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世纪90年代初的事了。
天府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九〇级新生陈雨生做梦也没想到，在大学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大学里最铁的一个哥们儿，居然是一入学就名动全校的牛郎。
此牛郎非神话故事里的牛郎，而是和雨生同期入学的天府大学经济系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的男生司马骏牛，“牛郎”是他的外号。
牛郎的外号可以说与本名有关，也可以说与本名无关。有关的是他本名里有个“牛”字，无关的是基于校园里广泛流传的两件“牛事”：一件是说他的高考成绩完全可以上清华大学，但最终选择了本市的这所大学；另一件是说新生报到的当天他就因为分配寝室的问题和高年级的老生打了一架，把他们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其实，牛郎的“牛事”还有许多。比如他的家庭背景，父亲是本省一名权倾一方的厅长；比如他的头衔，学校学生会副主席；比如他的爱好，喜欢英美作家的著作，且只读英文原版的作品，还拉得一手好小提琴……更为关键的是，他还长得十分帅气，一米八四的身高，除了眼睛略呈三角让人看着有点斜之外，简直挑不出毛病，尤其是他的鼻子，棱角分明，线条优美，犹如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不俗的长相加上一系列的“牛事”，使得“牛郎”的名号在同学间流传开来。
雨生觉得不可思议。他出生于广西岑溪县的一个小山村，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后代，和牛郎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一个土生土长、一贫如洗的农村娃，和一个大城市里的高富帅，怎么可能成为铁哥们儿？
或许是条件过于优越，牛郎有着傲世轻物的气质，给人一种盛气凌人和目中无人的感觉。辅导员和校学生会主席在他面前也不敢粗声大气，事事征求他的意见。
牛郎虽然目中无人，从未把哪位同学和老师放在眼里，但令人不解的是，他却敬佩一个人——与自己同届的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新生老林。
被称为老林的人一般姓林，但老林不姓林而姓余，名天保，江西省修水县人。老林虽然不姓林，却和双木有关。新生入学时，由于路途遥远，大多数学生往往只携带一两只轻便的箱子（大多是皮箱或仿皮箱），而老林却带来了两件震惊全校的宝贝：一个足有十五六斤重的木脚盆和一个足能装进两床棉被子的木柜。因这两件宝贝，有戏称他为木盆先生的，也有戏称他为木柜先生的。为此，不知最后谁拍的板，认为不管是叫木盆还是叫木柜都是对人的不尊敬，且两件宝贝都姓“木”，他年纪又是班里最大的，干脆两木相加叫他“老林”。
余天保感觉这是同学们对他的讥讽和鄙视，刚开始谁叫都不答应，但时间长后被叫惯了，又看大家没有丝毫蔑视的意思，便慢慢接受了。结果老林的名声越叫越响，本名却慢慢被淡忘了。
或许是受牛郎外号的影响，学校里可谓外号风行。老林之前的外号还算不上难听，比这难听的比比皆是。他班里就有一位张姓的女生被冠以“小德张”的名号，这是电影《清宫秘史》里一个太监的名字，男生都难以接受，但这位女生丝毫不介意，大凡有人叫，她都会脆声应答“哎——”，兴致来时干脆模仿电影里的派头来一声“喳”，令人忍俊不禁。还有一名叫梁仲机的男生，被人取其谐音叫作“良种鸡”。如果这位同学长得像牛郎那样相貌堂堂倒还情有可原，问题是这位老兄长得又矮又黑又瘦，好像一株从小就缺少营养和阳光的禾苗，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和“良种”二字根本就沾不上边。
牛郎是在盥洗间认识老林的。那年头国家穷，天府大学虽然是一所中国西南最负盛名的全国重点大学，但基础设施仍十分落后，学生寝室没有单独配套的卫生间，而是在每层楼两边各设置一个公共使用的大卫生间和盥洗间，以及一个可以用冷水的洗澡间。学生住得也十分紧张，每间寝室大约二十平方米，原则上是同届同系同专业的学生集中一起，以班级为单位，每间八个人，住不下的需和其他班的同学合住，如果还有住不下的同学则需和其他专业的同学合住。既定了原则，合不合住理当没有什么区别。但了解内情或细心的人就会发现，合伙寝室往往住不满员。牛郎住的就是由经济系国际经济与贸易和金融两个专业合伙的六人寝室。
一个寝室的同学来自全国各地，生活习惯、家庭背景、兴趣爱好各不相同，大家相安无事住在一起本就是一件挺考验人的事。除此之外，还要忍受男生宿舍普遍的邋遢。有时男生宿舍的衣服放置十天半个月脏得可做肥料才大洗一场；代替烟灰缸的空罐子里，烟头常常堆积到十几厘米厚仍无人拿去倒，经常有人用喝剩的开水、汤水甚至口水浇灭烟屁股；喜欢喝啤酒的男生，床底都塞满了空酒瓶；喜欢打球的同学，把运动鞋往床底一扔半年都不洗。此外，一个星期不洗澡、半个月不清理垃圾篓、一年不晾晒被褥等，都是男生宿舍习以为常的事。由于诸多的不良习惯，不管是白天黑夜，一年到头宿舍里总是充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酸臭味。
六个人的寝室一样会闻到这股不可救药的气味。但毕竟少了两个大男人，自然要比八个人住宽敞舒服许多。据说，牛郎一进学校就和老生们打架就是因为他们想私下硬塞两个人过来。
“老生们都有自己的‘地盘’和‘山头’，我的原则是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去招惹他们，但如果硬是要骑在我头上那可不行，他们以为找来两个腰臂比我粗的就可以把我收拾了，殊不知我以前练过跆拳道，功夫硬着呢，结果是我把他们打趴了。”牛郎不无得意地对老林说。
牛郎和老林不同专业，但同住三楼，共用一个卫生间和盥洗间。那天吃过晚饭后，牛郎到盥洗间洗脸，看到一个穿着大短裤、赤裸着上身的同学正拿着一个非常厚重、黑不溜秋、不知道是什么的大家伙搓洗衣服。他颇觉好奇，凑过去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木盆，差点把腰给笑弯了，末了忍不住问：“哎，我说老兄，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用这老古董？”
“老古董？”洗衣者并不抬头，继续一边搓洗衣服一边回答，“我们老家都在用呢，可环保着哩！”
“环保？”牛郎一听，略为愣了一下，连声说道，“那是！那是！”又见旁边有一个比普通肥皂盒要大上许多的木制肥皂盒，放着几片褐黑色小块条，他惊呼：“我靠，不会是用巧克力来洗吧？”他伸过手去捏了一下，感觉比石头还硬，“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呀？”他把手缩了回去。
洗衣者终于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看他，告诉他：“这是茶麸。”
“茶麸？”牛郎又把一小片拿到眼前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继续问，“茶麸是什么，这么脏乎乎的东西也能洗衣服？”
洗衣者嘿嘿地笑了笑说：“你见过山茶树吗？茶麸就是山茶籽榨过油后剩下的皮和碎屑。”
牛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在公园里看见过山茶树，茶籽和核桃差不多大小，印象中总是青色的。
“成熟的茶籽在太阳晒过后壳会开裂成四瓣，颜色呈褐色。”
“这么硬的东西怎么可以洗衣服？”
“这些宝贝能洗东西是因为含有茶皂素，书上说的。这些硬条子不好直接用，但捣碎了用热水泡散后就成肥皂水了。”
就因这件事，牛郎认定了老林这个朋友。
刚开始，同学们以为，牛郎之所以把老林当成铁哥们儿，是因为他那两件大宝贝。后来大家才慢慢明白，其实是因为那个大木柜里的东西。原来，里面装的竟然是满满一柜子的线装古籍善本，有《诗经》《论语》《周易》《史记》《道德经》《三字经》《弟子规》《菜根谭》《唐诗三百首》《古文观止》等二十多种。这让牛郎感到不可思议。牛郎的厅长父亲曾经做过老师，他爷爷也当了一辈子老师，据他爷爷说，清朝时他家祖上还曾经中过举，是名副其实的书香世家，但印象中他的家里一册线装古籍善本都没有。更令他惊讶的是，当他不经意地问老林这些古籍是否都看过时，老林只是淡淡地对他说：“问题不在于看没看过，而是看不看得懂。”言下之意是他不仅看过，还正在进行深入研究。确实，当时老林正在全力以赴研究《周易》。牛郎也曾经对这部号称中国最难读懂的古代天书产生过浓厚兴趣，并在高考结束后专程到新华书店购买过一套，原打算利用大学开学前的一段时间好好研究，但仅仅坚持了三个晚上，便彻底放弃了。正是这个缘故，他对老林肃然起敬。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牛郎之所以结交老林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他的女朋友是老林的同班同学。这个女朋友便是外号“织女”的林惠香。他希望老林可以充当他的信使，随时帮忙捎个信。但令他万分尴尬的是，老林碍于情面仅仅帮他送过一次便条，之后再也没有帮他传递过任何东西。老林直截了当地告诉牛郎，这个邮差他干不了。这令牛郎大为恼火，他还没有碰到过这样不给面子的人。老林自然是不情愿干这种事，因为开学不久大家便发现了他奇怪的性格：基本不与人说话，不参与任何学校、班级甚至寝室的集体活动，每天永远是寝室——教室——饭堂三点一线，他床铺的蚊帐也永远是垂挂着的，一回到寝室便躲在里面琢磨那堆线装古籍。据说开学都三个多月了，还没有人看见他离开过校园。为此有人还暗地里打赌，以一个学期为限，谁让他离开校园谁就是赢方，输方须请大家到校园边的馆子吃一顿。
老林不愿意干的事却有一个室友愿意干，这人就是被称为“小老广”的陈雨生。牛郎那回提了一箱啤酒和一大袋肉脯、花生之类的零食过去邀他们喝酒，这就与他认识了。一箱酒十二支，有十支被牛郎和雨生两人就着瓶子咕噜咕噜地不到一个小时便消灭了。
“能陪我一口气喝五瓶啤酒的人，倒是有资格成为我的朋友。”在收拾垃圾时，牛郎自言自语道。
就这样他们成了拜把兄弟。那是十二月间的事，距离开学已有三个月。
与余天保不大高兴被称为“老林”不同，陈雨生对被称为“小老广”却是满心欢喜，欣然笑纳。原因不言而喻，“老广”是对先一步发达的广东人的尊称，而陈雨生的老家岑溪县毗邻广东。不是广东人却能讲一口粤语，虽然很蹩脚，但在北方人听来和广东人讲的一模一样，又因为年轻，便误打误撞地被称为“小老广”。不过，从外表来看，小老广的确是一个典型的南方人，大约一米七五的个子，窄额头，小耳朵，单眼皮，扁鼻子，厚嘴唇，麦黄偏暗肤色。客观地说，这样的身材放在南方已属一等一的俊男，在班里也属偏上的水平。但他始终把自己归到“残废”的行列，加上经济条件有限，所以从入学的那天起，他就给自己定了规矩：别沾女人。在他看来，和女生交往是要有经济基础的，而自己穷光蛋一个，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本。
或许因为这种心态，雨生代牛郎送信不但得心应手，还很快赢得了织女的信任。之前，虽然雨生与她是同班同学，但尚未认识她。不认识她不是说她长相不行，恰恰相反，织女绝对称得上是班花乃至校花。她身材高挑，足有一米七，有着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传神的眼睛。之所以不认识她，是因为她是一名外宿生，平日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教室里，而且几乎每次都是来得最晚、坐在最后面的一个，却又是走得最早、最快的一个，所以开学已有一段时间了，班里还有部分的男生不认识她。
让老林走出校园的打赌很快便有了结果。一九九一年元旦，学校按惯例放假。那天，有位年纪与大家相仿的女孩子来看他，两人礼节性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便出去玩了。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但看得出他们完全是老相识，所以大家一致认定她是老林的女朋友。大家感到很吃惊，一者没想到他会有女朋友，二者没想到居然是因为“美色”破了他们的赌局。但不管怎么样，晚上大家还是非常高兴地到馆子吃了一顿，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并庆祝老林回归常人。
大家依然还有很多疑惑：老林既然有这么一个女朋友，为什么开学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去看她，反而要女朋友来看他？她又是什么人？是一起到这个城市求学的老乡，还是萍水相逢的外地人？
解疑的任务又落在了雨生身上。
雨生虽不像老林那样痴迷中国古籍善本，但他痴迷中国古典小说。老林研读《周易》的时候，雨生则在翻看已陪伴自己六年多的《红楼梦》。说是翻看，是因为这部著作虽然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随了他这么多年，但他从未认认真真地从头到尾完整看过一遍，而是翻到哪儿读到哪儿，只要一有空便拿出来看，完全是不求甚解的读法。但由于翻看的次数实在太多，整部书显得残破不堪，内页明显泛黄，几乎每页的边缘处都微微上翘，书都被翻厚了。
雨生和老林的床铺在门右边，他睡下铺，老林睡上铺。雨生习惯把《红楼梦》放在床前的桌上，以便随时阅读。
半个月之后，女孩子第二次到访。那天恰逢午饭时间，老林和室友们都到食堂打饭去了，只有雨生留在寝室里等一位老乡。他非常客气地将一张凳子搬到桌前让她坐着等老林。那部《红楼梦》正好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她显然对这部足有砖头厚的书产生了兴趣，先是随意翻了翻，随即一声惊叫：“《红楼梦》！”然后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看着雨生足足有好几秒。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她有些害羞地对他笑了笑，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这是一个长得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大约一米六的身高，圆圆的脸蛋，齐耳短发，穿着肝红短式小棉袄、蓝色长裤、平跟黑色布鞋，活脱脱一副农村姑娘的打扮。上次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长相，这次面对面地看她这副模样，雨生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是你的吧？”她盯着书小心翼翼地问，“破损成这个样子，起码通读三遍了吧？”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
“我说呢，一名文学专业的大学生，有两部老祖宗的文学著作必须是要细细研读的，一部是《诗经》，另一部就是《红楼梦》，而且必须研读三遍以上。”或许是适应了环境的缘故，她一改刚才的忸怩，声音也提高了许多。
“为什么？”雨生不免有些诧异，感觉这个穿着土里土气的丫头来头不小。
“为什么？这怎么说呢……先问你个问题，你是否真的把这两部著作都读了三遍以上？”她像非要问个明白，不然无法再往后说下去的样子。雨生觉得她的这种态度有些唐突，毕竟他们是第一次接触，相互之间毫无了解，如此直来直往地问，好像已是认识多年并经常在一起争论问题的老朋友一般。
“通读三遍倒是没有，不过一遍总应该有吧。”他颇有些心虚地说着，心想自己虽然没有正儿八经一口气把《红楼梦》完整地读过，但把重复看过的累计起来，两三遍总归是有的。至于《诗经》，他在高二的时候非常喜欢，为了能够理解，几乎把语文老师的所有参考资料都借走了。为此，他还牺牲了一个学期的课外时间，甚至影响了学习成绩，不过也有收获——大大提高了阅读文言文的能力和语文成绩。
“喜欢不？”
“坦率地说，我更喜欢《诗经》。”
“难道不喜欢《红楼梦》？”她不解地瞪大眼睛看着他，随即哧哧地笑道，“我是初中读的《红楼梦》，开始也不大喜欢，但当时实在找不到自己更喜欢的书，只好硬着头皮翻来覆去地读，读多了便慢慢喜欢上了。”
“喜欢，我可以理解，但也不至于要读三遍以上吧？”
“可这是我国最伟大的作品哩！”
“这我不否认。”
“你认为它伟大在哪儿？”
“这……”他实在不知如何回答，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就是问题所在，没读三遍以上是看不到其伟大的。”
“那你读几遍了？”
“说来恐怕你不相信，我已经读过六遍了。”
“六遍？不会吧？！”他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六遍啊，那得花多少时间呀。
“不相信？不瞒你说，我已计划好了，这辈子要读十遍。唯有如此，我才能更加理解它的伟大。”随即，她语气沉静地谈起这部著作的伟大，“这是一部承上启下的‘集大成’式的杰作。说其承上，是因为可以看到诗骚、李杜、苏辛等中国文学传统的精神与风格；说其启下，是因为这部作品在继承中国文学精髓的基础上创造了新的文学传统，并开启了此后中国文学多种新的可能性。毫不夸张地说，我国20世纪最优秀的作家和作品中，都可以看到《红楼梦》的影子，比如鲁迅对民族性的剖析与精神出路的探讨、老舍对世俗风情与日常生活的呈现、巴金小说的青春气息与家庭式结构、张爱玲小说的语言质地与肌理……”
理解果然精辟！听着她解释，雨生心底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当然，许多问题也紧跟而来。
“按你的说法，《红楼梦》岂不成了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启蒙之作？曹老爷子成了中国现当代作家的启蒙老师？”他打断她的话。
“完全可以这么说。”她仰起头看着他，反问，“不信？不信你随便拿一部作品来比照看看？”不待他回答，又接着说，“除了文学，在学术研究、影视改编乃至现实生活等方面，《红楼梦》都与我们有着深刻的精神联系。从这个意义来说，《红楼梦》无疑隐藏着我们这个民族的精神密码，并在传统中国到现代中国的转型中，成为维系我们民族精神的某些核心要素。”
“这个我有同感。”他接过她的话，“《红楼梦》描写的是一个昨日的世界，与书中的传统生活相比，中国人的生活与内心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情感结构与精神空间仍是相似的，甚至没有太大的变化。”
“《红楼梦》之所以伟大就在于此，它充分表达了中国人的生活经验与内心世界。20世纪中国的优秀文学作品之所以优秀，就是因为继承了这个中国文学传统。”
“赞同。”他心悦诚服地说，“想不到你研究得这么深，今后还得请你多多指教。”他顿了顿，接着说，“不好意思，光顾着和你说话，都忘记问你名字了。”
“我叫章晓彤，师大数学系的，和你们同级，和天保一个村子的。”她倒是落落大方，毫不介意地报了“家底”。
“我叫陈雨生，来自老少边穷地区广西。”雨生自我介绍道。
“哎哟，广西的？广西好地方呀！桂林山水甲天下，名声响亮着呢，可惜一直没机会去走走。”
“不瞒你说，我这个广西人至今也没有去过呢。”
“真的吗？那太可惜了。”
“没大碍，等以后有机会了邀你和天保同学一起去好好地住上几天，玩个够。对啦，刚才听了你对《红楼梦》的精彩讲解，还想听听你讲解《诗经》呢。”他正要转换话题，没想到老乡偏偏这个时候到了。晓彤连忙礼节性地站起来让座，雨生把另一张凳子搬来让老乡坐下。他本想把话题继续下去的，但看到晓彤与老乡聊上了，他只好作罢。不一会儿，室友们陆续打饭回来。最后，老林也回来了，并很快和晓彤离开了寝室。雨生和晓彤的这次单独相处宣告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