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快要到了,皇宫必要隆重操办。
白植跟着采办的女官去锦绣街买绸缎。
白植好奇:“赵纹姑姑,锦绣街的哪家铺子最好?”
赵纹微笑:“那要看郡主想买什么样的绸子,是里衣还是外裙,是柱绸还是门帘。若说第一,苏家的云霞庄最负盛名。”
锦绣街整条街皆是丝绸买卖,白植下马,面前一座木制高楼,飞阁流丹,绣闼雕甍,华美精妙。
敷金牌匾:云霞庄
门柱上联:云蒸霞蔚
下联:裁剪天下
白植走进,绸缎堆满方格架,前柜铺了一匹蝉纹苏绣缎。
掌柜退回后堂回禀,一个昂首挺胸,梳着仕女发髻,对鱼襟的小姐出来。
她说:“云霞庄苏云端见过郡主,郡主想要什么样式的布匹?”
她是云霞庄的少庄主。
白植伸手拂过布匹,锦绣花团,顺滑冰凉。
眼睛最终注视着一只红色巾帕搭在椅背,流苏轻软,绣着两只鸳鸯戏水。
苏云端回答:“那是芳蔼公主送给薛驸马的巾帕小样。”
白植:“哦?芳蔼也在这买布?”
苏云端骄傲的说:“郡主有所不知,京都贵人皆在我们这里买布。”
白植踱步,将一圈的布匹丝绸都看了遍,其他人在周围敛眉而立。她很喜欢这些华美的布匹。
一阵阵焦糊味飘出来,令不少人咳嗽起来。一个婆子跑出来喊:“少庄主,走水了!走水了!救火!”
苏云端立刻安排:“三丝,把后厢房的伙计都疏散,四布,带领一二班的人去接水救火,三四班的人去火势边缘清除可燃物防止火势蔓延。”
她神情从容镇定,指挥有条不紊。
赵纹护着白植出了云霞庄。
一片火红的枫叶飘过,落入白植手中。
一声悠悠的叹息远远飘入白植耳中,接着不知谁在说:“商熏,你不配拿着七鬼符,你到底把它们藏在哪里?我找了十三万年!我恨透了你!你处处压制我,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我赤鬼不可能像那胆小如鼠的青鬼一样做你的奴仆!”
突然,那片枫叶瞬间起火,烧成灰烬,烫伤了白植手指,像针扎了一般,久久不缓。她再次回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云霞庄屋顶,楼梯,走廊上铺满了枫叶,那些枫叶如同妖术一样自燃,窜起的火苗舔舐木制华丽楼阁以及那些华美精致的布匹。
那些灭火的小厮惊恐地四散逃窜。
赵纹顾不得采办,即刻将白植带回皇宫。
第二日,京都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谈论着云霞庄这场诡异的火灾。
皇宫
照水红蕖坐在贵妃椅上,手中拨着佛珠,妆容简淡,闭目养神。
白植喝了一口茶:“太娘娘的头疼好些了吗?”
照水红蕖:“不怎么严重了。听说白宿去了朔北?云儿倒舍得,淮阴侯这次倒想起来教训儿子管教儿子,以前不管不问,不知吃了什么药转性啦?我可要向他讨一副药,这天下的人游手好闲得可太多了,用的着。”太皇娘娘缓缓睁眼,戏谑起淮阴侯。
“大夫人很是不舍,专门让二植去送哥哥。至于爹爹,爹爹也是为了哥哥能成才才下此狠心。”
“罢了,你们家的事我也不瞎操心了。近日,芳蔼和薛家小子的亲事已成,你的亲事也该操办了,怎么,京都公子哥可有得你青睐的?你与芳蔼就像两只雀儿似的从小在我眼前晃,叽叽喳喳,转眼就成大姑娘了。”
白植羞赫:“芳蔼嫁了我就嫁?我没想嫁呢。太娘娘不要说了。”
照水红蕖顿了顿,说:“坊间传闻,你也看上那薛家探花,可有此事?”
白植哭笑不得:“太娘娘,坊间传闻到底几分真假您还不清楚吗?”
“也对,十分之中,有一分真也不错了。”
那只大狸猫跳上太皇娘娘的膝头,打了个哈欠,柔软的毛发稠密顺滑,绿琉璃般的大眼珠精光一闪,蹭了蹭太皇的手心,卧下,眯眼看着白植。
午休的铜钟响了,宫婢们解下丝帘,太皇倚在软枕上,说:“二植,去睡会儿吧。”
白植就进了九叠屏风后的碧纱橱午睡。
朦胧中,听见嘈杂声。白植立即起身,只穿着白色里衣,发髻也散下来。从屏风看向外面,丝帘外模模糊糊人影跪着,向太皇回禀完毕正准备受命。
太皇:“哦?如此怪异?火扑灭了吗?”
周居然:“回禀太皇,火势已经扑灭,陛下命钦天监测算此事。”
“那就好好操办,子不语怪力乱神,皇宫失火这种事莫要传出去。”
“是。”
照水红蕖见周居然不动,忌惮地问:“还有何事周指挥使?”
太娘娘似乎不大喜欢周居然,见到他时总带着敌意。
“陛下听说回乐郡主在宫里,恐妖火冲撞郡主,命臣护送郡主回府。”
太皇皱眉,思忖了一会儿,道:“陛下的意思?”
“正是。”
不知过了多久,照水红蕖终于松口:“二植,回去吧。”
白植梳妆好,走下水镜宫台阶,她身后跟着周居然。
白植问:“皇宫着火了?”
周居然语气严肃:“回禀郡主,是。莫名飘来大量枫叶,那些枫叶突然着火,烧了铎妃娘娘的寝宫。”
“铎妃?我怎么没听过?”
“那是陛下微服私访时宠幸的铁匠的女儿。”
白植一噎,铁匠的……女儿?皇帝舅舅可真是……
白植一不留神,台阶踩空,眼看就要摔倒,周居然眼疾手快紧紧抓住白植小臂。
周居然:“郡主小心点,不要毛手毛脚,傻里傻气。”
白植瞪大了眼睛,惊讶快要溢出眼眶:“你说什么?”
周居然冷漠的俯视她,“我说,郡主走路当心。”
“你刚刚明明说……”白植说着说着就泄气了,因为周居然的目光很有说服力和强势。
怪不得太皇娘娘也很忌惮他。
虽然金吾卫的权力很大,但周居然居然如此放肆,我……还是忍一忍为好,不与他计较,连皇帝舅舅都给他许多特权。
宫门马车,小太监放好马凳,白植踩上马凳,伸手,扶着自己却不是贴身女婢玉兔,而是周居然。
陆居然一扯嘴角:“郡主踩稳,不要像刚才,若是摔了,罚卑职事小,损郡主美貌事大。”
白植掀开车帘,甩开他的手,转头道:“周指挥使真是闲暇,担起护送之职,是不是金吾卫最近事务少得可怜,要不要本郡主给周指挥使找点事做?”说罢摔帘进了马车。
周居然低头一笑。
一片枫叶摇摇晃晃落在马车屁股上,迅速窜起小火苗。
“郡主!小心!火!”说着他追了过去。
白植不敢动,因为马车内突然多了许多枫叶。她推不开马车门,马车跑得越来越快,驾马小厮已不知所踪。
她正计划着破窗而出,总比烧死好。
可恶!窗子也封住了。
白植知道这是鬼术,可她历劫前没见过这种鬼术,现在也没有法术,根本没办法,除了……以血为祭。
周居然眼睁睁的看着不知哪里来的鬼枫叶继续飘满马车外,风也吹不走,急得他满头大汗。
宫道上的侍卫,宫女,太监听周居然口中唤着郡主,也丢了手中物什去追。
一路颠簸,白植都要吐了,后面一群人喊自己却追不上,声音一会近一会远,白植一会儿希望一会儿绝望。
宫道转角,周居然喊:“羽林军听令!包围那辆马车,拿绳索拦住它!!”
值岗的八个羽林军团团围住,拿绳索套住马头。
诡异的事发生了,绳索套住马头却从马身滑出,那匹马浑身绿光,马鬃,马蹄,马尾燃烧着鬼火,俨然是匹鬼马。
人群惊吓得四散。
皇帝照水星赶来,调来金吾卫,去围堵马车,也惊动了太皇照水红蕖。
照水红蕖气得细眉倒竖,指着混乱的场面:“务必保护好郡主!把东方棠给我喊来!”
东方棠是钦天监正使。
周居然追在最前头,然后青霞大盛,下一刻他就飞到那辆马车前,一刀劈开了门。
白植跪坐在马车中央,四周堆满枫叶甚至遮盖她的脚腕,手心汩汩流出鲜血,滴落在火红枫叶上,以血为笔,窗帘上已经画出复杂的阵法。
她身后坐着一个鬼魂,那鬼魂带着白色血目面具,正襟危坐,从他的姿势可以感觉出他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白植的惊慌,还有……血液。
鬼魂缓缓转头,与周居然对视,嘴角勾起,瞬间消散。
从窗户上的阵法开始,枫叶消散成了点点荧光。白植哭丧着脸转头,刚要抱怨周居然你怎么才来,就愣住了:“陆云居?”
陆云居单膝跪下,扶着她受伤的手,漠然道:“阵法画得不错。我想问,你在冥界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东西,那个鬼魂一直追着你烧。”
“鬼魂?”
此刻,马车已经停在宫门口。
“对,一只戴面具的鬼一直跟着你,枫叶就是他捣的鬼。若不是我变回仙身也看不出他。”
“我怎么知道?”白植一身冷汗,“那你下凡是谁?”
陆云居冷冷道:“自己猜。”就退出马车。
白植内心狂吼:别走哇!朋友!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熟人!奈何白植腿软,嗓子也哑了。
白植的伤口已经愈合。
呼啦啦一群人围着马车,宫女扶着白植下车。皇帝和太皇就等在马车旁,皇帝问:“回乐可受伤了?”
白植气息弱弱:“不曾,只是……吓坏回乐了。”
太皇搂住白植:“回乐不哭,不怕,太娘娘在这儿,再没人能伤到你。”
东方棠一身酒气,一不留神,扑倒地上,口中含含糊糊:“拜见陛下,拜见太皇,拜见郡主。”醉成这样还能一个一个拜见,倒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