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很惊讶的发现,明明许宣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他感到异常危险。他的眼神充满攻击性,那是一种盯住猎物的眼神,阿杰再熟悉不过了。
紧紧是对峙而已,阿杰就快绷不住想抢先动手,足以看出这份压迫感有多强烈。
要知道,许宣只是个孩子,而他可是个正值壮年的成年人!与许宣同龄的小六子除了胆子小了点,其他各方面已经算优秀,否则也不可能让他跟队进山。
而且在阿杰的印象中,这些年几乎没见许宣跟同龄的孩子一起训练过,也从没有对捕蛇一事上心。这凭空出现的实力,一定有大问题,所以阿杰心里更加确信许宣是受到了妖的蛊惑,才拥有了这种让他都感到恐惧的气息。
“阿宣。我们走吧。”洛冰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一下浇灭了许宣心头大半的怒火,但他紧攥着的拳头依然没有松开,感受到那股压迫感消失后,阿杰也长出口气,收回了自己摆开的架子。
一只冰凉的小手牵住许宣粗糙的双手,坚定的拽着他向山下走去。阿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也没有说出来一句话来,但他并没有让开脚步,依然笃定地站在原地挡在他们面前。
“你是许家村的人,我希望你做决定的时候不要忘了这一点。”阿杰神色严峻的说道。
擦肩而过的瞬间,许宣重重的用肩膀撞了阿杰一下,那股力道让他一下重心不稳,生生后退出大半步,随后就眼睁睁的看着两人扬长而去。
直到他们走远,小六子小心翼翼的东张西望一番,确定他们不会回来找麻烦后,这才从躲藏的地方溜出来。
如果说刚才许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阿杰如临大敌的话,那么当时对面站的的小六子,恐怕现在他还没有站起来的劲勇气。
“杰哥,就这么让他们走——”
“你真的想死吗?”?阿杰冷冷的打断小六子的话。
“我——我...我小六子,也是为了——为了大家着想!杰哥!我...我虽然怕死,但是不能让一只妖住进村子里啊!”小六子牙齿还在打颤,但依然掘强地将这局话说了出来。
“哼!”阿杰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欺负我就算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他...但是,他跟杰哥这么没大没小的总不是个事吧!村子里几百年来都没有留宿外人的习惯,怎么能说破坏就破坏呢!”小六子不依不饶的说道。
“呦,看不出来,那么怕死的你,居然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哩。”阿杰不愧是“老江湖”了,心态此时已经调整好了,于是和小六子开起玩笑。
“不行!这事我必须得让他家老头评评理,我明明好心好意是为了大家为了他,反而还一点不落好,我咽不下这口气!”小六子忿忿地说道。
“今晚大家伙都会回来,到时候只有人去处理这件事。”阿杰眯缝着眼说道。
聊到这,小六子脑海中便浮现出老头以及队里其他几人,堪称无敌的身手,顿时底气足了许多。
“唉,杰哥,我没骗你吧?那个女孩是不是比我说的还美?我可没有吹牛吧!”踏下心来后,小六子第一件事便是和阿杰探讨起刚才的女孩来。
“嗯。用行话来讲,叫’倾国倾城’!”阿杰下意识的用从阿生与商会洽谈中自己偷听到的词汇来形容这个女孩,因为以他的水平,实在想不出一个配的上她容貌的词汇。
“杰哥,你说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咋就跟许宣那个神经兮兮的人走那么近呢?我还是觉得...”说着说着小六子声音越来越小,联想到刚才许宣的反应,他后背瞬间贴上了一层冷汗。
“这就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事了,让老头他们商量着来吧!”
突然,小六子神秘兮兮的凑到阿杰身边,甚是懂事的给阿杰又是肩膀又是捶背,献起殷勤来,随后在阿杰耳边轻轻地说道。
“杰哥,你想不想...嘿嘿嘿...”
已经被坑过一次的阿杰自然不会上当,扣住小六子双臂就是一个过肩摔,轻而易举的将他“扔”到自己面前。
“哎哟!我错了杰哥!我错了!别,别打!我还得靠脑子吃饭呢!打傻了就完了!”小六子赶忙捂着脸求饶道。
“嗯?”见小六子还遮遮掩掩不说实话,阿杰手中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我真...错了。杰哥,杰哥...你松手,我有话要说...”
“那就先说来听听哩”
“你想不想...知道那天,阿生哥...究竟说了什么...”小六子脸憋的通红,费力的将这句话说出来。
“什么意思?”阿杰的神色一冷,手上动作也丝毫不拖泥带水,揪着小六子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小六子刚才说的那件事,显然是他心里的一根唉,他万万没想到,一向以阿生发小自诩的他,在那一天居然被划到和小六子一列,不让旁听!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侮辱!不提这事也就过去了,小六子这一说可就直接将阿杰脾气点着了,手上的劲也使得更足了。
“杰哥...我...我喘——喘不过气...杰哥...”
“哼!”阿杰一松手,小六子便瘫成一团,直直地跌了下。
“咳咳...咳...”咳嗽好半天,小六子才缓过劲来。
“说吧,什么事?”阿杰质问道。
“阿生哥他们要...狩——猎——白——蛇!”小六子凑在阿杰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什么!”阿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过他反应也很快,下一刻就将小六子逼到墙角,追问道。
“你当时和我在一起回避,怎么可能...而且白蛇,不只是个传说吗...”阿杰难以置信的问道。
“是啊,我当然不可能偷听到啦,杰哥。但是,这件事,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呢?”小六子故作神秘的说道。
听到他又在卖关子,阿杰直接一眼瞪过去,吓得小六子缩了缩脖子。
“杰哥,先说好,我说完之后你不能揍我...我说我说,我现在就说!”看到阿杰又举起来的手,小六子这会是真不敢卖关子了。
“阿生哥这次准备以白蛇为筹码与东方商会的人交易...”
“说下去。”
“杰哥,你不会揍我吧...我想介绍一位大人物给你认识,到时候你就什么都知道哩!”
“东方商会的人?”阿杰试探性的问道,接连的信息冲击下,他都开始适应了这种颠覆认知的节奏。
“不是的,杰哥,东方商会只是一个小商会,我说的是——九龙商会!”小六子骄傲的说道。
“九龙商会...”阿杰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可是如雷贯耳许久了,势力遍布五大帝国,最顶级的商会联盟...它的头衔可谓是数不胜数。
“你认识九龙商会的人?”阿杰神色复杂的问道,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先是同辈的阿生,这次又是比自己小一辈的小六子...为什么撞大运这种事就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呢?
“嘿嘿...没那么夸张啦,杰哥,都是巧合哩...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小六子诚意满满地问道。
见到阿杰在犹豫,小六子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放心啦杰哥,他们这次就是为了白蛇来的,不仅东方商会和九龙商会的人来了,就连冒险天堂都派出小队了...这还是商会封锁消息呢,要不然估计还得有更多的人过来哩!”
尽管阿杰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小六子这短短的几句话,便再次让他整个人都傻了。与两大商会相比,冒险天堂的名讳也是不遑多让,一个是富可敌国,一个人武力恐怖。
难道就为了一条传说中的白蛇吗?能让三大势力齐聚于此...无论阿杰怎么想,都想不通这件事。
小六子再次催促愣神的阿杰,让他赶紧下决定,“杰哥,我可是一片好心哩!这机会可是摆在咱们面前了,咱可不能——”
“你说的大人物,现在在哪呢?”
“今晚阿生哥会与东方商会的人接洽,估计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其实具体的消息我也不知道太多,所以还是要杰哥你去才行嘛!”
“说重点!”
“就在村口三里外的密林中驻扎呢,咱们随时都能过去!”
阿杰伸伸下巴,示意让他带路,二人便将刚才和许宣发生的不愉快尽数抛之脑后,毕竟接下来的事情很可能会成为他们人生最重要的转折。
下午的慵懒时光溜得飞快,许家村此刻正热热闹闹的筹备晚上的庆功宴,给满载而归的捕蛇队接风洗尘。
望着那些忙碌的人影,许宣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陌生感,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土地,那些也是自己一衣带水的同袍,可自己与他们的生活却渐行渐远...
洛自从回来后便一直在屋里不出来,任凭许宣怎么说也不开门,他也只好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思考如何面对即将回来的爷爷,怎么去和村子里的人解释洛的事情。
时间一晃就到了黄昏,捕蛇队众人已经返回,在村口受到了村民们的迎接,连天的密集狩猎,一行人的身上都脏兮兮的,所以在卸下货物后,大家都率先返回各自家中修整,稍后再举行宴会。
忐忑不安的许宣并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似乎被什么重要的事情绊住了脚,一直没有回到后山的院子里来。
许宣知道爷爷回来了,但是他不回来的话,自己就没有一个合适机会去解释洛的事,今天中午的情况就是个不好的兆头,他有必要去做些什么。
随着时间推移,热闹的人群在村口处逐渐聚集,点燃的篝火将周围人们的脸庞映的通红,各种菜式也开始出锅摆盘,喜庆的氛围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疏离感,突然让许宣感到阵阵孤独。
不过这份孤独并未持续很久,身后传来的开门声,将许宣的思绪拉回现实中。
“你还好吧?洛。”许宣的脸上依然是那副俊朗的笑容,只是他的面色比起往日有些苍白。
“嗯。”洛依然冷冰冰的回答道,与许宣心里自言自语的答复没有任何差别。
说完没有丝毫营养的问候,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一种微妙的尴尬中,洛似乎没有交谈的兴致,她再一次蹲在木槿花丛边,对着那些已经凋谢的花朵出神。
“爷爷已经回来了,只是...我估计应该是村子里有什么事他脱不开身,要不然我就把你介绍给他啦!”许宣自顾自的说道。
“他啊,看起来凶凶的,身子骨根本不像七十多岁的人,比我看起来结实多哩!就是不怎么爱说话,脾气好像也不太好,但是人很善良,应该不会刁难你哩!”
“嗯...”洛依然是同样简短的回答,只是这次语气拖的有些长,听起来有些可爱。
“洛!”许宣认真的说道,他知道这是洛的自我保护,但这依然会让他感觉很受伤,他害怕洛会离开。
“嗯。”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所以...要离开这里吗?”许宣试图摆出自己一贯的笑脸,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僵硬无比,这个笑容一定比哭还丑。
“嗯,记得不清楚,但,想起来了一些。”洛轻轻的说道,这句话落在许宣耳朵里,简直喜忧参半。
高兴的是为她,洛找回自己的记忆,应该会摆脱这种冷冰冰的性格,同时也能想起自己是谁,多少心里会好受些;难过的是为自己,她寻回记忆后,恐怕第一件事就是结束这段时间以来的荒唐生活。
“那...你是不是想家了啊,如果想家的话,我就送你回家好哩,有我在路上也能安全点,毕竟我对这附近可是轻车熟路哩!”许宣拍拍胸脯说道。
“我...没有家了。”洛顿了顿,说道,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因为这句话发生任何改变。
“嗯...其实我也差不多啦,爷爷基本上都是放养我...当然啦,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住哩,我第一个举双手欢迎!”说完他还煞有介事的举起双手,摆出一个夸张的姿势。
“不,我不能。”洛很坚定的拒绝了,语气之中没有留下丝毫斡旋的余地。
“呃...”许宣挠挠头,似乎她恢复记忆后性格好像更冷漠了呢,不过自己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许宣坚信,凡事只要努力去争取,多少还是有一点点机会的,所以他的热情并未受挫。只是眼尖的他,还未组织好语言就发现了村口的异样——有陌生人出现!
率先进来的人群打着“东方商会”的旗号,除了平时交接货物能见到的马车以外,许宣感觉这次他们的阵仗有点过于夸张了。
虽然隔的远看不真切,但他依然能感觉到阿生哥举止中表现出来的尊敬,随行的人群有许多人的装扮都不太像商会的人。
即便他们穿着商会的服装,眼尖的许宣自然能看出他们动作间透露出来的训练有素。
爷爷依然没有露面,东方商会的人并没有全部进村,只有几个人在阿生哥的引导下坐在宴席的主位上。
他内心的不安开始愈演愈烈,身体的本能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于是他当机立断,转身就拽住洛的手,准备先让她去山里避一避。
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许宣拽着逃似的向后山跑去,相比于许宣的焦灼,洛显得从容许多。即使许宣此刻脚下生风,两条腿已经快的出现了残影,她依然能毫不费力的跟上。
“这不是阿宣吗,呦,这么急,要去哪啊这是?”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许宣心里一沉,脚下一沉,硬生生止住前冲的惯性,随即毫不犹豫的牵着洛向侧面奔去。
突然,全速奔跑中的许宣感受到一股巨力的拖拽,整个人猛地一停,就在他面前脚边已经出现一道深深地刀痕。
“没关系,从院子里还有一条小路可以迂回上山,我来拦住他们,洛,你快走!”许宣焦急地说道。
洛轻轻的摇摇头,许宣有些疑惑,但他知道时间不等人,赶忙解释道。
“我没问题的,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他们奈何不了我,你快走啊!”
“不必如此谦让,今晚夜色是何等美丽,又有难的一遇的宴席在山下等候二位,为何要这般仓皇逃遁,实在是,失礼,失礼啊。”
许宣警戒的望向四周,声音明明清楚的出现在耳朵旁边,可他却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他本能的将洛护到身后,后背微弓起来,整个人重心下沉,随时准备发难。
一道衣着光鲜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许宣的视线中,他手中正徐徐摇晃着一柄纸扇,扇面上隐约间能看到金色的龙纹。
他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也是白白净净的,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自然而然的优越感。
在他身后跟着的正是中午闹过不愉快的阿杰与小六子二人,还有一位黑衣蒙面的神秘人,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他旁若无人的走到许宣和洛中间,有些嫌弃的用两根手指夹起许宣的袖子,将他的手甩到一边,然后温润优雅的托起洛的手,风度翩翩的做了一个“吻手礼”。
“小可龙隐,字东瀛,别号小剑仙,不知小可有没有幸运的眷顾,得知妹妹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