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蔺宁湦严词拒绝了彭彬的提议,“现在的局势,你我二人都清楚,蔺宁炜抓走芷茵就是为了逼迫我出手,然后抓住我的把柄,利用这次官方的行动来扳倒我。”
蔺宁湦缓了一口气,继续说:“说到底,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彭彬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蔺宁湦,态度坚定:“你也知道现在各方局势微妙,省厅和公安那些人怕是指望不上了,而你是万万不能当面与他对峙的。我们都知道,他的目的不只是要你让出蔺先生的位置这么简单!”
彭彬轻皱了下眉头继续道;“此事除了你,非我不可。换一个人去跟他谈,即使能救回夫人,以蔺宁炜奸诈的性子,怕也不会让咱们全身而退。”他顿了一下,狠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回敬给他一份大礼!”
按照蔺宁炜的要求,彭彬带着人手到了约定的地点,搜身之后只允许他一人上楼,这是郊区的一片烂尾楼,违规用地被查处后一直荒废着,人迹罕至。
“蔺宁湦这个胆小鬼,懦夫!”蔺宁炜见到对面来人是彭彬后,轻蔑的说道,“怕得派身边的疯狗来跟我谈,怎么,是他蔺宁湦的命太金贵,还是说他妻儿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彭彬缓缓抬起了头,同样轻蔑一笑,道:“既然知道我疯,那你就该明白,今天,我不是来跟你谈的。”
话音落,一拍手,楼下的轿车后备箱被打开,一个被捆绑了手脚,封住了嘴的女人被人大力的扯出,被架着上了顶楼。
彭彬噌的拔出军刀架在女人的脖子上,女人看见对面的蔺宁炜后,疯狂的挣扎,嘴里“呜呜”叫喊着什么。
“怎么样啊,蔺二少爷,我回赠给您的这份大礼可还满意?”彭彬手扭着女人的脖子,语气阴森地问道。
蔺宁炜见状,瞬间急红了眼睛,咬紧后槽牙,发狠道:“你以为拿这么个女人就能威胁我吗?我看你是忘记了我手里的筹码!”
说着,身旁的手下从隔壁的屋子推出了神色紧张的张芷茵。
张芷茵一手护住肚子,一手紧紧握紧袖口。
彭彬瞥了一眼张芷茵,见她状态应是无碍,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出言却是另一番表达:“我说过了,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谈判的。你可以手起刀落,一尸两命,我也可以。”说完一把撕开被绑女人嘴上的胶带。
女人瞬间崩溃哭嚎:“宁炜,救我!救孩子!我怀孕了,我怀了你的孩子!”
蔺宁炜不可置信的盯着女人,转瞬又看向彭彬,像是在求证女人说的话,随即又笑开:“哈哈哈……谢谢你的祝福,不过,这次你打错了主意!我告诉你,我女人虽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怀上我的孩子,知道为什么吗?”
蔺宁炜眼圈泛红:“知道为什么吗,啊?!因为我不能生了,而这一切都是拜他蔺宁湦所赐!是他设计陷害我,让他身边的疯狗对我下手,是他毁了我!”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蔺宁炜逐渐疯狂。
他一把扯过张芷茵,同样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情绪激动:“所以,知道我如此恨他蔺宁湦的原因了吧?凭什么他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可以被四叔养大?凭什么他可以坐上蔺先生的位置?凭什么他妻儿陪伴,幸福美满!?而我……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蔺宁炜有些哽咽,忽又面目狰狞道:“我今天也要他尝尝失去妻儿的滋味!”说着就扬起了拿刀的手臂。
“宁炜!”
女人叫喊着他的名字:“我怀了你的孩子,真的!真的……你信我。”女人叫喊着挣扎着想要挣脱捆绑。
“我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是在你受伤之前我就已经怀孕了。”女人声泪俱下,真是恨不能掀开自己宽松的衣服,露出这个不争气不显怀的肚子给他看。
一份体检报告“啪”的甩在蔺宁炜眼前,蔺宁炜慌张的拾起来翻看,随着目光的下移手抖的厉害。
当看到最后的检查和复查结果时,震惊的看向了对面的女人,瞬间激动,而后又恢复平静。
“蔺二少,您不该质疑我的祝福。”彭彬轻蔑道,“我知道您向来不缺女人,最近半年又忙于恢复身体,挽救公司,自是无暇顾及远在南方小县城的岑小姐,我们怕一时不查,让蔺二少唯一的骨血流落在外,这才派人连夜把人给您接了来。”
蔺宁炜嘴唇抖的厉害,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震惊的消息,此时才知道自己有后,是该喜还是悲?
原来,蔺宁湦对自己的防备这么深,对于身边众多女人中的每一个都紧盯不放。
如果只是一个女人,纵使平常再喜爱也不至于动摇蔺宁炜的心志。
可如今,她怀了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此生唯一的亲生孩子了。
“不对!不能心软,蔺宁湦不会饶了我的!”蔺宁炜想及此,骤然起势,抓过张芷茵拉扯在身前,尖刀对准了她的肚子。
张芷茵下意识的用手阻挡,刀刃划过手部,鲜血淋漓。
“啊!”
对面的女人惊声尖叫,比受伤的张芷茵还要面色惨白。
“看来二少是不想谈了,很好!”彭彬抓过女人的右手,应声掰断了她的右手小指,骨肉断裂的声音和女人惨叫的声音一起传来,在这空旷的楼顶,格外渗人。
“我以为,二少应会慎重抉择的,没想到,二少办事轻率的很啊!”话落,彭彬又去拽瘫倒在地的女人。
“你住手!你忘了谁在我的手上了吗?”蔺宁炜说着便把张芷茵拉到身前,继续拿刀指着她,“蔺宁湦的老婆孩子都在我手里,让他来,让蔺宁湦当面跟我谈,否则我就一刀两命!”蔺宁炜此时一副豁得出去的表情。
“哦?”彭彬面露诧异,“二少莫不是忘了,现在谁的筹码更大?同样一尸两命,你手里的和我手里的可不同啊。”
他一字一句的提醒蔺宁炜:“蔺先生不能来,也不会来,女人可以不止一个,那孩子嘛!自然可以多得是。”
彭彬淡淡的看着张芷茵,冷笑道:“何况,是这么一个不讨喜的女人,你当真以为蔺先生会为了她放弃多年打拼的事业,放弃在蔺氏家族的地位,放弃多年拼死追随自己的兄弟?!”说着转过头看向蔺宁炜:“倒是我得提醒二少爷一句,您此生唯一的血脉,就在这女人的肚子里,在我的手上!”
说完不等蔺宁炜有所反应,一手掰断了女人右手的中指,女人惨叫连连,险些昏厥。
“怎么样,啊?换不换!”彭彬抓起女人的头发,强迫地抬起她苍白的狼狈不堪的哭脸,恶狠狠道。
“宁炜,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他是你唯一的孩子了。”女人虚弱地哭求。
蔺宁炜看着地面上抖动如筛的女人,闭了闭眼睛:“我换。”声音嘶哑。
紧绷的氛围应声缓和,双方架着各自的人质慢慢靠近,就在各自放手把人推给对方的一刻,女人闷哼一声,倒在了蔺宁炜的怀里。
张芷茵惊闻回头,看见有血顺着女人的裙角流出。
失去意识之前,张芷茵在阵痛中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脚步声,慌乱的脚步声,好吵。
张芷茵恢复意识后,能感觉到自己躺在病床上,模糊的视线中好像自己身边围了很多人,听见了蔺宁湦的声音,她想努力听清他与医生的谈话,可是感觉自己脑子晕沉沉的,声音很远,只隐约听清孩子两个字,医生给打的麻醉针起了作用,张芷茵再度进入昏睡状态。
再次醒来,睁开眼睛看到坐在身边的爸爸妈妈和姐姐,张芷茵微笑了一下。
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瞬间惊恐坐起。
“孩子!我的孩子!”话落便要挣扎着下床。
张爸爸见状,立刻出言:“没事。孩子没事,他很健康,现在在保育室里。”
张妈妈扶起女儿:“是个男孩,你当妈妈了!”说完转过头,偷偷抹了眼泪。
不一会,护士抱来了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因为刚出生的原因,头发湿湿地贴在头皮,两只小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小脚有力的蹬着。
张芷茵爱怜的抱着儿子,心满意足。
一直到出院回家,张芷茵都没有见到蔺宁湦,底下人说他在公司处理事务,忙,抽不开身。可当问到他在具体忙些什么的时候,他们又都避而不答。
张芷茵心知有异,没有深问。
直到孩子满月酒席上才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丈夫,一向对自己倍加体贴的丈夫似是有所疏离,除了对孩子的宠爱一如从前。其他人态度也明显有了变化,如果说从前大家对张芷茵是客气冷淡的话,那现在看向她的眼神,明显带着怨恨与愤怒。
发生了什么?张芷茵内心波澜起伏。
宴会结束,宾客尽散。
蔺宁湦在二楼书房与人议事,张芷茵端着咖啡慢慢走向了拐角处的书房,书房的门半掩着。里边的人谈话内容不长,前后五分钟左右,可无意中听到内容让张芷茵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原来,那日拼死救下自己的彭彬被警察带走了,现在已经被检方起诉,很可能被判为无期。
而彭彬被抓,是因为自己给警方提供了证据。
张芷茵被解救的那日,原本所有人都及时撤离了,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百密一疏。
当天在他们慌忙往外撤离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烂尾楼的院墙外站着一个人。那人是附近的村民,因为自家的牛走失了,出来找牛,这片烂尾楼的空地上长出很多杂草,平日里村民经常来这放牛,所以来这找找看。
谁成想,牛没找到,却看到了空地上停了很多车,旁边还站着很多人,一会儿又听见空楼上传来了惨叫,直觉大事不好,村民匆忙跑回村上的小卖部,打电话报警。
警察到后,由村民带路赶到出事的烂尾楼,带队上去查看,现场早已空无一人。但地上的血迹和断掉的捆绳,让经验丰富的刑侦人员不肯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警察随即勘验现场,无意中发现了一只录音笔,在那个年代,录音笔刚刚面市不久,很少有人能够拥有,这只被遗落在现场的录音笔正是张芷茵的。
警察顺藤摸瓜,带走了彭彬,拔出萝卜带出泥,彭彬的过往也被起底,数罪并罚。
蔺宁湦动用了一切资源,才把彭彬的死刑改判为无期。
经历了一系列棘手事情的蔺宁湦,看上去很疲惫,即使孩子的平安降生,也没有给他带来过多的宽慰。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追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也不晓得该如何理解妻子的所作所为。
接下来的几个月,注定是动荡不安的。
公司高层的变动,家族矛盾的激化,每一个问题都需要蔺宁湦万分小心,再不可行差踏错一步。
全身而退已无可能,那就勇往直前吧。
无休止的忙碌以及无法坦诚的心态,让蔺宁湦与张芷茵渐行渐远。
宅子里的人虽不敢当面说些什么,但是私下看待张芷茵的眼光皆有变化。
时间久了,矛盾终于激化。
张芷茵提出带孩子回娘家长住,蔺宁湦坚决不许,两人俞吵俞烈。
看似一场普通的争吵,其实已是太多怨气的累加,两人都已身心俱疲,此次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刚忙完应酬回来的蔺宁湦满身酒气,本想与其长谈的张芷茵见状欲言又止。恰巧酒气上头的蔺宁湦误会了她欲言又止的想法,误以为张芷茵又想提出分居或者带走儿子。
蔺宁湦上前强行拉扯张芷茵,不由分说把她关在屋里子,不许其踏出房间一步,不许她再见到儿子。
张芷茵听后惊恐异常,失去儿子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大脑,慌乱中不知何时已经把尖刀握在了手里。
紧张、惧怕,让张芷茵浑身颤抖,这一幕也彻底激怒了蔺宁湦。
骨子里的戾气喷发而出。
再清醒时,手里的尖刀已经插在了离妻子仅两公分的门板上。
“对不起!”
骤然清醒的蔺宁湦后退一步,试图伸手扶起妻子。
张芷茵一把挡开了他的手掌,像只受惊的小兽,无声哭泣。
死亡一般的沉默笼罩在两人中间,他们心中都已清楚,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蔺宁湦临走前交待下人照顾好夫人和孩子,不许夫人再踏出院子一步。
产前的遭遇加上产后的惊吓、抑郁,让张芷茵日渐消瘦,精神状况极差。
终于有一天,她纵身从楼顶一跃而下,留下了才刚满一岁的儿子蔺昱川,也给这段强求来的爱情留下一个悲剧的结尾。
整理遗物的时候,助手理发现了一只录音笔,看起来跟警察发现的那只一模一样。
助理把它交给蔺宁湦,此时的蔺宁湦恍然大悟,几乎颤抖着打开了录音笔,张芷茵的声音缓缓而出。
原来,警方在绑架现场发现的录音笔本来是一对;原来这是张芷茵偷偷买来想要送给蔺宁湦的生日礼物;原来那一支遗留在现场的录音笔,只是用来记录她怀孕以来孩子每天的变化,她想把孩子的成长状况记录下来,说给蔺宁湦听。
绑架发生的太突然,张芷茵原本想偷偷录下蔺宁炜的犯罪证据,哪成想录音笔在慌乱中遗失在现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知道这一切真相的蔺宁湦悔不当初,泣不成声。
对妻子的愧疚和对孩子的亏欠,让蔺宁湦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如果当初不是他的强取豪夺,张芷茵不会嫁给他;如果当初不是他的曲解误会,张芷茵也不会抑郁自杀。
这一切的悲剧和苦果都是他造成的,这所有的孽债都该他来偿还。
蔺宁湦抱着熟睡的儿子在张家门前长跪不起,即使被张家弟弟打得头破血流。
最后,岳父上前,看着他怀里对这一切悲伤无知无觉的外孙,对蔺宁湦轻说了一句。
“回去吧……这都是你们的命,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看着含泪的岳父,蔺宁湦叩首,起身,抱着孩子没有回头。