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不离顿时惊得不轻,他全身的肌肉紧绷,只要黑水将军一动手,他马上扑上去。
黑水将军看着眼前这个瘦瘦的汉子,颧骨突出,两撇八字胡,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有点面熟,但他手下的人太多了,一时间也想不起他叫什么,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嘴里用土语问了几句什么。
楚不离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的心开始石头般急剧下沉,楚悦不懂他们的语言,怎么可能回答上来,他们露馅后又怎么可能离开这被重重围住的山洞。
只能拼死一搏了,只要能护得妹妹无事,让他死也愿意。
楚悦却意外地用一陌生男人的声音,用黑水将军的语言回答着什么,黑水将军点了点头,看样子很满意她的回答。
楚不离松了口气,眼角看到他们身下黑暗中,小刀握着楚悦的手,他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黑水将军转过头问了小刀几句,小刀很镇静地回答。
黑水将军突然转头看了看在另一侧的楚不离,张嘴问了几句。
楚悦心中大惊,若不是小刀让熊五帮助她易容成黑水潭里的一个小兵,黑水将军问她话的时候,小刀又通过手告诉她怎么回答,她才能依样画葫芦,蒙过黑水将军。
但,五哥不懂读心术!
她不由焦急地转头去看小刀,却见他戴着面具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正要读小刀的想法,他却悄悄贴住她的手,主动传来两个字,别急!
就在此时外围却传来喧闹声,黑水将军转过头去看,却是个大酒缸被送了进来。他不再问楚不离,双手举天转身向酒缸走过去,大声说了什么,周围众人又是一阵吼叫声。
楚悦转头看小刀欲问什么,小刀却传信息过来问她读到信所在没有。
楚悦点了点头。
小刀离开了她的手,乘着大家都往酒缸挤,带着他们往外走,楚不离临走前看了一眼酒缸,发现那酒缸竟是个用白石头雕凿而成的,内里似乎盛满了酒。
待走出人群中。
“信放在哪里?”小刀立即问楚悦。
“他的卧室的地窖里,左手边第三个箱子的底下。”
小刀点了点头。
他带着他们出了山洞,往山下七捌八拐来到一处小屋子。
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此处是原来让外面来的人歇脚等待的,此时不会有人来,很安全,我自己去取了手札来给你们。”
“可要我帮你。”楚不离道。
小刀摇摇头。
“你们不懂他们的话,我自己去会更方便。”
“半个时辰后,这场风雨将会刮到最大,这是我们出去的最好的时机。”
“如果两个时辰我没有回来,风三会带你们先出去,不要等我,我自有办法出来。”
楚不离知道黑水将军所住之处一定守卫森严,即使在这等时候。
“那封手札的封上写着,渚越兄亲启,信中前几句为,弟阳山拜言,渚越兄长足下…”楚不离道。
小刀点点头打断他。
“足矣。”
“你在此照顾好晋姑娘,若有人来,可躲开。”
楚不离点点,看着他。
“你也小心。”
小刀笑道:“我这条烂命,老天爷懒得收的。”
楚悦待要说什么,却又吞回肚子里。
小刀这一去眼见已过了两个时辰,却音讯全无。
楚不离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外,眼看这风雨越来越大,他听着见刮着屋顶的石头呜呜做响,雨点如箭般射落在屋子各个角落。
楚悦却是闲不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五哥,他能拿回手札吗?”
“如果他都不能拿回,那就没有人能拿回来了。”
“你才认识他几天时间,怎么这么信任他?”
“你别看他平时嬉皮笑脸,心思却缜密无比,这等人才如果能为我大随所用就好了。”
“看五哥的意思,是要带他回云城?”
“应该是请,父王和丞相以及二、三哥哥在谋天下之事,我恨自己才识不够,不能够为父王建功,如果我身边多一些像小刀这种人才,必能帮助父王建不世之功。”
楚悦撇撇嘴。
“那个小无赖真会是个人才?我怎么一点看不出来!”
楚不离笑道:“你自幼在宫中,长一些又到天微谷修行,不知天下那些奇才,多半是以这种不羁或者癫狂面目示人,不是他们没有才能,而是世人不懂他们。”
楚悦还是嘟嘴说:“我只看出这小无赖身上的市井无赖之气,又哪里有济世之才。”
楚不离正要答话,一道闪电掠过,他发现从山上走下一人来。
楚不离立时拉着楚悦走出后门,在屋后的墙边站着。
过了一会,此时只听到来的人轻声叫道:“晋公子,晋公子…”
晋公子正是楚不离告诉小刀他们自己的称呼。
楚不离还是没有现身也没有答话。
那人又叫道:“晋公子,我是风三…”
楚不离细听,确是风三的声音,他低声交代了楚悦几句。
他和楚悦走了出去,风三取下衰衣,楚不离走近他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楚悦也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风三也不反抗,也不说话任他们所为。
楚悦放下手说:“是风三。”
楚不离这才放开手。
“小刀呢?”
“他去取东西了,交代我这个时辰过来,如果他没有回来,让我送你们先出去。”
楚不离摇摇头说:“此处如此危险,我不能弃小刀而去,你先送晋姑娘出去,我在此处等他。”
风三摇摇头说:“这个时候是风雨最大之时,此时出湖必无人知晓,小刀交代无论如何要送你们出去。”
“至于他,他是个有七条命的人,他不想去,老天爷不会收他的,他自有他的办法出来。”
说到小刀,黑暗中风三笑了,笑得很温暖,也很有信心。
楚不离点点头,心里担心走迟了妹妹有危险,何况现在他们除了等,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拉着楚悦的手,和风三一起冒着狂风雨离开了小屋。
这一路跌跌撞撞,楚悦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要不楚不离及时拉着她,她恐怕要被风给吹跑了。他们脸上的易容给雨水打湿也渐渐剥落,楚悦索性把易容的东西抹掉。
好不容易来到了湖边,风三从湖边的一个山洞里推出了一条船,一道闪电从空划过,在闪电之下,楚不离看得很清楚,那船不小,能容上十人,风三却只是在一旁边徒手一挥,便将这船从空中送到了湖边上,船在滩上的沙上滑了一会,停在了水边。
这凭空之力何止和朱进相诺,分明已超出朱进不少了,但奇怪的是,排尽天下武功的北望崖高手榜,却没有记载这个人。而且就是这等人才,却也和小刀一起在黑水城这种地方厮混,实在是可惜。
三人上船后,风三一人在后面划着船,在湖上如孤叶般上下起伏,船居然也没有翻,只见周边巨浪涛天,风雨交加,雨水打在脸上,如石头打着般疼痛。
楚不离一手紧紧抓住船舷,一手搂住楚悦,他回头看看了,只见电闪雷鸣,却不见小刀出来。
就在此时,一个巨浪打过来,把小船掀到了半空,楚悦惊叫一声,风三大叫道:“抓紧了!”
楚悦牢牢地双手抓住船舷,楚不离逆着浪的方向把身体压了过去,紧紧护住妹妹,只见那浪把小船抛到空中又落了下来,大浪如老天爷拿了一个大盆子的水,把他们从头到脚泼了个浑身透。
他们正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又一阵狂风吹过,一股巨大的逆浪横拍而来,和前面的浪撞在了一起,小船又被抛了起来,这次风急浪大,小船一下子倒着压了下来,把他们仨人全部盖到了水里。
楚不离水性一般,他一落水立时闭住了气,只觉得在水中反而比在水上来得平静,湖面上惊涛骇浪,但水中却只是微有荡漾。
就在此时一只手伸入水中,把他从水中拉起,他的头一出水面迫不及待换了口气,这才看清救他的人是风三,只见他坐在了船上,他在水中竟能用凭空之力在风浪中把小船翻过来。
风三的左手用力一挥,把他从水中直扯而起,轻轻地放到了船上。
楚不离一屁股坐在了船上,来不及抹脸,大声地问他:“风三,我妹妹呢?”
风三探直了身,环顾四周说:“糟糕,船翻了后,我只看到了你,没有看到她!”
楚不离大惊,伸头去看四周,只见周围水浪涛天,天地一片漆黑,只听到风声如鬼哭狼嚎,浪打声如山石崩裂,又哪里看得见楚悦。
楚不离心急如焚,挣扎站起了来,纵身跳入了水中,要去找楚悦。
可他一跳入水中,立时被浪吞没,风三见不对,也立即跳入水中,好不容易拉住他,扯着他回到湖面上,风三屏息用力一丢,把他扔回到船上。
风三游到船边,正要爬上去,一个大浪头打来,船一斜,他的手一松,被浪推开了一丈远,他的凭空之力虽然厉害,但在水中并无可凭靠之力,他竟也无计可施。
这时候,只听楚不离大叫什么,他见一件东西被抛了过来,他伸手抓住,却是一根桨,原来是楚不离在水中无意中抓到的。
风三深深吸一口气,右手拿桨往水中一拍,借着这一拍之力,身体腾空而起,他在空中大喝一声,左手对着船临空一抓,那船在浪中,竟被他这一抓之力连船带人拖了过去,风三落了下来,刚好稳稳地站在了船上。
楚不离来不及喝彩,跪在船上大喊妹妹,只见四周风号浪翻,四周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更无人回应他。
楚悦落水后,正挣扎着从船底出来,一个浪打过来,瞬间就把她给打远了,等她好不容易从水中探出了头,一个浪又翻滚了过来,她猝不及防,又被卷到了浪底。
她在水底呛了好几口水,用力游到水面上,张嘴大叫“哥哥……”
语音未落,水浪打在了她的脸上,水直灌她的喉咙,她气息一窒,沉到了水下。在水中,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她已经透不起气来了,身体已经没有气力了,像块石头一样慢慢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