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笙昏昏沉沉睡过去后,便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一直往下坠。
秋青晚上端着药进门便觉得不对劲,探上经脉,指下温度异常,伤口发炎,发起高烧了。他挑眉,怎么当家换了一次药反而严重了。
离笙伤口化脓,高烧反复,直到第三天伤口开始结痂,烧才退了下去。
一碗要搁在桌上,秋青收回把脉的手,“烧退下就没什么大碍,伤口也开始结痂,恢复得挺快的。”
时沉皱眉,“恢复得挺快?”
秋青暗自苦笑,这种伤对于他们来说小事一桩,放在离笙身上的确要了她半条命,“离笙还没内力,加上长时间缺氧身体脏器都有所损害,目前情况都属正常。”
“嗯。”
秋青还有一事禀报,“北冥传来密函,漠北不足半月便抵达怀都,可雁国王室称,只与当家当面会谈后,才签下交易书函。”
时沉皱眉,“所为何事?”历来交易他都很少亲自出面,他们四人任意一个前去便足以。
秋青摇头:“只说有一消息当家一直在寻找,此消息只能当面跟您说。”
时沉挑眉,眼神似剑,“哦?”看向床上的人,“明日出发回程。”
秋青应下后便退下。
时沉拿起桌上的药,兀自喝下一口,扶起床上的人。
离笙觉得口中甘苦的液体顺着喉咙而下,她下意识吞咽,她缓缓睁开眼,是一双眸色深沉的眼睛,她吓了一跳,顿时呛道,“咳咳……咳,你!你!”
时沉放下药碗,挑眉看她,脸色平淡,并没有什么越矩紧迫的表情,看她捂着嘴一脸震惊看着他,“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你刚刚……”她一时找不到词,“占我便宜。”
时沉皱眉,“在我眼里你跟南惘他们没什么不同。”
?!
离笙擦了擦嘴上的药汁,虽然知道他是为了给她喂药,还是忍不住瞪他,“占了便宜还骂人。”
她突然想起刚刚近在咫尺的眼睛,“在水道里,是你渡气给我!”
时沉挑眉,难得勾了勾唇角,看在离笙眼里却异常讥讽,“我说过,我从不见义勇为。”
“既然救了你,你便卖命于我。”
离笙诧异,“什么?”
他颔首,“明日启程离开覃城。”
“去哪里?”
“怀都。”
离笙皱眉,“我不能走,万一阿一叔回来找不到我……”
时沉冷哼,太一自有办法寻来。
离笙感觉内心没缘由的一阵心慌,潜意识觉得只要离开覃城,往后人生便会和之前恬静无忧的生活截然不同。
*
覃城到怀都最近的路程需要经过两城一山,漠北使团已经入境,他们需在使团抵达怀都前与王室碰面,就是离笙大病初愈也只能连日赶路。
雪貂依然匍匐在离笙的马前,他们出了覃城已经一个时辰。出发前时沉将离笙的伤口捆得厚厚的,加上初冬将至,外面再穿上厚实的衣服,离笙觉得她受伤的那边肩膀连提都提不起来,不过也正因如此,减少了拉扯的动作,虽然还是痛,但比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
在正午时,他们在途径的一个客栈驻脚,下马时,离笙只有单手能动一时找不到受力点,时沉几人下马后,时沉过去将她提起一路拧了进去。
南惘挑眉看向秋青,而秋青则是一脸见怪不怪。
客栈早被被时沉的人包下,客栈老板笑得皮肉堆积,很快张罗了一桌子菜。
在竹林里吃得清淡,基本都是田里种的瓜果,太一出城时,偶尔会挑两条草鱼和几块猪肉回去腌制。此时桌上有鱼有虾,闻着就极鲜,她最喜欢清蒸的鱼,刚扒下一块肉夹起,突然虎口一麻,鱼肉连着筷子一起掉在桌上,“你干嘛?!”
“这不是你吃的。”
掌柜很快捧上来一锅粥,还有一小碟盐,时沉抬了抬下巴,示意这才是她的。
她扁扁嘴,但没说什么,考虑着肩上的伤口,她不吭声地吃着她眼前专属的白粥。
吃了一碗她便吃不下了,不是吃饱了,而是伤口疼,伤口在右肩,拿起勺子久了便开始痛,她放下勺子轻轻揉了揉肩膀附近,早上时沉避免起码牵扯伤口重新出血,扎得紧,现在伤口附近有点发麻。
客栈给几人的马也喂了上好的草量,要在今晚赶到下一个城,很快便重新上路。
时沉翻身上马,看着地下努力撑马镫的人,“过来。”
太阳刺眼,离笙抬头眯着眼看他,“怎么了?”她走过去。
时沉提起她衣领拧上马,坐在自己跟前。离笙赶紧坐稳,“你干什么?”
“今晚前要赶至下一个城,你这速度明早都走不到。”
雪貂看了眼时沉,便从离笙原来的马上跃起,踏过南惘跳到时沉的马上,然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
南惘心里大大的惊讶却不敢表现在外,他看向秋青,对方抛给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
?!
几人策马上路,路经一段陡峭的山坡时候,时沉的速度突然降下来,在南惘和秋青不解看过来时冷声吩咐,“继续。”
众人速度不减继续向前,时沉离笙落在几人后面,她疑惑看他,“?”
时沉突然将她衣领扯开,离笙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露出整个肩膀,她惊呼一声,“时沉!!”
在马上她险些失去平衡,他索性点了她都穴道,她一动不能动,银牙都要咬断,这里虽然荒芜,但仍时而有人马路过,她羞耻难忍,声音都怒得哽咽,“时沉!你……你放开我,我不去怀都,你放我下去,你要算账便直接杀了我!”
时沉皱眉,冷着脸喝道:“闭嘴。”
他寻到纱布的结头,快速松开一段便又重新绑上,将衣领覆回原位,解开她的穴道,声音冰冷,“你刚刚说什么?”
离笙被捆紧的肩膀得以放松,整只发麻的胳膊很快便恢复,密密麻麻像蚂蚁啃咬。她楞了楞,小声地说:“你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
他冷哼一声,这方圆百里都没人。离笙忘了他耳力非常人,她想了想,心狠手辣冰冷无情的时家当家,眼里大概真的没有男人跟女人的区别,只有时家的人,和普通人的区别。
初冬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昨晚伤口痛了一晚几乎没睡,离笙在马上左右摇晃,竟不知何时靠在时沉怀里睡了过去。
醒来时太阳已经下山,不远处就能看到城池是关口,入夜后温度骤降,她穿得竟还觉得很冷,“是快到了吗?”
“一刻钟。”
离笙点点头,“有点饿了。”
隔壁南惘听见,冷笑一声,“女人都像你这样吗?吃完就睡,睡醒就吃。”
南惘没由来地对她充满敌意,离笙瞪他一眼,也不跟他吵。
进城后,他们直接到了一家城中最大的客栈,掌柜恭敬地迎他们进门,“当家,两位大人。”看了眼离笙,他顿了顿,从没听说过当家身边多了一位女子,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时沉已开口:“今日有无怀都密函?”
“有的,北冥大人的黑鹰传来密函。”命人取来,随后思量了一下,“三间客房已准备妥当,属下给当家引路。”
南惘挑眉,秋青则勾了勾唇角。时沉往掌柜扫去一眼,掌柜立刻便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维持着姿势不敢动,时沉冷声道:“这么大的客栈是没有房间了吗?”
掌柜立刻低头弯腰,“属下失误,这就去备多一间客房。”
时沉冷哼一声,越过满头冷汗的掌柜径自上楼,“带路。”
*
时沉与南惘二人一同进入三楼的雅间,他吩咐离笙跟上,应是为了刚刚怀都的密函,她也没就让掌柜带她到房间去。
她中午因为伤口疼吃得少,现在已跨过戍时,早已饥肠辘辘,她期待着时沉三人快些结束,好吃晚餐。
她走到房间窗前,向外推开。不知是否掌柜可以安排,房间临河,远离了街道的吵杂,护城河两岸的大树已几乎只剩光秃秃的树干,而河的两边护栏上挂着染红的稻穗,有几个妇人正在上面绑着一些红色的编织物,离笙看着觉得好奇。
虽然已开始往南,可快入冬了晚风依然冰冷彻骨,此时传来敲门声,想着可能是时沉三人来喊她吃饭,离笙将窗户掩上,搓了搓手,打开房门发现是掌柜碰了一个食盘,神情略显拘谨态度尊敬:“姑娘,这是厨子新鲜弄的,饿了的话可以先垫一垫胃,等当家与大人出来后属下再来通知您下楼。”
离笙礼貌地道谢,将食盘拿进屋。一个馒头,一碗白粥,一叠水煮青菜,离笙苦笑,这怕就是她的晚餐了吧。
一碗粥就着青菜很快见底了,虽然绵绸软糯,但入肚了却不见量。她看了看白胖胖的馒头,暗自叹了一口气,撕了一小块,门便被推开。离笙看着不请自入的时沉,貌似已经习惯了他霸道的风格,也不觉得惊讶。
秋青跟他身后,“吃馒头还是下楼吃晚饭?”
“下去吃馒头跟在房间里吃馒头有区别吗?”
时沉脸色不耐,“起来。”
几人坐下后,变有人立刻布菜,等菜上完了,离笙又等了等,“我的粥呢?”
秋青指了指她前面的两样东西,一碗鸡蛋羹,一叠素炒丁,“昏睡了这么多天,可以适当补充些营养,有助伤口恢复,清淡点即可。”
离笙眨了眨眼,看向时沉,“真的吗?”看他没任何反应,她笑笑,将面前的东西一扫而空。
快吃完时,时沉开口,“明日改道,走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