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角落一处不起眼的小屋子。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略带些恭敬地站在坐着,亦戴着帷帽的人前:“岳父大人,此番是小婿疏忽,竟也没想到皇阮这次是无论如何也要拖白家下马。”
戴着帷帽的人正是白正华,他哼了一声:“是你做的吧?”戴着面具的人不置可否。
白正华又道:“也算是我替你受过了。”
戴着面具的人道:“小婿多谢岳父。事出突然,狸猫换太子之法,也只能救了小蕊和岳父岳母的性命。”
白正华大手一挥:“能保住我与蕊儿,已是难得,不过接下来的事,小婿可不能再让我失望了。毕竟此番,我白家的牺牲如此之大。”
戴着面具的人道:“自然。就算没有小婿的计划,白家的灭族之仇,小婿也定是会报的。”
垂月宫,小烟殿——
皇泠烟往小鼎中添了些香灰,随即打开一旁的锦盒,取出一枚沉香,在烛火上点燃,撩着衣袖,置于鼎中,合上盖子。
袅袅青烟送来淡淡的幽香。皇泠烟望着那缕青烟渐渐出神。
门口的侍女恭声道:“奴婢等,参见陛下。”
这见礼之声,使皇泠烟回了神。她望过去,便瞧见皇阮走了进来。
她敛了神色,瞧着四下无人:“见过母亲。”
皇阮疼惜地扶起她,携手到软榻边坐下:“常尧的事,母亲知道了。”皇泠烟低垂着头:“是女儿,此番大意了。”
皇阮道:“泠烟,你当知道,沉溺自责与悲伤,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母亲知道,你与常尧的感情并非一般。”皇泠烟略微抬起头:“母亲?”
皇阮道:“母亲也算是个过来人了。常尧看你的眼神如何,母亲能看不出来吗?母亲本来挺满意的,能得一意中人相伴,母亲百年以后,也能心安。”
皇泠烟苦笑:“原来母亲没有门第之见,只是现在,又能如何呢?又有什么用呢?”
皇阮拍拍她的脑袋:“你现在要做的呢,就是压制不好的心绪,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泠烟,你先是这垂月国的太女,以后,也先是这垂月国的君主,然后才是你自己。你,明白吗?”
皇泠烟点头:“女儿明白。”皇阮起身:“你再自己好好想想吧。母亲先走了。”“恭送母亲。”
一灯如豆,灯花簌簌地落着,这一夜,小烟殿的光一宿没灭。
五日后——
皇泠烟刚刚用完早膳,便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殿下!殿下!”
皇泠烟循声望去:“若风!若雨!你们没事。”
若风与若雨疾步走进来,双双跪在地上:“殿下,奴婢回来了。让殿下忧心了。”
皇泠烟道:“快起来。是卫风将你们带回来的?”
若雨点头:“是啊,殿下。那日奴婢与姐姐,跑着跑着,便与陆公子他们失散了,这几日一直在附近的一个林子里徘徊,若不是卫将军寻来,奴婢与姐姐可能就真的要死在荒郊野岭了。”
皇泠烟闻言:“风尘仆仆的,赶紧去梳洗一番,用些东西吧。卫风在何处?”
若风道:“禀殿下,卫将军在殿外候着呢。”
皇泠烟起身:“你们快些下去吧。”她没有注意到,若风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是。”
“臣,参见太女。”
“将军免礼。”皇泠烟直直地看着卫风,眸中有些希冀。
卫风斟酌了许久措辞,他知道皇泠烟在等什么,可此番,却是不想告诉她真相:“臣,有负太女殿下所托......”
皇泠烟的眼中闪过失落,随即又燃起另外的一种光芒,她小心翼翼道:“是,没找到他的尸体是吗?......是不是他可能......还活着?”
卫风又沉默了许久,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儿:“荒山野岭,野兽颇多......”他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但皇泠烟怎会不明白?
她眼中的东西破碎了。是了,本来就不该奢望的。她伸出手,接过那枚玉簪。
良久,她才轻声道:“你,退下吧。”卫风有些担忧道:“殿下节哀,千万保重身子,臣,告退。”
这是支十分普通风白玉簪,唯有顶端的一小节,雕刻成了青竹的模样。
皇泠烟摸到簪头似乎有些不平整,她细细一看,便见那簪头,刻着一个小字:烟。
这簪子是她送给常尧的,原本如何她自然清楚。
皇泠烟的手指抚在烟字上,仿佛瞧见了常尧的一笔一划,一心一意。
肩头蓦然有些凉意,雨乍然倾泻而下。皇泠烟仍旧伫立着,执着那枚玉簪。
若雨瞧见了,心急火燎地撑了伞,便要冲过去。若风一把拦下了她:“若雨,别去。”
若雨又冲了冲:“别去什么啊别去,殿下一会儿伤了身子。”
若风道:“若雨!你难道不知道卫将军与殿下所言何事吗?殿下如今,必定不愿受到任何人打扰!”
若雨望了皇泠烟一眼:“你是说,常大人?可是...”
“没什么可是,”若风打断她:“若雨,殿下需要自己走出来,需要自己静一静。”
僵持了良久,若雨垂下了执伞的手:“你说得在理。”若风放下手:“咱们吩咐下去,熬好姜汤,烧好热水便是了。”
两个时辰,整整两个时辰,皇泠烟一动不动。小烟殿的下人,无一人敢上前打扰。终于,她挪了挪身形。
皇泠烟将白玉簪攥紧在手里,转身进了主殿。
若风若雨连忙上前:“殿下,热水烧好了,您快些沐浴,换下这身湿衣裳。”
皇泠烟淡淡道:“热水送进来了?”
“是。”
“退下吧。”
若风若雨担忧地相视一眼:“殿下......”
皇泠烟向屏风后走去:“需要本殿说第二次吗?”
“是,奴婢告退。”
皇泠烟木然地沐浴更衣,将白玉簪妥善地收在一个匣子里,用铜锁锁住。
她的食指一下一下地叩在桌面上:“若风。”若风走了进来:“殿下。”
皇泠烟道:“上次开宴时出去采买的宫女你记得吗?”若风思索了一下:“殿下,是盼儿和莲儿。”
开宴一事,皇泠烟吩咐过不许走漏风声,若不是陆鸣华的一番问话,她还当真不知道此事,竟然已经传了出去:“杖毙吧。给她们的家人送些银两去。”
若风没有多问:“是。”
“择个日子,宴邀各府的公子小姐入宫,只是酒水特殊的那几个.....”
若风道:“奴婢省得,奴婢这便去安排。”
“去吧。”
“是,奴婢告退。”
皇泠烟起身到书案边提笔写了几个字,塞进信封里用蜡封了口:“若雨。”
“奴婢在。”
皇泠烟道:“差人将此信,送到卫将军手上,别让人瞧见。”
若雨双手接过:“是,奴婢这便去。”
殿中又只剩皇泠烟一人,她缓缓落座在书案后的椅子上。
此次的事情颇有些疑点。
陆鸣华与御皇卫是如何及时赶来的?
御皇卫中,是否也有人,是行刺之人的暗线?
若风若雨两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是怎么逃过追杀的?为何会与御皇卫失散?
到底是谁,躲过了常尧的调查,对她出手?
皇泠烟只觉得脑中萦绕着无数疑问,却半点头绪也无。
不过防患于未然,有些事情,看来她得尽早安排下去。
不久后,在一处水榭中,戴着面具的男子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他看过之后,随手将它销毁。
白小蕊问道:“夫君,信上如何说?”
戴着面具的人道:“皇泠烟找卫风,讨要影卫。”
白小蕊撇嘴:“这等消息,传过来有什么用?新的影卫无论如何,也顶替不了那个常尧。这于夫君的大计,无甚干系。”
戴面具的人道:“干系不是很大。不过最后动手时,怕是会多个阻碍。”
白小蕊道:“到时候,让皇泠烟身边的棋子动手不就是了?”
戴面具的人笑道:“是我多虑了,还是娘子聪慧,出其不意。不过,可能会委屈娘子一段时日了。”
白小蕊道:“无妨。夫君,逢场作戏罢了,我不委屈。”
戴面具的人将白小蕊揽进怀里,享受这片刻的温香软玉在怀。
与此同时,卫将军府——
卫风瞧着从水里捞出来的信唤道:“来人。”
下人走进来:“将军。”
卫风道:“让怀山来见本将军。”
“是。”
怀山很快便来了,两人在书房密谈了许久。
最后,卫风道:“你便每隔五日,前往垂月宫寒殿。切记,此事兹事体大,一定要掩人耳目。”
怀山抱拳道:“是,属下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