐泛着金光。
秦琅情难自抑,本想呵斥小猴两句,转头看到小猴铜铃般闪着金光的眼睛,猛地一怔,脑中无比清明,再看那白衣女子时,却已然不见,地上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影子?!”
人不见了,哪里来的影子?
秦琅上前,想要看个究竟,还没到跟前,只见影子顺着墙壁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这是什么东西?影子还会跑路的?”秦琅咋舌不已,着实被惊呆了。
他赶紧跑到外面,在墙面上东瞅瞅西看看,瞧了个遍,也没发现影子的踪迹。
回到屋内,回想起刚才发生之事,直捏了一把冷汗,若不是小猴警觉,差点不知不觉着了道。
“大圣,多亏有你,要不然就被他骗了,这个坏影子,下次捉到他,定叫他好看”,秦琅摸了摸小猴的头,小猴很是受用,半眯着眼,慵懒地趴在他肩头。
这番折腾下来,秦琅没了睡意,跑到崖边朝下望去,目之所至,尽是黑暗,连往常在黑暗中乱窜的黑影也看不到,今晚似乎格外宁静,没有丝毫风吹草动。
“古爷爷他们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吧?我得去找找他们。”
三人久久未归,秦琅终归放心不下,带着小猴就要下山。
当然,按照他的打算,没准备走远,就在忘忧崖附近转转,看能否发现古爷爷他们的踪迹。如果碰到怪物,势头不对,就立刻折返。毕竟以他的实力,晚上在大漠中几乎寸步难行,不宜离忘忧崖太远。
说来奇怪,忘忧崖对怪物具有一种天然的震慑力,从来没有怪物胆敢在忘忧崖周边徘徊。古爷爷他们也不明缘由,只是揣测忘忧崖可能被人下过极厉害的禁制,凭他们的修为还无法察觉。
“影子是什么?不是大漠中的怪物吗?为何能上忘忧崖?”
“大圣为何能看穿影子的把戏?猴毛一发光,就破了影子的障眼法,还真是神奇,大圣不会说话,不知道能不能教我?”
秦琅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脚下,提着灯笼,四下寻望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
“大圣,你说古爷爷他们在哪里呢?”
秦琅漫无目的地走着,看了一眼肩头的小猴子,随口问道。
小猴儿好似听懂了他的话,吱吱叫了两声,伸出爪子指了指前方。
“好,就听你的!”秦琅不疑有他,迈步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