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雪貂突然浑身炸毛咯咯叫个不停,南惘跟着它一路跑到西边的小湖,被眼前景象吓到,原本呈淡绿的湖竟从一处不断涌出血水,雪貂跑到湖的一边,用爪子不断刨土。
不一会整个湖已经变成淡红色,血腥味浓厚,南惘心咯噔一下。雪貂灵性非凡,当家从西域救下它,它从此便只认一个主人,现在它的这反应,只怕是当家出了事!湖水都被血染红,这么多的血,南惘不敢想象下去。
南边传来巨大的轰隆声,是他的人用炸药继续轰炸着青铜殿,可没想三个时辰过去了,手边炸药已差不多耗尽,爆破的威力连湖边都悬崖都纷纷震落沙石,可却撼动不了它分毫,到底是什么铜墙铁壁!
现在已经不由他多想,根据雪貂的指引,将炸药埋在血水灌出附近的水下和表面的土你。连续的爆炸声将地面泥石都炸飞,有水渤渤喷射而出,这下面是地下河!他将出水口继续炸宽,地下河水倒灌,血水源源不断喷涌而出。
此时雪貂突然奔向一处,南惘看见两个身影破水而出,当下急呼:“当家!”
南惘看清两人时,当下心下巨撼,时沉面如修罗,离笙面无血色,整个人浸在了血中一样,没有一丝生气。
时沉抱着离笙从湖中跃起,神情像压抑着某种情绪到极致,血水从发梢眉梢流下,整个人地狱之兽。他将离笙放置地上,一手支撑她,一手握住断裂的獠牙,手下用力快速拔出,血瞬间四溅,离笙在昏迷中闷哼了一声,他重新抱起他,沉声道:“回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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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青从未见过当家如此盛怒,时沉将离笙放到床上,咬着牙沉声命令:“必须救活她!”
看着床上毫无血色的人,更是怒火烧心,愚蠢的女人,既然死不了,以后就为要这愚蠢的行为买单。
秋青咽了咽口水,虽然好奇离笙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当家这么生气,但也只能祈祷她伤好了后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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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笙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左肩伤口已经换了几次药,秋青再次为她把脉,“不太严重,因为失血过多和长时间的缺氧,所以才还没能醒来。腰部的伤还可以,骨头没断,等淤血散了就行,只是肩膀伤口贯穿了经络,恢复时间会长一点。”
秋青说得轻巧,离笙这回着实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果不是时沉及时封了她的几大命门,人早死透了,不过看惯大场面的他们,这种伤的确算不上严重。
秋青一向是他们四人中最懂察言观色,可现在看当家脸黑得可怕,他也还是谨言慎行比较安全。当下他寻思着如何找个借口先行离去,免得留在这迟早殃及池鱼,便开口:“离笙的伤口创面大,刚刚才止住了血,每隔一个时辰还需要换一次药,秋青先去将药准备好。”
他存了什么心思怎么瞒得过时沉,秋青被他的气场压得有些汗颜,硬着头皮解释:“离笙失血过多,要不是当家真气护住她心脉,恐怕熬不到回来,加上脏器长时间缺氧受损,她本身体内蛛叶毒和邪寒未除,用药需非常谨慎,不能假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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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笙醒来已经在三日后,她在一片混沌中感觉头痛欲裂,心口像有口气堵着,她想深呼吸一下,却中途岔气,“咳咳咳……嘶!”咳嗽牵引起身体的疼痛,意识逐渐清醒,身体竟无一处不是痛着的。
静伏在地上的雪貂察觉到动静,朝她咯咯地叫。离笙睁开眼,仿佛前一刻还在昏暗混浊的水道,此刻看着熟悉的床顶围帘,一时愣神。
“我这、是没有死吗……”
舌干发苦,离笙腰部发力想撑坐起来,牵动筋骨,一瞬间刺骨的痛传遍全身,她不停呲牙抽气,我天!差点又痛晕过去。
秋青拿着药进来,“死了就不会痛了。”
她痛得眼角都是泪,看了眼来人,“秋青?!”声音沙哑,离笙下意识咽了咽干痛的喉咙。
“正好,渴了就喝药。”他把药搁在窗边的小桌上。
离笙浑身都痛,一点力都使不上,“扶一下。”
雪貂此时突然跃起,稳当停在门外人的肩上,时沉冷哼一声,走进屋看着她。
离笙想起昏迷前最后的画面,那双深沉的眼睛,此刻再看到竟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心没缘由地漏跳了一拍,“你怎么在这?”话刚落气又岔了,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一咳嗽又扯到肩上的伤口,疼得直抽气,气一直顺不过来,大口喘着,头上都是冷汗。
时沉皱眉,过去抓起离笙一边手将她提起,“啊啊!嘶~疼,疼!”
他手拍打着她的背,她却整个人挣扎着,“不要乱动。”
“我的天,你别拍了,好痛!”离笙眼角都是汗,提起一口气制止他:“时沉!”
她整个人像从水中捞出一样,全是冷汗,她虚脱地靠在他身上,大口喘着气,说不出话。
秋青挑眉,双手虚抬:“怀都方才传来密函,南惘不在,我去看看。”顺口提醒离笙:“药记得趁热喝。”
时沉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离笙,坐下用手撑着她,拿起手边的药。
离笙一动不动,“手没力,抬不起来。”
他冷着脸,将碗贴到她嘴边,看她喝下。离笙此时终于觉得气顺了,可是刚刚拉扯了伤口,冷汗都浸湿了纱布,此时越发疼得厉害。
“为什么我全身都疼?”
时沉讥讽地笑一声:“因为你的愚蠢,没死就很好了。”手捏住她后脖,真气缓缓注入,离笙觉得舒服了一点。
她整个人因为疼痛神经都绷紧了,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动了动有点发麻的右手,整只右手至伤口都已经发麻,忍不住问:“府里有婢女吗?”
“没有。”
她早料到,不过还是怀着奇迹问一下,自从第一天在时府就没见到过雌性生物,连雪貂都是男的。隔了一会见他不打算离开,“你怎么还不走?”感觉到后颈的手力度突然加重,立刻换了种说法:“刚刚秋青说有密函,你不去看看?”
“要有急事秋青自会禀报。”
离笙觉得伤口开始发烫,连着身体都热,一直在冒汗,她隔了会又说:“那秋青什么时候回来?”
时沉看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离笙实在忍不住,“全身都是冷汗,捂着伤口痛,府上又没婢女,只能麻烦秋青来换药。”
时沉皱眉,看她汗涔涔的发丝,突然伸手撕开她的衣领。
离笙一惊,“时沉!你干什么?!”
包扎好的伤口复又渗出血,蟒蛇獠牙直接穿透了她的肩,封了伤口附近的动脉,反复施了针才止住了血,刚刚又拉扯到了伤口,布条上的血颜色红褐刺眼。时沉沉下眉,比这重的伤以前多的是,严重的撒上上药,轻一点的由他自行愈合便是,怎么放到她身上就如此麻烦。
秋青走前还留下了伤药和纱布,时沉冷着脸垂眸看她,离笙连坐起开都使不上劲,全靠时沉支撑着。口哨声溢出,雪貂看向时沉,片刻便跳到圆桌上嗅了嗅,叼起纱布跑到床上给他。
时沉将她衣领上的口再撕大了一点,将整个肩暴露在外,察觉到他要亲手给她换纱布,当下拒绝,“不用不用,让秋青过来就行!”
时沉脸色隐怒,“闭嘴。”
指尖划过,肩上纱布断开,血肉模糊的伤口粘粘着纱布,离笙疼得直抽气。
时沉眉头紧皱,伤口很大,最后一层纱布黏在上面,他一掀开她就喊痛,他手下一紧,一用力将纱布扯开,离笙痛呼一声,几乎晕厥过去。
她血色全无,冷汗如瀑,他皱眉,这女人怎会如此虚弱。
时沉手重,且手法生疏,到后面离笙已经后悔到肠子里,宁愿泡在汗里也比此刻不休止的折腾要好。
将纱布换好,离笙本是干了的汗又重新冒回出来,可她已经没精力再浪费口舌,只想躺下不再动。
时沉看她苍白着脸昏昏欲睡,他手捏住她脖子,迫使她转向自己,离笙勉强睁大着眼疑惑地看他,看他隐忍的怒意愣了一下,她可没让他帮忙换药啊,弄得自己半生不死的他怎么还生气了?
时沉看她不解的样子,冷哼了声,“谁让你推开我的?”
离笙愣住,他是说在水道里?她张了张嘴,当时被他还没死透的巨蟒正朝他冲过去鱼死网破,不是她推开他,现在躺着的人就不是她了,“你狼心当狗肺吗?”
他眼神一片怒意,“不知死活!”
“你……”
“不自量力,我时沉还用不着你救。”
离笙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她本不抱着他会感谢她,她也不需要,如果当时她不推开她,她自己也活不下去,两个能活一个也好,可现在他像是秋后算账似的嫌自己多管闲事,一口气憋在心里,胸口起伏着,憋得眼睛酸胀。
时沉看她,语气低沉:“身后有危险,我要是感觉不到,也坐不上时家当家之位。”
离笙神色微动,他这话,所以说,他早就感觉到身后异动,她不推他也躲得开?
时沉看她神情,知道她听明白啦,“知道自己多愚蠢了?”
离笙神情复杂,“我真的多管闲事,自讨苦吃。”呵呵,她也是被自己蠢到了,以为大义凛然舍身就他,哪知道别人根本不需要,还弄成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说出来真是自己都被感动死。
他看她转过头去,安静下来,他对她说,“我早与你说过。”
离笙点点头,在石室里他就和她说过,区区蟒蛇而已,时家当家怎么会吃它的亏。
“我伤口疼,想睡一下。”
时沉皱眉,看她一直垂眸,他缓缓开口:“这次再救你一回,三条命。”
离笙没想到他还跟她算账,满腔的委屈都化成了一口怒气,她冷冷应他一声便合上眼不再理他。
时沉将她放下,往雪貂看一下,踏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