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总带着初生的娇嫩。
宛若后花园荡漾的秋千上残留的少女香水味。
洛拉在西比尔家渡过了看似相当平静的几个月——西比尔每天教授她预言的基础理论,偶尔也会让她通过水晶球实践一下。没课的时候,她就在花园里闲逛,最爱坐在秋千上,从指间穿过的风想象远方的风景。
是的,看似平静。
每天西比尔从老师那带来的信息,每隔几日“时间逆转”的后遗症引发的折磨,无一不在提醒着她,面前的平静不过是一个假象。
洛拉伸了个懒腰。
而她,不过是一个沉醉梦境不想醒来的废物罢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思考。关于老师,关于她自己。
她知道,她和老师之间,并不是一段温暖的关系。她尊敬老师,更多时候是恐惧他。而他,也多次以最痛苦的魔咒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除去家常便饭般的钻心刺骨和囚禁,他更是亲自将她培养成了一个杀人机器。他教她杀戮,教她用鲜血庆贺胜利,逼迫她砍断软弱和善良,挖掘她的冷酷和残忍,并以之为乐。而这些,并不都是洛拉,能够坦然接受的。
因此她恨他,怨他,尤其是知道父母的死因后,即使明知他不是罪魁祸首,心里却仍旧执拗到每次想到他就恨得发抖。
但奇怪的是,在她千疮百孔的心里,在滔天翻滚的恨意的狂浪里,还踉踉跄跄漂浮着一叶小舟,那叶舟明明如此渺小和脆弱,但无论多凶狠的波浪,却似乎都打不翻它。
每当她心里的恨意翻涌起来的时候,每当她快要失控的时候,她想起的却是病房里为她聆听医嘱的老师;是抱着她清理伤口的人;是一个胸膛虽然单薄但心跳却很有力的保护者;更是无数次在她被“时间逆转”折磨到快要昏厥过去时的陪伴者。
这两种不同的感情在她身体里相互撕咬,繁复缠绕在一起,顽强地生长着。
在她离开前,老师给她制造的那个幻境是如此的逼真,以至于她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幻境里的隐忍的眷恋,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想为老师排忧解难,她一直都想的。
在其他人为老师的盛怒而发抖求饶时,她看到的却是暴怒背后的疲倦。老师想成就的业,不管是不是正途,都是一件很宏大的事情,单单靠一个天才和一群寄生虫是无法做到的。老师需要帮手,而她,想做老师的左膀右臂。她曾经纠结和犹豫过,但如今,在她那颗蓬勃跳动的心的引导下,一切在她眼里似乎逐渐清晰起来。
她说过,如果他是奴隶主,那么她愿成为他手里的鞭子。
她想见他。
她紧紧捏着手里的邀请函,指尖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